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暖房
第64章 暖房
幾日後,瞧着鋪子生意漸漸穩定下,姚沐兒便與夫君趕着牛車回了沈家村。
宅子已經建成一半,再有個把月便能完工。随着天氣日漸轉涼,工匠們搭的簡易棚子,不再适合居住,幸好有老徐頭這個經驗豐富的在,一早便讓漢子們先将南屋建好,這時候住進去正好。
後山林子裏的野山楂,被姚沐兒摘去大半,他打算再做一回山楂糕便不做了,剩下那些留給村裏小孩兒當零嘴兒吃。
“姚老板,今兒晚飯吃啥?”有漢子推着青磚從一旁路過,問。
姚沐兒笑着說:“昨兒采的荠菜還剩下些,待會兒用來做個荠菜豆腐雞蛋湯,再攤些腌菜餅子吃。”
漢子笑聲憨厚,“成,姚老板手藝俺們信得過。”
小半個時辰後,一群漢子端着碗筷吃得過瘾。
林哥兒坐在姚沐兒懷裏啃餅子,不時拿圓滾滾的眼睛,瞄一眼坐在他身旁的沈季青。
“季青叔叔,你怎麽總是盯着叔麽看呀?”小家夥奶聲奶氣地問。
姚沐兒呆了呆,擡頭去看自家夫君。
沈季青坦蕩道:“你叔麽是我夫郎,我看自己夫郎不可以嗎?”
小家夥似懂非懂,這話被幾個耳朵尖的漢子聽了去,碰着身邊人肩膀,笑作一團。
姚沐兒臊得臉紅,抱起林哥兒領着兩只小狼犬去了後山。
“唰——”
姚沐兒将一根樹枝丢出去,指揮小白:“小白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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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哥兒有樣學樣,也丢了根樹枝,讓小黑撿。
兩只小狼犬滿月後,沈季青便開始喂肉、訓練,十日過去頗有成效,一大一小丢出去的樹枝,眨眼間便能撿回來。
姚沐兒陪兩只狼犬玩了會兒,直到林哥兒揉着眼睛喊困下了山。
日子一天天過去,轉眼便到了冬月。
去歲這時節,姚沐兒還在姚家穿着單薄的秋衣,用冷水搓着髒衣裳,一年過去,不僅早早穿上了禦寒的襖子,還被夫君養胖了好幾圈。
姚沐兒捏着微微鼓起的面頰,惆悵地嘆了口氣。
“沐哥兒想啥呢,咋瞅着愁眉苦臉的。”姚翠荷說着塞給他一把炒瓜子兒。
那瓜子才炒出來不多久,還能聞見香味兒呢。
姚沐兒嗅着瓜子兒香,心情好不少。
他往嘴裏丢了一顆,嘗過後眸子都跟着亮起來。
“翠荷嬸子,你這是從哪弄來的炒瓜子兒?”
“村南頭沈老婆子炒的,你要愛吃待會兒我去買點兒。”
姚沐兒點頭,“還挺香。”
姚翠荷笑道:“可不,沈老婆子可是咱村炒瓜子的好手,這不還有兩月年節了,準備提前炒出來到鎮上賣呢。”
“除了瓜子兒還有別的炒貨嗎?”
“還有炒松子兒跟核桃仁兒。”
姚沐兒來了精神,“翠荷嬸子,你能領我去一趟沈婆婆家不?”
“能啊,這就領你去。”姚翠荷邊走邊道,“沐哥兒是想跟沈老婆子做買賣?”
姚沐兒道:“鋪子前頭有空位置能放個小臺子,擺點炒貨賣正合适。”
沈老婆子家在村南頭,離沈家院子不算遠,兩人溜達着不到一刻鐘便到了。
進了院子,姚翠荷揚聲喊:“沈老婆子我給你送生意來了。”
沈婆子正在晾曬松子兒,見她進院翻了個白眼。
“啥生意,你不順我瓜子兒就是好的了。”
“你看你咋這麽小氣,不就抓你一把瓜子,改明兒家裏腌了醬菜,給你送一壇子來行了吧。”
沈婆子态度好了些,她瞅着姚翠荷後頭的姚沐兒問:“這位是?”
“沐哥兒啊,季青小子他夫郎,你見過的。”
“人老了記性不好咯。”沈婆子翻着松子兒,道,“你這是領沐哥兒來買炒貨的?”
“讓沐哥兒自己同你說吧。”姚翠荷說着,抓了一小把瓜子兒在一旁磕起來。
沈婆子斜瞪她一眼,将笸籮端到身後放着。
“沐哥兒打算買幾斤?”
姚沐兒叫了聲沈婆婆,問道:“您家裏的山貨,攏共能制多少炒貨?”
沈婆子聽後,笑出一臉褶子,“三四百斤呢。”
姚沐兒小聲嘀咕,“有點少了。”
沈婆子瞪起眼道:“三四百斤還嫌少?”
姚沐兒忙解釋說:“對于一些小商販來說不少,只是我跟夫君在鎮上開了個小食肆,生意還算紅火,這些不出幾日便能賣光。”
沈婆子拉下臉來,“咋,你是來跟老婆子我炫耀的不成?”
“我是來同婆婆做生意的。”姚沐兒笑着說,“婆婆制炒貨的手藝這麽好,每年只炒這些賣太可惜了,得讓整個嶺水鎮的百姓,都嘗到您的手藝才成。”
沈婆子聽了這話頓時有些坐不住,“你當山貨那麽好弄,我攢了一年也才弄來這些,再多可沒有了。”
姚沐兒說道:“原料不用婆婆操心,您只負責制炒貨,到時按斤算,一斤給您提半文工錢,每隔幾天往鋪子裏送個兩三百斤就成。”
沈婆子渾濁的眸子有了亮光,“當真?”
一斤半文錢,兩百斤便是一百文,三百斤便是一百五十文,自個兒每日能炒六七十斤,豈不是說四五日便能掙近兩百個銅板!
“當真,婆婆手裏的炒貨我也要了,銀錢現在便能結清。”
沈婆子懷疑道:“我這可有三百來斤炒貨呢。”
姚沐兒勾唇,“我都要了。”
炒瓜子兒同炒核桃一個價,都是三文一斤,松子兒貴些,一斤要九文錢,姚沐兒以每斤少半文的價錢,從沈婆子那收購來一百二十斤炒瓜子兒、八十斤炒核桃、五十斤炒松子兒,共花了九百二十五文。
銅板不方便攜帶,姚沐兒身上沒那麽多,碎銀倒是夠了,然而沈婆子不要碎銀非要銅板,姚沐兒沒辦法,只好說明日回鋪子給她取。
有姚翠荷做擔保,沈婆子只讓姚沐兒交了七十文定錢,便同意他把三百斤炒貨拉走了。
回嶺水鎮前,姚沐兒到老屋那同夫君知會了聲,随後又到翠荷嬸子家,将兔子捎帶上。
姚翠荷有些日子沒去鎮上瞧自家小哥兒,便也跟了去。
兩人趕着牛車進院,鋪子還沒歇業。
姚沐兒抓了兩把炒貨,用小碟子裝了些,拿去前廳送給幾桌食客免費品嘗。
“打村裏收來的炒貨,大家夥嘗嘗看。”
食客們見有免費的吃食,皆是一臉喜色。
“來得早不如來得巧,這不趕上了。”
“竟還有松子兒!這可不便宜,別的鋪子賣十來文一斤呢。”
“這炒貨香啊,姚老板咋賣的?要是便宜就給我裝上幾斤。”
姚沐兒道:“炒瓜子兒跟炒核桃四文一斤,炒松子兒貴些,要十文一斤。為了感謝大家對姚記的照顧,定價比炒貨鋪子裏的便宜一兩文。”
“要麽我就愛到姚老板這吃飯呢,姚老板那個炒松子兒給我來一斤,我家小子愛吃。”
“給我稱兩斤炒瓜子兒,一斤炒核桃。”
“姚老板你這炒貨賣到幾時?”
“往後一直賣,但每天就賣個六七十斤。”
“喲,那得趕早買了,六七十斤可不夠大家夥分的。”
幾個人又各自要了兩三斤,捧着好幾包炒貨高高興興回了家。
見炒貨如此受歡迎,姚沐兒心裏也歡喜。
時辰還早,他到錢三兒那找了趟猛哥兒。
“沐哥兒來啦,快進屋。”王猛推開院門,笑呵呵把他迎進院。
“嫂夫郎,我來是想拜托你點事兒。”
“啥事說就成,我要能幫得上一定幫。”
姚沐兒道:“鋪子裏打算賣炒貨,想在你們村裏收點瓜子兒、核桃跟松子兒。”
王猛一聽,笑容更大了,“好事兒啊,往年那些山貨都留着自家吃,現在能賣兩個銅板花花,大家夥指定願意。那沐哥兒收購價你打算定多少?”
“瓜子兒、核桃,一斤兩文,松子兒一斤八文。不管嫂夫郎是用什麽價收上來的,我都給這個價。”
這價有些高了,王猛曉得他是想讓自己賺點銀錢,也沒拒絕,答應道:“成,明兒一早我便回村問問。”
姚沐兒笑起來,“那就多謝嫂夫郎了。”
“客氣啥,對了前幾日當家的不知從哪弄來幾塊野蜂巢,給你帶一塊回去。”
王猛到竈房,用油紙給他包了塊。
姚沐兒沒多待,同王猛唠了兩句,便起身告辭了。
翌日百姓來食肆吃飯,瞧見櫃臺前擺了三笸籮炒貨,不等喊人詢問,沈文茹便端着小碟子,給每張桌上免費上了些。
這免費的東西,就是比花了銀錢的香,大家夥嘗過贊不絕口,好些食客走前還讓陳德忠裝了一兩斤。
鋪子這頭有秋哥兒跟小姑他們在,姚沐兒到堂屋同婆婆說了聲,便放心地趕着牛車回了村子。
他得給沈婆子送銀錢呢,晚了該挨罵了。
回到沈家村給沈婆子送了銀錢,又跟翠荷嬸子去了幾家山貨存得多的大娘嬸子家,買了幾百斤山貨,盤算着差不多屯了一千來斤,停止了收購。
再多家裏擱不下了,等賣賣再繼續收。
十月初一,寒衣節。
百姓為越冬添置禦寒衣物,小麥也開始澆越冬水,以免降雪受凍,一時間村中上下變得忙碌起來。
姚沐兒跟翠荷嬸子給鋪子送了兔子、炒貨,到梁松那買了布匹、棉花,準備給家裏幾口人縫制新衣。
去年日子過得不好,襖子都是用舊衣裳做的,今年日子好起來,沒道理再委屈着自個兒。
姚沐兒給每件襖子蓄足了棉花,便是再冷的天也不用擔心挨凍了。
“按理說這時節應該落雪了才對,今年這是怎的了,還沒落雪。”姚翠荷望了眼窗外,同姚沐兒說着。
“過幾天應當就落了。”
然而直到快進冬月,依舊沒能降雪,眼瞅着天兒越來越冷,再不降雪莊稼就該凍死了,村民們唉聲嘆氣,期盼着老天爺能可憐他們這群地裏刨食的,早日降雪。
宅子完工這日恰逢冬至,姚沐兒與夫君送走老徐頭跟工匠們,轉頭便見天上飄起雪花。
老天爺仿佛聽見了百姓們的祈求,這場雪足足下了一整日才停歇。
“這雪下得真及時,再晚幾日地裏莊稼就要凍毀了。”
“瑞雪兆豐年,來年必定是個豐收年!”
外出掃雪的村民,紛紛笑着感嘆。
翌日一早,趙老三将他爺爺帶了來,跟着一起來的還有他爹趙長東,一家三口齊上陣,只花了五天工夫便将火炕盤好了。
家裏柴不夠燒,夫夫二人上山撿了兩捆柴,回來将火炕燒了起來。
“真暖和。”姚沐兒摸着火牆,舍不得撒手。
這可比火盆暖多了,若是燒的時辰再長些,便是只穿小衣都不冷。
沈季青收拾好西耳房,進東屋對夫郎道:“走吧,屋裏濕氣重,不可久待。”
姚沐兒點頭,鎖上院門,同夫君一起回了鋪子。
“哥,哥夫,你們回來了。”姚青雲打過招呼,将目光落在牛車後頭的兩只小狼犬身上。
“小白、小黑,你們居然都長這麽大了,上回見才到我小腿,一個月不見比我膝蓋都高了。”
“嗷嗚~”
“汪汪!”
小狼犬們還記得他身上的味道,甩着尾巴撲上去,對着他又蹭又舔,熱情極了。
姚青雲挨個撸了把狗頭,旋即起身,幫着把炒貨、兔子搬下車。
晚食是秋哥兒領着陳家兩姊妹燒的,六菜一湯,豐盛極了。
飯桌上,沈文茹問起暖房一事,“嫂子打算啥時候暖房?”
沈氏道:“我找人算過了,這月十六是個好日子,錯過便只能等下月二十八。”
“下月二十八可不成,大家夥都忙着置辦年貨呢。”
于是暖房的日子,便定在了冬月十六。
“娘,我想給夫郎補辦個喜宴。”
沈氏忽然聽兒子說要補辦喜宴,愣了愣。
沈文茹夫婦也是一怔。
活了大半輩子,就沒聽說過喜宴還能補辦的。
姚沐兒本想過幾日再與婆婆說,驟然聽夫君提起此事,也跟着呆愣住。
沈季青在桌下牽起夫郎的手,“沐哥兒當初進門什麽儀式都沒有,總覺得虧待了他,如今家裏有這個能力,便想給他補一個,不用請媒人,到時扯了紅綢,跟大家夥說一聲就成。”
陳德忠聞言道:“是這個理兒,季青同沐哥兒感情好,借機補辦一個喜宴挺好。”
沈文茹也道:“是該好好熱鬧熱鬧,旁人願意說啥就讓他們說去,咱關起門來過日子,只要自個兒舒心怎麽着都成。”
沈氏見小妹拿眼神瞟自個兒,笑着說道:“行了,你們夫婦一唱一和,當我看不出來呢。”
沈文茹輕咳一聲,“喜宴的事兒嫂子是同意了?”
沈氏點頭,她瞧着自家兒夫郎,語氣和藹道:“沐哥兒自從進了咱沈家,我就一直拿他當親生哥兒看待,青兒想給他補辦喜宴,我一百個答應。”
家裏又添一樁喜事兒,一家子圍在桌前喝了兩杯,戌時快過陳家四口方才離開小院。
幾日後,沈村家。
幾個婦人婆子,搬着馬紮坐在日頭底下,邊納鞋底邊唠嗑。
“沈老三家過些日子暖房,你們去不?”
“那咋不去,秀梅家宅子建好,還沒瞅見裏頭啥樣呢,咋說也是咱村第一個蓋青磚房的,還請了鎮上的老木匠,我定要瞧瞧,這花了幾十兩銀子起的房子是個啥樣。”
“季青小子跟沐哥兒在鎮上開吃食鋪子,暖房那日席面指定差不了。”
“饞貨!你沒聽長壽家的說,那季青小子想趁機補辦喜宴?你說這喜宴哪有補辦的道理,季青小子這麽說,別不是為了讓大家夥送禮送得重些吧?”
“若真補辦喜宴,咱只拿暖房那點禮,可就有些不夠看了。”
“誰說不是,本來只準備了米面,這下還得添幾顆雞蛋才成。”
“哎,那不是有信家的嗎?”有婦人瞧見沈素娘,揚聲喊,“有信家的,過來坐會兒啊。”
見有人喚自個兒,沈素娘忙用帕子裹着瓜子兒,揣進袖子裏。
“大娘嬸子們納鞋底吶。”
方才說話那婦人點點頭,拉着她問:“過兩日你侄子辦喜宴,你這個做二伯娘的,打算添多少喜錢?”
沈素娘納悶:“啥喜宴,季青小子把沐哥兒休了?”
婦人吓一跳,壓着嗓門道:“這話你也敢說,叫季青小子聽了去,你們一家子往後甭想安生了!”
沈素娘面上閃過一抹後怕,“大娘說的喜宴是?”
“季青小子要給沐哥兒補辦喜宴,這事兒你不曉得?”
沈素娘先是一愣,接着笑起來:“曉得曉得,這不最近太忙,一時沒想起來。”
“有信家的,喜錢準備包多少?”
“嬸子就甭操心了,我還能虧待了自家侄兒不成。大娘嬸子們你們聊着,我家裏頭還點事兒就先走了。”
沈素娘面上挂着笑,轉身後垮着張臉罵罵咧咧。
“我呸!還喜錢,做夢去吧,他沈老三家休想花我一文錢!”
上回打大蟲只分給季河四兩銀子的仇,她可還記着呢。
“不就起了青磚房神氣啥,等季河打府城做買賣回來,給家裏蓋個二進二出的大宅子,你們就勤等着眼紅去吧。”
沈季青要補辦喜宴的事兒,在村裏傳開了,上了年紀的婆子指責他瞎胡鬧,年紀小的對姚沐兒羨慕不已,當初對沈季青瞧不上眼的姑娘跟哥兒,腸子都要悔青了。
姚沐兒不知村裏那些人是如何豔羨他的,這會兒正忙着挑綢緞,準備過幾日回宅子裝扮新居呢。
新打的床跟櫥櫃也都送到了宅子,只等着回家布置起來。
沈秋翻看着綢緞道:“嫂夫郎,你跟季青哥真不打算裁身喜服穿?”
“不了,補辦喜宴已經夠納罕了,要是還穿喜服,指不定被人怎麽編排。”姚沐兒挑了匹綢緞,拿去問鄭燕兒,“嫂子,這綢子咋賣的?”
“八百三十文一匹,沐哥兒若是要給八百文就成。”
八百文,也太貴了。
姚沐兒瞅了眼一旁的紅麻布,剛要拿起就被秋哥兒一把摁住。
“季青哥說得沒錯,嫂夫郎果然舍不得銀錢了。”沈秋表情嚴肅道,“喜宴只有一回,不好好操辦一場将來後悔可就晚了,再說這綢子用完還能收回來,又不會浪費,嫂夫郎就買了吧。”
見嫂夫郎猶豫,又将沈季青搬了出來,“季青哥說你要舍不得,就換他來買。”
姚沐兒不糾結了,忙掏銀子将紅綢買下來。
他家夫君是個花錢大手大腳的,換他來置辦這些物件,把家底掏空都有可能。
兩人又去香燭鋪子買了紅燭、紅紙,拎着大包小包回了院子。
入夜夫夫二人泡過腳,吹滅油燈躺下歇息。
姚沐兒靠在夫君懷裏,剛要睡着便聽漢子說:“咱們做身紅色的貼身小衣吧,就當喜服了,洞房當日穿紅色才吉利。”
姚沐兒登時不困了,紅着耳根應了聲:“好。”
五日後便是暖房的日子,若是裁喜服時間還真不太夠,貼身小衣簡單,用不上三天便能縫制好。
這幾日全家人掰着指頭過的,十五這日鋪子一打烊,沈文茹就讓當家的寫了明日歇業的牌子,挂在外頭。
今日歇業早,一大家子趁着天兒尚未黑透,趕着牛車回了新宅。
沈家新宅油燈燃到半夜,入了子時一家子才躺在燒得暖烘烘的炕上,沉沉睡去。
翌日卯時,睡了一夜安穩覺的沈氏,精神頭不錯地起了床。
沈文茹正好從西廂房出來,笑呵呵道:“這火炕可真神奇,夜裏暖的被子都不用蓋了。”
沈氏道:“可不,被熱氣烘一晚上,我這腿都敢下地走動了。”
昨兒陰天,左腿又隐隐作痛起來,放平時她這會兒還在床上歇着呢。
沈文茹上前扶着沈氏,“這火炕盤的值,趕哪天我也讓人到家裏盤一個。”
姊妹倆說話間,幾個小輩從屋裏頭出來了。
早食吃得清淡,歇息片刻,姚翠荷領着自家哥兒和兒媳來了後,一家子便殺雞宰魚忙活開。
不多時,趙秀菊也領着兒子兒媳來了。
大房沈季山一家子好吃懶做,打進門便只顧着尋摸吃的,炒貨沒少往嘴裏塞,活兒半點沒幹,兩個大人還不如六歲的慶平小子,就連四歲的安哥兒都曉得幫忙洗菜,當大伯大娘的也不嫌丢人。
沈秋暗地裏白了一眼,端着一碟子吃食讓幾個小的去吃。
“安哥兒不吃,安哥兒要幫叔麽洗菜。”
林哥兒想吃,但見比自己小一歲的安哥兒不吃,皺着眉毛跟自個兒較起勁兒來。
“小叔拿走,林哥兒也不吃。”
沈慶寶伸手抓了把,“不吃正好,我一個人全吃了!”
他人小一碟子炒貨一次抓不完,沈秋見他還想抓第二把,端起碟子站起身,憑他個頭兒蹦起來也夠不到。
沈慶寶見他把碟子拿走,頓時氣得不行,手裏炒貨扔到地上,剛要咧嘴哭嚎,安哥兒先他一步,一屁股坐在地上閉着眼睛哭起來。
“嗚啊!二、二堂哥打人嗚嗚嗚……”
沈秋:“??”
什麽情況?
大家夥被這嘹亮的哭聲引來,姚麗娘瞧見大嫂家孩子又欺負安哥兒,差點當場翻臉。
趙秀菊給老大媳婦兒一個好自為之的眼神,随即抱起小孫子哄:“安哥兒不哭,奶奶給你做主。”
“嗚嗚嗚奶奶。”
沈慶寶張着嘴巴一臉茫然。
沈秋繞到姚沐兒身旁,小聲道:“嫂夫郎,你剛才也瞧見了吧?我記得安哥兒以前可乖了,現在怎麽還會耍心眼了?”
姚沐兒語氣無奈:“你季青哥教的。”
沈秋:“……”
開始擔心未出世的小侄兒了。
趙秀菊哄好安哥兒,叫來幾個孩子,挨個分了些炒貨,讓他們到一旁玩去。
安哥兒鼻尖還紅着,林哥兒覺得自己作為哥哥應當照顧弟弟,于是主動牽着弟弟,奶聲奶氣道:“安哥兒,咱們去瞧小狼啊。”
慶平小子見安哥兒瑟縮一下,解釋道:“是小狼犬,可乖了。”
安哥兒這才不怕了,邁開小短腿,跟着一同去了。
幾個小的走了,沈氏問起大嫂,銀珠的婚事。
“之前相看的那個她不同意,又讓媒人幫着四處尋摸呢。”
“銀珠想嫁個啥樣人家,她自個兒有啥想法沒?”
趙秀菊掏着魚肚道:“這丫頭嘴嚴着呢,不過最近我發現她經常往鎮上跑,神神秘秘的不知道去幹啥,問也不說。”
“難不成是有了心上人?”
趙秀菊一愣,“不行,等回去我得好好問問。”
“好好說,別跟孩子置氣。”
忙活到隅中,有村民拎着籃子陸續進院子。
“嚯,這院子可真大!”
“居然還搭了亭子修了花圃,這得花不少銀錢吧。”
“這算啥,瞅見裏頭那花沒,那是水仙,一株就要好幾十文呢!”
“沈老三家發達了,季青小子才回來一年家裏就建起了青磚房,院子裏還挂了這些紅綢子,幾十文一株的金盞銀盤說買就買,眼睛都不帶眨的。”
衆人不知,這花其實不是買的,而是徐旺同幾個兄弟合夥送的,花圃原本也沒打算修,可這花都送來了,只能找地兒種下。
姚沐兒又覺得,這麽貴的花随便種地裏有些委屈了,這才讓人修了花圃。小涼亭是用剩下的料子建的,都修整下來也沒多花幾個銅板。
“秀梅嫂子,恭喜恭喜啊。”
“秀梅妹子,你家這宅子建得真氣派,都快趕上鎮上那些地主老爺住的宅子了。”
沈氏笑着道:“那可比不上。行了,大家夥快入座吧,馬上要開席了。”
沈家院子開闊,十張大方桌擺下還有富餘,席面九菜一湯,前所未有的豐盛,大家夥瞅見一盤盤葷菜端上桌,眼睛都瞪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