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ONE
第02章 ONE
江怡握緊手裏的行李箱拉杆，先收回了視線。
“茵茵啊，快來。”聽見蘇欣梅喊她。
“過來看看這間房間你喜不喜歡。”
江怡輕嗯了聲，拉着行李箱繼續往前走，進到卧房，看見蘇欣梅神色變化不大，在認真打量卧室裏的家具陳設，應該是沒聽見那個男生說的話。
這間卧室很寬敞，比她惠城家裏的房間要大上一倍，除了床，衣櫃，書架，書桌，小沙發，還有一架立式鋼琴，并且也是施坦威K132，跟她家裏那臺品牌和型號一樣，看見這架鋼琴，江怡目光亮了一分，也有些驚訝。
蘇欣梅勾了下唇角，拉着她走去那架鋼琴面前，“喜歡嗎茵茵？你程叔叔聽我說你喜歡彈鋼琴，就也為你準備了一臺。”
江怡覺得程向瑞有些過于周道了，施坦威的鋼琴并不便宜，她家裏那臺是她小升初的時候，蘇欣梅送她的升學禮物，不過程向瑞事業做的比她媽媽大，很有錢，這架鋼琴可能是他家裏原本就有的，只不過她要過來借住，程向瑞便讓人把鋼琴安排在了她的房間裏。
江怡撫摸到琴鍵上，又覺得這架鋼琴很新……
“不會是程叔叔專門買的吧？”她問。
“嗯，”蘇欣梅應，“這我也沒想到，不過你只是在這裏借住，等我從法國回來了，把新房子裝好，再把你那架施坦威想辦法運過來，”
“這架鋼琴，你就當作先借用。”
江怡微垂了下睫毛，低低地應：“嗯。”
蘇欣梅目光看着她，心頭又生出許多愧疚來，當初她跟江上廉離婚的時候，因為事業心重，将孩子的撫養權讓給了他，這麽多年跟江怡都聚少離多，如今孩子都要上高二了，是個大孩子了，可是她依然很忙，把她接到明城了，也沒時間多陪陪她。
“茵茵，喜歡這裏嗎？”她手落到江怡肩膀，再度詢問她。
江怡擡起頭，彎起唇角，“喜歡的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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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內心有很多的不适應，還有不确定，離家，轉學，借住。
還有剛才那個藍發男生……
但是想讓蘇欣梅安心。
蘇欣梅笑了笑，“喜歡就好。”
“對了，”蘇欣梅突然想起來什麽，對江怡說道：“茵茵，程叔叔他有一個兒子，呃，比你大兩歲，媽媽沒見過他，不過聽你程叔叔說，他不常來這住，很多時候是住程家另一套房子，在新珑灣那邊，要是哪天你遇上他了，”
蘇欣梅回頭望了一眼，程家那位阿姨沒走開，還守在房間門口那，想出口的話就沒好說了，只是拍了拍江怡的肩膀，扯了下嘴角說道：“你喊他一聲‘’哥哥‘’就行。”
“……”
蘇欣梅口中說的人，應該就是剛才她在走廊看見的那位。
睫毛微微顫了下，江怡應：“嗯，我知道了媽媽。”
“還有那個書架，去看看，上面這些書不知道你喜不喜歡看。”蘇欣梅拉着她朝放置在窗戶右邊，緊挨在粉色書桌旁的書架走去。
這時候程向瑞走進來了，聲音中氣很足，十分渾厚，透着成年男人的穩重和成熟，“如何欣梅，我給茵茵布置的這間卧房還滿意吧？符合你要求吧？”
蘇欣梅回過頭望他，回道：“能拿個九十分吧。”
認識好多年了，兩人通常對話不是客客氣氣那種，程向瑞擡了下眉骨，“我很想知道那十分扣在哪？”
蘇欣梅撥了下頭發，“我是怕給你打滿分你會太得意。”
“行吧。”程向瑞笑了笑。
江怡在一旁很安靜，程向瑞視線投向她，有意觀察她的神情，猶豫了一下，說道：“茵茵，這家裏平時很清淨，除了我，還有一位廚師一位司機，另外就是張姨，”他擡手指了下站在門口的張阿姨，說道：“我還有一個兒子，他不經常回來。”
“你用不着管他，要是遇上了也不用理會他。”
“就把這裏當自己家，想怎麽樣就怎麽樣。”
江怡看了看程向瑞，通過他眼底好像能聽明白“你用不着管他”這句是他特意說的。
剛才那個男生說的那句話，他知道她聽見了，怕她有顧慮，所以那麽說。
“嗯…”江怡點點頭。
她并不明白那個男生為什麽會那樣問，會覺得她會是程向瑞的私生女，但是總不能去找對方對峙詢問，以及向程向瑞表示疑惑，那句或許只是對方的一句玩笑話，就當作沒聽見過吧。
程向瑞看江怡的眼神更憐愛起來。
實在太懂事太乖巧了這孩子，還軟軟的，跟他那個叛逆兒子完全不同。
三人繼續在房間裏聊了一會，蘇欣梅得去趕飛機了，拉着江怡說了幾句貼心話，跟江怡和程向瑞告了別。
确實是很短的一個相聚，這種相聚又分開又是她這麽多年來已經習慣的了，也已經長大了，不再像小時候那麽希望蘇欣梅可以多去看看她，多陪陪她，江怡在程向瑞的陪同下，把蘇欣梅送到別墅門口，看着她上車離開。
這一次是程向瑞給蘇欣梅安排的車，讓家裏司機送她去機場。
車尾行遠，程向瑞轉過頭，對江怡道：“我們回去吧茵茵。”
江怡抿了下唇，應：“嗯。”
她轉身，跟着程向瑞重新進入這幢別墅的大門，身上的牛仔連衣裙在夏風裏擺動，裙角微微掀起，露出纖細白皙的小腿肚。
烏黑柔軟的馬尾也在夏風裏舞動。
*
回到別墅裏，江怡提出想去房間收拾行李，程向瑞依了她的想法，原本是想跟江怡多聊聊天，事實上他并不是一個會跟小輩聊天的人，沒有蘇欣梅作為橋梁，他單獨面對江怡其實話題不多，便讓她回房間了，告訴她有什麽需求可以随時找張阿姨，讓她加了張阿姨的微信。
回到房間裏，江怡将行李箱平放到地面打開，将裏面的東西都拿出來。
這裏面帶了不少衣物，還有好幾本書，蘇欣梅說她一時半會還不能将工作都移到明城，至少需要半年的時間。
也許會提早安排好這邊。
這會是暑假，江怡沒事喜歡宅着，這些衣服她覺得完全夠穿了。
一樣一樣拿出來，江怡慢吞吞收拾着，忽收到蘇欣梅發來的微信。
【茵茵，有件事媽媽提醒一下你，之前程家的阿姨在旁邊，媽媽沒好把話說完，就是程叔叔他那個兒子，程煉，你要是見到他，離他遠點，他這個兒子不是什麽好男孩，媽媽對他有一些了解，不過有程叔叔在，媽媽是很放心的，反正他那個兒子，你離他遠一點就行了，你們見面的機會應該不多，要是哪天見到了，保持距離就行。】
“……”
不是什麽好男孩…
江怡想起那個男生一頭藍發。
可能是固有印象，總覺得他們這個年紀染發的男生或者女生，是那種比較個性獨特叛逆的存在。
還分外地張揚。
不用蘇欣梅提醒，之前在走廊上發生的小插曲，已經在她心裏留下這個男生不怎麽好相處的印象，江怡睫毛低垂，握着手機打字回複：【嗯，媽媽的提醒我收到了。】
行李收拾到一半，江怡忍不住走到南面窗戶那眺望外面。
因為她這個房間不僅大，還有兩個窗戶，東面一扇，南面一扇，東面的窗戶往外看，能看見一個露天游泳池，對，程家的別墅好大，家裏還有一個寬敞的露天人工泳池，夏天水面清澈透亮，波光粼粼，而南面的窗戶望出去是一個花園，這個花園裏綠茵茵，種了很多植被，其中最顯眼的是一顆看起來有起碼十米高的羅漢松，挺立在花園中央，像一把巨大的綠絨大傘，遮擋住大片的陽光，羅漢松葉片深綠，一片連着一片，緊湊密集成一頂頂綠色小帽，從樹幹盤旋到頂，壯觀又漂亮。
窗外環境很好，等收拾好了，江怡從這個房間的書架抽出一本書。
書名叫《狐貍在夜晚來臨》，她是被書名吸引。
江怡從小愛好比較多，鋼琴，畫畫，圍棋，手工，還有一樣就是看書。
什麽類型的書她都能看，只要感興趣。
這會沒有什麽事情了，房裏又很安靜，江怡靠在窗邊，翻起手裏這本《狐貍在夜晚來臨》。
她發現這本書裏有一張很好看的書簽，由楓葉做成，紅豔豔的楓葉葉片表面貼有一層手工塑封膜，薄薄一層，她翻到楓葉的背面，塑封膜和楓葉之間夾了一瓣藍色玫瑰花瓣。
真是特別好看的一張書簽，江怡反複拿在手裏欣賞。
風突然有點大，呼呼地響，馬尾都飛揚了起來，手裏的這張楓葉書簽沒拿穩，脫開她的手飛了出去。
江怡有點懵，扒到窗邊，看着那片楓葉書簽飛到了外面的花園，盤旋了兩圈之後，落到了一個花叢裏。
“……”
那片書簽很特別漂亮，或許是這本書的主人夾在裏面的，她是客人，借住在這，總不能剛來就把人家的東西弄丢了。
雖然只是一張小小的書簽，江怡猶豫了下，離開房間下樓，想去花園裏把那片書簽找回來。
別墅太大，江怡又沒有碰見張阿姨，找了一會才找到去往那個花園的入口，之後徑直去往書簽掉落進的那團花叢。
她彎腰在花叢裏找了大半天，汗都找出來了，才終于找到那片楓葉書簽。
拍楓葉書簽身上的灰塵時，隐隐約約聽見腳步聲，她擡起頭，看見兩道身影。
是那個藍發男生……
程煉。
蘇欣梅在微信裏提到過他的名字。
另外一個人是一個女生，那個女生披散着頭發，戴着一個酒紅色發箍，身穿露腰條紋杉，白色短裙，腰細腿長，身材火辣性感。
女生樣子看起來很開心，到了花園，她擡手摟住程煉的脖子，“你家真的好大。”
男生臉上的耐心看起來不是很多，神情淡懶閑散，說道：“不是為了拍我家這顆羅漢松？你拍啊。”
“拍之前不幹點兒什麽？”女生面容嬌俏，身體好像很柔軟，主動與男生挨近，幾乎跟男生貼到了一起，她頭也要靠近男生，似乎要吻上他。
江怡呆呆地看着，臉頰莫名紅了一層，她覺得好尴尬，沒有繼續窺探的想法，捏緊手裏的楓葉書簽，起身準備離開。
卻被那邊注意到了，女生喊了一聲：“誰在那邊？！”
江怡頓住腳步。
她想了想，沒去理會，擡腳繼續往前走，這一次出口的是一道男音。
“站住。”
江怡腳步定在原地，沒法再動。
突然覺得自己很像一個闖入者，這裏是那個男生的家，她撿個東西，撞上人家跟女生的私下風月。
程煉帶着那個女生走了過來，男生那頭藍發實在惹眼，距離近了，江怡發現他除了染發，左耳還戴了一枚銀色耳環，脖子上挂着十字架吊墜，皮囊太好，五官精致出挑，這樣花裏胡哨的打扮并沒有讓他顯得非主流，反而帥得放蕩嚣張。
他氣質偏冷，眉骨的鋒利感強烈，來到面前，江怡下意識後退一步。
“她誰啊？”白色短裙女生視線上下打量江怡，蹙起眉頭。
江怡雖然蒙着口罩，根本不知道長什麽樣子，身材看着也瘦，但是她那雙眼睛格外漂亮。
挺大的一雙眼睛，烏黑水潤。
像一頭靈動的小鹿。
看着年紀挺小，不過她可沒聽說過程煉有妹妹。
“告訴她，你是誰。”程煉漆黑視線盯在江怡身上，将這個問題推給她。
江怡面色有些僵，有點不想理會，但還是回答道：“程叔叔朋友的女兒。”
“程叔叔？”女生很疑惑，“哪個程叔叔？”姓程……難不成是程煉他爸？
程煉沒搭腔，目光在江怡身上掃了一圈，問她：“那你來花園做什麽？”
“偷看我？”
“……”
誰偷看你！
“當然不是，”江怡實誠道：“我是來撿書簽的。”
“書簽？”程煉挑了下眉，“什麽書簽？”
“這個。”江怡将手裏那片書簽遞出去給他看。
程煉視線落到她白皙細瘦的手心上，的确是一片書簽。
而且這片書簽……
他伸手拿走了那片書簽，“這書簽怎麽在你這？”
難不成這片書簽是程煉做的嗎？
江怡回道：“是在一本書裏發現的。”
程煉沒說什麽了，臉色好像比之前淡了一分，轉身離開了。
“阿煉，你等等我啊！”那個女生朝他追去。
江怡看了看他們兩人的背影，也沒站在那了，動身回樓上的房間。
「我想要的，就是不羁的自然之力。」
房間裏，江怡坐在書桌前，将《狐貍在夜晚來臨》這本書裏的這句話摘抄到日記上。
擡起頭，夏風從窗戶吹進，書頁被翻了翻。
江怡撐住下巴，發起呆。
在這裏住下，不知道是好是壞。
但是已經住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