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第四個世界(9)
第90章 第四個世界(9)
‘采生折割’是烏遙經歷的第二個世界。
長寧小隐村的村民原本是一群被封印在山裏的厲鬼,逃離封印後為了獲得新生,将人騙進村裏殘殺剝皮。
被村民加工過的人皮會主動覓食。
它們如同漏了氣的皮球在地上飄動,飛向目标死死扒在對方臉上。
皮下生長出的肉芽一點點鑽進獵物體內,直到人皮和獵物徹底合二為一。
烏遙被襲擊過。
當時柳行舟是只小狐貍,拼盡全力還是救不了他。
兩人确定關系後,每次提起這件事,傻狗都紅着眼眶一臉後怕。
眼下只需要再确定一件事。
烏遙俯身輕輕觸碰人臉,指尖碰到臉皮的瞬間,肉芽便刺進他的指腹。
酥麻的感覺格外熟悉,食指很快失去知覺。
烏遙甩甩手,撕下人皮丢到地上。
他有經驗。
這就是長寧小隐村的同款人皮怪物。
柳行舟的注意力全都放在了另一個‘烏遙’身上。
他觀察半晌,肯定地道:“不可能是僞人僞裝的,你被我咬傷是個意外,怪物很難預測到。”
烏遙轉頭看去。
‘烏遙’手上也纏着繃帶。
巨型倉鼠的戰鬥力很強,配得上三個高攻詞條。
保安全程被一人一鼠壓着打,戰鬥很快接近尾聲。
‘柳行舟’拖着僞人的屍體,準備把他們丢出窗外。
‘烏遙’沖着走廊喊了幾聲小黃毛,得到回應後,便将注意力重新放回了懷表上。
他面帶困惑地轉動調節器,似乎在尋找懷表的用法。
‘柳行舟’從陽臺回來,抖抖毛上的雨水,“遙遙,有點奇怪。”
‘烏遙’嗯了一聲。
“宿舍樓外的積水不算深,按理來說僞人掉下去應該還能看到影子,可他們入水就消失了。”
“會不會是你沒看清?”
‘柳行舟’搖搖頭,似乎不太舒服。
“學校……學校已經恢複部分供電,路燈亮起來了。”
光線太暗,‘烏遙’看不見他的異常。
他扭過頭,盯着外面的雨幕若有所思。
不知道想到什麽,長發男人眼睛猛然亮起來。
他一邊嘟囔着對了對了就是這個,一邊朝着陽臺走去。
烏遙下意識跟上去,想看看另一個世界的自己到底明白了什麽。
男人激動地拉住巨型倉鼠,想跟他分享喜悅。
下一秒,金絲熊張開血盆大嘴,一口咬向男人的腦袋。
變故來得太突然了。
烏遙吓得愣在原地,肩頭上的柳行舟也震驚地直起身子。
随着頸椎斷裂的脆響,男人的頭顱被倉鼠咬掉。
脖頸處噴出大量鮮血,如同點燃的仙女棒在空中綻放。
倉鼠咯吱咯吱咀嚼起嘴裏的人頭。
無頭屍體無力地松開手,緊攥的懷表砸在血泊裏,濺起小小的血花。
‘烏遙’對‘柳行舟’毫無防備,臨死前連慘叫都沒來得及發出。
眼前這一幕比任何鬼故事都要驚悚,嚴重超出烏遙的承受能力。
他幾乎本能地抓起肩頭的金絲熊,又在丢出去的前一秒猛然回過神,将他死死攥住。
柳行舟像個毛絨玩具,怔怔地趴在他的手中。
寝室門口傳來小黃毛的尖叫,正在啃食’烏遙’的‘柳行舟’立刻擡起頭。
他雙眼泛着紅光,咧開沾滿血污的嘴,尖牙上粘滿碎肉。
黃毛吓得臉色慘白,顫顫巍巍地後退。
“g哥!g、g哥被怪物吃了!救救救!救命啊!!!”
————
巨型倉鼠追着小黃毛跑了,烏遙站在自己的屍體前,大腦嗡嗡作響。
另一個柳行舟把另一個他殺了?
這怎麽可能?
作為旁觀者,系統最先反應過來。
它惡狠狠地啐了一口:【遙遙不要看!這肯定是懷表制造的幻象,想挑撥離間拆我cp!】
【傻狗說得沒錯,那什麽阿帕忒真不是個好東西,它和壞表是一夥的!全都是騙子!】
烏遙依靠着書桌邊緣,後背早已被冷汗浸濕。
柳行舟會……殺了他?
這怎麽可能?
不可以!他不能接受!!!
烏遙大口大口地喘息,他想冷靜下來,恐懼卻如山洪奔湧,瞬間沖垮理智。
他緊咬着牙,眼淚止不住地往下掉。
“小遙?小遙!”
“烏遙我在這,那不是我,你別怕!”
柳行舟溫和沉穩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将他從失神中喚醒。
烏遙渾身都在發抖,還在強裝鎮定,“我沒事,我知道你不會,你讓我緩緩。”
“別怕,你看着我小遙。我發誓,我永遠不會背叛你。”
————
柳行舟沒有說我愛你,也沒說我不會傷害你。
他已經恢複了記憶,知道小遙真正害怕的只有‘背叛’
那時柳行舟還是警方的卧底,他調查的黑心統7933,和奴役烏遙的黑心統是朋友,生意往來頻繁。
也正是因此,他才會在工作期間認識烏遙。
柳行舟不能暴露身份,任何過多的接觸都會害死他們兩人。
他看着烏遙為了活下去,逐漸從一個懵懂的大學生,變成滿腹算計殺人不眨眼的瘋子。
也看着烏遙一邊說着殘忍瘋癫的狠話,一邊偷偷救走一個又一個受害者。
無論經歷什麽,烏遙的靈魂永遠在黑暗中閃閃發亮。
所以哪怕他投入再多的感情,反派也會為了利益除掉他。
他被正派厭惡,被反派憎恨。
沒有朋友又失去了雙親,像個吱吱作響瀕臨崩潰的機器,被罪犯榨取着最後一點價值。
就連他的屍體都成了黑市上預售的商品,安眠都是奢望。
過去在烏遙心底留下血淋淋的傷痕。
這不是幾次心理治療、幾句安慰的話就能治好的。
他需要穩定平靜的生活和長久的陪伴,要和喜歡的人一起創造更多美好的回憶。
等過去被遺忘到記憶角落,只是偶爾出現在噩夢中時,他才算真正解開了罪犯留下的鐵鏈,重獲新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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懷表的力量還在生效,畫面一直沒有結束。
烏遙坐在地上,抓着柳行舟擦眼淚。
金絲熊全身的短毛都被淚水打濕,一雙豆豆眼關切地盯着他。
系統急得直轉圈,怕得了狂鼠病的‘柳行舟’還會回來,再給他們表演一出拿首好戲。
烏遙吸吸鼻子,捧着金絲熊猛親。
‘沒什麽可擔心的,懷表想讓我們看的東西已經結束了。’
【看?看毛啊?那不都是在挑撥離間麽?】
烏遙心情不好沒力氣解釋。
他在嘴巴倉庫裏翻找一陣,拽出一個超市購物袋,給倉鼠做了一身更貼身防水性更強的雨衣。
柳行舟套在身上,轉着圈配合他檢查。
他仰着腦袋盯着烏遙,突然從嘴裏掏出一袋奶糖。
“吃點糖能讓人心情好些,小遙,我真想告訴你我有多麽愛你。”
烏遙撕開袋子,笑着白了他一眼。
“現在是表白的時候麽,蠢東西。”
系統圍觀全程,忽然想到一種可能。
【等等,剛才那個柳行舟該不會是被雨淋了,才會突然發瘟的吧?】
烏遙錯愕地看看它,‘行啊聰明了,什麽時候進化的?’
之前烏遙還沒發現,現在仔細回想,好像從進入這個世界開始,他和傻狗就在有意避開雨水。
封寝前的20分鐘,柳行舟倒騰着小短腿,一邊找烏遙一邊搜物資,還硬是擠出時間給自己做了一套小雨衣。
烏遙本來沒必要陪着黃毛去陽臺扔僞人,可他不僅去了,還下意識打了一把傘。
‘雨水過敏’只是烏遙面對黃毛的調侃,随口找的借口。
另一個‘柳行舟’剛開始很正常,和‘烏遙’并肩作戰時,還會幫他抵擋怪物的偷襲。
哪怕‘烏遙’把後背露給他,他也沒有攻擊的意思。
一切變故,都發生在‘柳行舟’丢人之後。
他在陽臺上淋完雨,回寝室抖了半天的毛,然後就毫無征兆地瘋了。
這不算背叛。
‘烏遙’深愛的‘柳行舟’,已經被暴雨殺死了。
看說明書時烏遙就在想,為什麽進入下一輪游戲的條件是防守方全員死亡,或者存活到暴雨停止。
為什麽下雨的時候會出現怪物,雨停了怪物就會離開?
‘暴雨’在這個世界,是不是帶有某種特殊的意義?
如今,一切都清晰了
重新平複下情緒,烏遙将柳行舟放到頭頂,起身走向‘烏遙’的屍體。
懷表想要傳達的信息,他全都收到了。
僞人是随着暴雨降臨世界的,完全暴露在雨水之下,會失去理智被暴雨同化。
傻狗的意志足夠堅定,如果連他都抵抗不了暴雨的侵襲,那就無人可以幸免。
人皮的畫風和學校格格不入,它是長寧小隐村的特産。
如果謊言牌桌真的融合了‘采生折割’世界的部分設定,那接下來的游戲中有沒有可能冒出厲鬼妖怪?
融合的原因是什麽?
他們經歷的其他兩個世界,會不會也出現在牌桌上?
至于第三條信息,線索不足,烏遙還需要印證自己的猜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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烏遙早已習慣了人血黏膩的感覺,可這次不同,他踩的是自己的血。
“行舟,我們要走了。”
柳行舟抓緊他的頭發,抱着懷表嗯了一聲。
随着烏遙觸碰到血泊中的懷表,屬于他們的懷表開始飛速轉動。
‘烏遙’的屍體旁浮現出一行行字。
【是真的!】
【是真的!】
【是真的!】
刀刻的血字,如同一聲聲無聲的吶喊。
不要再犯他犯過的錯!
不要再走他走過的路!
“g哥!你在發什麽呆?”
“喂!g哥,你擱這撅個大腚幹嘛呢!”
耳邊猛然響起一道熟悉的聲音,将烏遙從沉思中喚醒。
他下意識摸了摸,剛剛還在他手邊的懷表,不知何時随着屍體和鮮血一起消失了。
柳行舟拽拽他的發絲,“懷表顯示現在是7點,我們又回到了3個小時前。”
黃毛被突然出現的陌生男聲吓了一跳,舉着手電筒來回亂照。
“誰!是誰跑我們寝室來了!趕緊出來,不然老子弄死你!”
寝室一片平靜。
烏遙起身檢查鞋底,運動鞋上沒有一絲血跡。
就仿佛剛剛的一切,都是他的錯覺。
寝室長的怒吼從2號床傳過來,“喂!你在鬼叫什麽啊!”
黃毛剛想回應,就被烏遙捂住了嘴。
他擡起手電筒,照亮了他頭頂的金絲熊。
黃毛是單核處理器,很快就将陌生聲音忘到腦後。
他拍拍烏遙,贊賞地小聲道:“卧槽這不是小倉鼠麽?我就知道我沒看錯人,你肯定沒真扔它。”
烏遙比了個手勢。
黃毛點點頭,“你放心,哥們不僅不會聲張,還給你打掩護。”
烏遙問他剛才都發生了什麽。
黃毛說烏遙出門後,自己就在跟寝室長吵架。
沒吵一會烏遙又回來了,在屋裏來回走四處看,別人跟他說話他也沒反應,不知道在做什麽。
烏遙眉頭微蹙,“我沒說話?”
“昂,反正我沒聽見。”
打發走黃毛,烏遙回到6號床拉緊簾子,怔怔地坐在椅子上。
完了,他的猜測是對的。
阿帕忒不是他的父母,而是他‘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