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晏晏餘生》之廿三
只見陸墨帶了幾個武藝高手,雙方短兵相接,已經完全壓制住了對方的氣勢。
趙晏平看着身形矯若游龍的陸墨,腦海中搜尋關于他馳馬試劍的記憶。然而,也不管搜尋到了沒有,她現在滿心滿眼裝的都是眼前的他。
人說英雄救美,原來是這麽心動的場面呀。
海陵看了一眼正跟刺客搏鬥的她家大人陸墨,又看了看身旁已經癡看的傻笑出聲的趙晏平,想給四喜求情,然而卻嗫嚅未語。
刺客一方已被陸墨打擊的潰散不支,一旁的藁州官兵卻沒有一個上前幫忙。陸墨在朝廷是個什麽存在?絕不是一個無爵郡主能撼動的。即便是她背後的太師阮進忠以及皇後,那都是後話。眼下,藁州太守是絕不可能出手相幫刺客的。
沒過一會兒,陸墨那已經完事了。刺客們死了幾個,剩下的已經被擒住了。陸墨囑咐要押回上焱,跟着他的人都領命下去,各自收拾殘局。
陸墨掏出手帕擦拭劍上的血,然後一邊放回刀鞘一邊朝着趙晏平走來。趙晏平看着他轉身前俊朗的側顏,向她走來時衣袍獵獵的風姿,她幾乎都能聽見自己咚咚咚的心跳聲。
陸墨走到她跟前,拉過她的手握在手心裏,擔心的問道:“你怎麽樣?有沒有受傷?”
趙晏平卻笑眯眯的問道:“你什麽時候變得武藝這麽高強?我記得以前從沒見過你練武。”
陸墨聽了這話,有些不在意的回道:“這麽多年不娶妻,總得有些事來打發時間。”說着将趙晏平朝着自己拉過來一點,藁州官兵和他帶過來的人正押着幾個刺客活口從他們身邊走過。
趙晏平卻沒注意,只聽着他那不經心卻十分暖心的回答,手臂貪戀的攬住了他精壯的後腰。親昵的将小臉在他胸口蹭了蹭。
陸墨低頭看着她,知道她是被自己撩到了。他伸出手來溫柔的摸了摸她的頭,小聲說道:“晏晏,這是在大街上,注意一些。”
趙晏平這才松開她攬在他後背的手,有些尴尬的笑了笑。
忽然這時,一個被押着走的刺客忽然掙脫了禁锢,拔了身邊侍衛腰上的劍直刺趙晏平而來,速度之快令人萬分驚懼且措手不及。
陸墨緊緊抱着趙晏平往後退去,但這根本快不過他直刺而來。就在劍尖馬上就抵至胸膛的時候,陸墨迅速反身一轉将趙晏平護在了身下。
趙晏平萬分驚懼的看着眼前的陸墨,大喊了一聲:“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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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噗”地一聲,雪白的劍穿透了血肉,鮮紅的血直噴出三尺高來,噴的那刺客滿頭滿臉。
場面一時混亂起來,侍衛趕忙控制住刺客,趙晏平的視線從陸墨的肩頭穿過看着那個滿頭血的刺客,他的臉扭曲着,帶着恨發笑。
趙晏平耳邊轟鳴,她甚至不能将視線聚焦到陸墨的臉上。她只是渾身顫抖着,喉嚨裏鹹澀的發不出聲來。
眼淚不聽使喚的奪眶而出,她抱住陸墨,雙手瘋了一般的摸索他的後背。
“不行!”她一記長嚎哭喊出聲,用盡了全身的力氣。“陸墨!你不能死!我等了那麽多年才等到的,你不能現在就死!”
“晏晏,晏晏。”陸墨搖了搖已經抽噎到幾近昏厥的她。
趙晏平還在哭喊,根本聽不見他的話。
“晏晏,晏晏,”陸墨用力搖了搖她,“我沒事,我沒事!”說着放開了懷中的趙晏平,轉過身來給她看。
趙晏平看着眼前轉過身來的陸墨,後背上沒有插進身體的劍也沒有血。她漸漸地恢複了些神志。
不是他,那剛剛是誰的血?
四喜看着街上紛紛朝着一個方向湧去的圍觀百姓們,心中忽然變得如同這夜一樣涼。他是如何也沒想到陸墨會追過來的。
明明,他們已經冷淡似路人,馬上就要和離。
怎麽會?
四喜端起桌上淡而無味的茶,艱難的從喉嚨裏灌了下去。無數他構想的後路從他腦海裏紛亂的攪在了一起,但最終,他明白除了請罪,別無出路。
海陵已經不知什麽時候不見了,他擡起沉重的步伐朝着人群走去。
走到跟前還沒有擠進去,只聽見夫人一記長嚎響徹周遭,緊接着人群裏還是議論道:“死了,死了。”
四喜趕忙扒開人群擠到前去一看,忽然腦袋像被誰用大鐵錘重重的砸了一下,只覺眼前天昏地轉了。
只見海陵兩只手血淋淋的抓着胸口上插着的劍,痛苦的癱倒在地,身下的血已經染紅了她的鞋襪。
四喜跌跌撞撞手腳并用的朝着她奔去,笨拙又小心翼翼的将她攬進自己懷中,生怕弄疼了她。
“四喜……”她喚她。
四喜聽了這話,還沒回答便撲哧一聲鼻涕眼淚全下來了。他哭道:“你這是為什麽啊!”
“四喜,別哭,我不疼。”海陵吃力的将手擡了起來去擦他的眼淚,抹來抹去卻全是她的血污,她便作罷了。
四喜接住她垂下來的手,哭道:“沒事的,我去找大夫,沒事的,你堅持住。”說着便要擡她。
可只是稍稍一動,海陵便從口中噴出大口大口的血來吓的四喜趕緊将她恢複原位,哭道:“都是我不好!我不動了!不動了!”
趙晏平此時已經恢複了些神志,轉過頭來看到海陵這個樣子又哇的一聲哭了出來。她撲到海陵身邊,顫着手去捂她流血的傷口。
“夫人,”海陵轉過臉來看着她,“不要……怪四喜。放過他,好不好?”
“我沒怪他,海陵,你怎麽這麽傻啊!我沒怪他啊!”趙晏平抽噎着責怪道。陸墨也跪坐下來扶住她搖搖欲墜的身體,看着奄奄一息的海陵和哭得沒了人樣的四喜也心中一動。
海陵的眼角緩緩的滑下了一滴眼淚,艱難地朝着四喜笑了。她提着最後一口氣說道:“真正的舉案齊眉,不是你說話客氣,做事有商量。是你要尊重她的選擇和生活。”
四喜哭道:“都怪我,都是怪我。”
“四喜,”她喚他,“我想和你好好的來着。”
“我知道,我知道。”四喜拼命的點頭。
“我死以後,你找個賢惠些的吧,伺候你,給你生兒子,給你生……”生字咽在了嘴邊,海陵吐出了最後一口氣,閉上了眼。
四喜嗷的一聲悲鳴沖破天際,他緊緊摟着已經死了的海陵,臉頰貼着她的臉頰,悲痛的無以複加。
他親了親海陵的額頭,說道:“海陵,你等等我,我們兩個一起走。”
趙晏平聽了這話止住哭聲,驚愕的看着四喜,只見四喜歪頭朝着海陵胸前的劍上一抹,當即便死在了當場。
趙晏平受不住連續的死亡,一下子昏厥過去。身後的陸墨趕緊将她放平掐她的人中,連掐了好幾下,趙晏平才睜開眼,哇的一聲喘上一口氣來。
這時候黎星趕忙上前安頓陸墨與趙晏平兩個,又令人将四喜及海陵的屍體斂了,操持下葬。
趙晏平再醒來時,已經是三天後的下午,她躺在黎星的榻上,陸墨守在她身邊。
紀寧端了一杯茶進來,看見她醒了,趕忙上前詢問她的身體狀況。
趙晏平擺了擺手,示意沒事。又問了問四喜和海陵,陸墨說已經厚葬了,合葬在了藁州城外的松山。
趙晏平沉默了很久,她明白人死不能複生的道理。她只是有些舍不得海陵,她是那樣堅強又溫厚的姑娘,挺得過困苦生活,守得住純真笑靥。不卑不亢的,教人心生喜歡。
合葬了也好,他們兩個都如願。
黎星這時候從書院回來,給陸墨帶了幾封信。看見趙晏平醒了也十分的高興,趕忙去請了郎中過來在确診一番。
陸墨将信件一一拆開,臉色有些凝重。
趙晏平見了,不禁問道:“怎麽了?”
“皇帝大概是被逼的有些狗急跳牆了,局面有些變化。”陸墨淡淡的說了一句。然後便放下手中的信過來抱她,“都不是什麽大事,你安好最重要。”
趙晏平情緒還在起伏中,被他這麽一抱立馬眼淚就下來了。她想起那日他反身将自己護在身下,她以為他中了劍瘋了似的摸索他的後背的樣子來。
“怎麽了?”陸墨溫柔的問道。
趙晏平吸了吸鼻子,糯聲道:“以後不許舍命救我。”
“這叫什麽話?”
“以後我要死在你前面,你不許留下我一個人。知不知道?”
“知道了。”
陸墨緊了緊懷裏的人,柔聲道:“七十就是古來稀了,咱們也不貪心。等咱們過了七十歲,你先走,我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