第52章
第52章 第 52 章
鄭希文霎時清醒過來, 拿開手機，看到熟悉的號碼，臉皮發燙, 頓了頓, 冷靜下來，“我以為是同事的電話。有事嗎？”
“我在南都。本來想找你一起吃頓飯。”
鄭希文沉默一瞬，“我沒空, 你找別人吧。”
“嗯, 明天再來接你。”
“我明天不上班。”
“哪天上班，後天, 大後天？”宋律齊耐心十足。
鄭希文不說話了。
“那就明天下午見。有事打給我。”
電話挂斷。鄭希發現自己在閘機口停太久了, 周遭是攢動匆忙的人群。
她匆匆刷碼出站。
地鐵站距離居住的小區還有兩站路的距離，鄭希文剛乘上公交車, 權影打電話過來，說自己懷孕了。
“真的？你懷孕了？不要拿奧特曼的B超欺騙我的感情，我會殺回衛城捉拿你。”鄭希文激動。
權影不忿：“我是那種人嘛？之前都是逗逗你嘛，這次我可是誰都沒說，我老公都不知道，第一個跟你說了。”
“那我是第一個知道的？誰讓我是寶寶親小姨呢。”鄭希文笑, “預産期幾月，是不是可以給她買小衣服了？我上次去申城出差看到一套特別好看的嬰兒服......”
“瞧把你高興的。”權影說, “我上次可遇見你媽媽了, 阿姨說你忙得相親都沒時間，叫我找我老公介紹戰友給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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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希文耷拉腦袋, “饒了我吧。上次那個人已經讓我創傷後遺症了。”
“那個摳門男老師？但也不是所有人都這樣啦。”權影壓低聲音, 掩不住興奮，“我給你推薦個身高腿長超級帥的飛行員怎麽樣？要不是我已婚, 我肯定自己沖了。”
公交車報站，即将抵達自己居住的小區，鄭希文挪到後車門附近，“人品呢？”
權影：“聽說不錯，人家是開戰鬥機的，根紅苗正。”
“那也說不準，職業濾鏡要不得。”
“但是你也不能一開始預設人家人品不好嘛。”
“你說得對。”鄭希文說，頓了頓，又喪氣，“這麽好的條件怎麽需要相親，是不是有什麽隐疾。”
“呃，他們不是有體能訓練，又有體檢......”
“體檢怎麽會查這個。”
“鄭小文你是不是跟我擡杠呢？”
鄭希文哈哈幹笑兩聲。
權影犀利：“你是不是還沒放下......？”
公交車駛停路邊，氣閥打開，呼嘯的車流聲音蓋過聽筒裏的聲音，鄭希文握住車門扶手的手掌微頓，踩上人行道路肩，濕冷寒涼的空氣撲面。
“什麽？”
“我說你是不是還惦記宋律齊呢？”
權影聲音響亮，響亮到她不能再假裝聽不到。心髒像被什麽撞了一下，撞出了自己也不願意細究的部分。
馬路對面有個蹲在路邊的身影，手裏掐了只煙，一輛又一輛車湧動飛逝，鄭希文等待車流走盡，眯眼看過去，笑着搖了搖頭。
她說權影，馬路對面有個抽煙的男人，我差點以為是他。
“你都留過學的人了，還惦記他？”權影跳腳。恨不得順着網線過來晃醒她，“我告訴你，你可別......小權，幹嘛呢？”
權影似乎是在值班中，摸魚給她打電話，被領導抓住，匆匆挂斷。
鄭希文唇邊無奈地攢了朵笑窩，加快回家的步伐。
室友還沒下班，鄭希文回到卧室，打開電腦，忙到八點半，踩點把郵件發了出去，癱倒在桌前。
手臂随意往旁邊一搭，碰到什麽，是套數獨題，輾轉兩年，上萬公裏，封皮泛黃，邊角裂痕。
有回希麥看見這本書，還問她什麽時候開始玩數獨了，字跡也變漂亮了。
她笑了笑，其實根本不是自己的書，也不是自己的字。
現在這本書已經被填完，後半部分是她做的。有解出來的，有解不出來就這麽放在這的。
鄭希文摸索到放在桌上的手機，打開權影的對話框，對方果然發來許多條苦口婆心的話。
她翻了翻，按住語音鍵：
“權影。我也不知道為什麽，後來再想起他，印象最深的其實不是我們在一起的時候，是有一天，我乘公交車随便找了一站下車，在一個破郵局門口，看他蹲在那裏抽煙。狼狽。落魄。”
鄭希文語調平靜，眼睛看着天花板的方向，略微失焦。
“他那時候應該是受到了很大打擊，在人生低谷，但是他好像從來沒有想過就這樣算了。他讓我覺得只要還有最後一塊骨頭、最後一口氣，他就能爬上去。”
“前段時間RR有個去國外深造的機會，你應該知道，她非常糾結要不要過去，畢竟樂隊事業剛起步，她現在還兼顧不了兩邊，她的決定是不去。”
“就像我，已經出去一年，仍然不知道自己是否算是走了正确的一步。但我确實從一成不變的生活中跳脫了一次。”
“我是個沒什麽野心的人。”鄭希文笑了聲，“也沒什麽勇氣，不願意改變自己的生活。小時候就想去國外看看，在大一的時候制定的第一個留學計劃，一次一次被猶豫不決的性格拖延下來，就這麽畢了業，開始工作。”
“你知道我是什麽時候決定着手申請的嗎？是那次我從賽實辭職，跟他講了這件事，他說并不意外，因為我就是那樣的人。”
“這句話讓我覺得，我在生活裏掙紮的動作可以更劇烈一點，因為我本來不甘心。”
不甘心人生就是這樣，日複一日，一眼望見盡頭。
鄭希文等了一會兒，解鎖手機，對話框框頂顯示對方正在說話中。
狀态消失。
對方正在說話中。
狀态消失。
反複幾次。
權影的消息跳出來：【幹嘛呀這是，說得人還挺感慨的】
“只是突然想起來了。”鄭希文說，“因為之前總是回避這件事情。”
如果她可以自比頑石，宋律齊大概是一把篆刀，刻下了深淺蜿蜒的脈絡。
鄭希文收起手機，抱臂看向窗外的萬家燈火。
當年衛城一別，各人跨過生活的河，早已泾渭分明。然而重逢後他還是讓她陷入拉扯。她本可以斬斷，卻只能在面對他時束手無策。
她不喜歡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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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
入職前鄭希文聽一個前輩說，市場部這職位跟銷售部聯動，不需要打卡上下班，入了職才知道不打卡的意思就是24小時待命。
大清早，她打算睡到自然醒，被一通電話吵起來，尚未清醒，打工人的自覺操控她的身體洗漱、吃兩片面包、出門乘地鐵。
回過神來，人已經到了公司。
這兩天國外總部派人來培訓，昨天收了尾，今天領導叫鄭希文幫忙做最後的招待。
上午開了個短會，也不知道誰提了個好意見，說要在南都市區逛一逛，就當是送別。
幸好天公不作美，外面正飄雨夾雪，沒太折騰，領導們選了個去機場路上的美術館。
總部的人和大區、南都的領導談笑風生，鄭希文在其中是個無足輕重的小角色，跟在隊伍最後面。
這美術館跟她印象中其他美術館不大一樣，展品中許多非遺民俗文化，比如絨花、刺繡和剪紙、泥人。
講解員在領導們身旁站着，後排聽不到，鄭希文不想湊熱鬧。
身邊似乎多了個同事，要挽她，她自然地把手臂撐開。
“我剛才、我剛才......”Dora盡力壓低興奮的語氣，“看到一個帥哥......黑傘......後院......”
鄭希文努力地撐開眼皮，只看到同事張張合合的嘴巴，滿臉茫然，“你要出去嗎？我有傘。”她翻開自己的包。
什麽跟什麽，驢唇不對馬嘴，Dora接過她遞來的傘，忍不住笑了，“你沒睡醒嗎？還挺可愛的。”
鄭希文仰頭，輕拍自己的臉頰，試圖清醒過來，“不是要雨傘嗎......”
“好吧你最近很忙很累，睡吧，我拖你走。”
鄭希文笑了笑，眼皮徹底阖起來，“你真好。”
一群人路過美術館後門，忽然停住，為首的幾個互相示意之後，一起走了出去。
這種場合不會所有人一擁而上，有些人在門後竊竊私語。
“......北都那個京宜......有合作......宋律齊......”
鄭希文心跳微悸，擡頭看去，只有簇擁的人群。
“就是他就是他，我剛才去找洗手間的時候看到他在院子裏。”Dora暗自興奮，帶鄭希文往前趕了趕。
美術館有後院，院裏一道回形連廊，連接對面的小洋樓。
連廊裏放了兩張藤椅，宋律齊坐在這，身旁是美術館主理人。他回頭看到維羅的這群人，愣了一下。
中央市場部過來的人站在前面，主動介紹自己的公司業務、區域部門、職位，身旁這位是......
然後朝老外們介紹他的身份，京宜某某的副總......
宋律齊噙笑起身，清隽周正的氣質，站在這樣陰郁的冬季冷雨天裏，不冒尖也不流俗，朝面前這幾個人颔首致意，“京宜那邊早辭了，這麽大架勢怎麽擔待得起。”
領頭的人愣了一下，卻也極快地反應過來，仍舊畢恭畢敬，改口寒暄。
宋律齊說自己過來取點東西，從錢包裏拿出張名片，遞出來，“這是來玩？還是來工作。”
領頭的人解釋是要送別總部這幾個人，離開前逛一逛，就該走了。
打完招呼，維羅的領導們識相地不再打擾，說該去機場了。人群簇擁着向外走美術館。
鄭希文被Dora牽制腳步，被領導們落下，正要提醒Dora。
“啊——”Dora捂臉，小聲尖叫，“他剛才是不是看這裏呢？他就是看這裏了對吧，不是錯覺。”
少女懷春是不加掩飾的清喜。鄭希文笑了笑。
兜裏的手機震動，是熟悉的號碼，早知道她不會接一樣，只響兩聲，挂斷。
屏幕亮着，顯示微信有幾條消息。
鄭希文看了眼心情頗好四處張望的Dora，解鎖手機。
宋律齊：【這邊有點事 十分鐘】
宋律齊：【門口等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