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第三個世界（22）
第76章 第三個世界（22）
林中墓地雖然離狼窩很近，但不屬于烏芊憶的領地。
烏遙問過原因，白狼說那地方太晦氣，沒人願意要，一直是無主之地。
烏芊憶想抱着他走，烏遙沒同意。
昨晚玩得太盡興，身體狀态不好，确實不适合趕路。
烏遙挑選了一頭強壯高大的野狼，準備騎着他過去。
烏芊憶沒吭聲，狼臉上帶着溫和的淺笑。
馱着烏遙邊走邊溜號的公狼只感覺後背一涼，它轉過頭，正對上王羨慕的目光。
羨慕它幹嘛？
野狼四處張望，身邊只有一對正在偷偷親熱的狼夫妻。
哦，是誤傷。
王有點斜視，都瞪到它身上了。
野狼用尾巴抽了抽狼夥伴，讓它收斂一些。
烏遙喊了聲千億，走在隊伍末尾的狼人回應一聲，眨眼出現在他面前。
“你确定林中墓地沒有主人？”
得到肯定的答複，烏遙屈指彈彈傻狗的眉心，“世人會設立的每個檢查點，都關着一只甚至一群怪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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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號檢查點裏的玫瑰花，6號檢查點的謠言人偶。10號檢查點的黑胖子，以及0號檢查點的藤蔓。林中墓地是5號檢查點，公司的護林員每天都要檢查它的情況，它不可能是個‘空殼’”
烏遙身後的貓尾來回晃動，“你覺得住在裏面的東西去哪了？”
烏芊憶眼睛跟着來回轉動，“既然是墓地，可能還藏在地下沒有出來。”
“但所有怪物都會在通道開啓時離開領地，就連玫瑰花都拔出根須從玻璃房裏跑了出來。如果我猜得沒錯，你當天應該也打算外出。只不過黑胖子的突然出現打亂了你的計劃，你們是被迫留在狼窩的。”
烏遙指着補給塔的方向，“當時我就躲在那附近的一棵樹上，有不少怪物從樹下經過，沒看見能和墓地扯上聯系的。”
烏芊憶剛想開口，烏遙忽然扭頭看向他。
“你不覺得奇怪麽？我接觸的人都說這裏有黑熊棕熊、花豹老虎，但我一只都沒見到。”
烏芊憶指指自己，“有狼，我也是野獸。”
烏遙笑着白了他一眼，“你不算。”
————
狼群在林中穿梭，烏芊憶又挪到了隊伍末尾。
很早以前他确實見過其他野獸，可不知從何時起，它們都消失了。
人面熊其實是謠言人偶用人制作出來的怪物，不是他熟悉的真熊。
如今整個寂靜森只剩狼群還在活躍。
等等。
它們最近有抓到過獵物麽？
他舔舔嘴，只能回憶起烏遙變出來的腰子，和樹林裏撿到的野生內髒。
烏芊憶喊住前面的小母狼，沖它嗚嗚叫。
母狼茫然地回應兩聲，繼續趕路。
它說王很英明，狼群食物充足，自己從沒餓過肚子。
可這不合理。
先不說這些天一直在更換狼王，內部混亂不堪。寂靜森終年飄雪見不到陽光，樹太高積雪太厚，食草動物的食物來源少得可憐。
它們吃不飽，狼群怎麽可能頓頓吃飽？
看着前方狂奔的野狼，烏芊憶心頭逐漸升起一個詭異的念頭。
狼群會不會就是從林中墓地裏跑出來的怪物？
他們不是覺得墓地晦氣，是潛意識裏早就将5號檢查點當成了自己的領地，所以沒有擴張的必要。
烏芊憶停下腳步，失神地看向自己似人似狼的手。
是了，他不正是一只正在異變的醜陋怪物，又有什麽可詫異的。
————
墓地的景象和上次來時一樣，沒有被翻動過的痕跡。
烏芊憶指揮狼群刨坑，烏遙坐在一邊研究布娃娃。
小東西擁有了主人的情感和記憶，只要烏遙揚手作勢要打它，就吐出更多的秘密。
半個小時後，布娃娃蜷縮着身子哭得直抽抽。
烏芊憶湊過來安撫地蹭蹭布娃娃，“別怕好孩子，我們不會傷害你。”
布娃娃沒反應。
烏芊憶擔憂地問：“它是不是聽不懂我說話？”
烏遙擺擺手，讓他不要操心。
傻狗的聲音很貼臉，一開口就安全感拉滿。他剛剛故意捏着嗓子放柔了語氣，特別适合糊弄小孩。
布娃娃是靠手勢觸發的人工智障，沒有自主意識。
烏遙從零散的故事中整理出了有效信息。
世人會把小女孩的屍體撿回去埋進土裏，每天觀察記錄數據，像是在做什麽實驗。
這片地裏除了她，還種着很多人，每個人臉上都長滿了嫩芽。
最後他們和泥土融為一體，成為一株巨大植物的根須。
鎮民眼中的寂靜森，到了世人會口中就成了欲望之森。
第一株藤蔓沖破土壤時，實驗室裏的人相擁而泣。
噩夢時代即将結束，人類再也不用活在超自然生物的恐懼之下，世人會的一切犧牲都是值得的。
野狼陸續完成工作，站在各自挖好的坑邊等着狼王檢查。
烏芊憶挨個看了一圈，每個坑裏都躺着一個穿着黑色軍裝的人。
他們有男有女，雙眼緊閉臉上毫無血色，密密麻麻的藤蔓從體內生長而出，刺破布料紮進附近的土壤裏。
狼群站在坑邊沒有發出半點聲響，森林一片死寂，靜得人心裏發慌。
烏芊憶遲疑半晌，跳進其中一個土坑中。
裏面埋着一個高大健碩的男人，他膚色偏黑，臉上長滿藤蔓，只能勉強看出堅毅的面部輪廓和硬朗的眉形。
烏芊憶也說不清自己到底是怎麽想的，他下意識繞開藤蔓看向男屍的左手。
依稀能看見手腕內側，紋着一個狐貍尾巴紋身。
一種強烈的熟悉感湧上心頭。
這是他的……
不可能！
他好好地站在這，能喘氣能說說話。
他明明還活着，坑裏的屍體怎麽可能是他！
烏芊憶慌亂地轉過頭，長發男人正朝他快步走來。
他跳下深坑，仰頭擔憂地望着他，臉上沒有震驚只有淡淡的憂傷。
烏芊憶用力抱住烏遙，突然感覺很迷茫。
他的屍體在坑裏，那他算什麽？
烏遙柔聲安慰：“沒事沒事，我的存在形式和你一樣，靈魂四處漂泊，身體換了一個又一個。你是受害者不是怪胎，不要為難自己。”
把亂起哄的系統塞進小黑屋。
烏遙四處看了看，确定野狼聽不懂人話，他才小聲道：“乖狗狗，讓我親親你。不管變成什麽樣你都是我的千億，我永遠愛你。”
嗅着愛人的氣息，烏芊憶緊繃的身體逐漸放松。
“謝謝，小遙，我也永遠愛你。”
烏遙甩甩尾巴。
狗東西，說這麽大聲幹嘛。
————
系統再次卸掉門鎖逃出來時，烏遙正在檢查男屍。
它問他倆剛剛都說了什麽，有沒有搞瑟瑟。
烏遙沉默一瞬，掏出一張照片讓它掃碼，說他專門給它準備了付費內容。
系統立刻掏出手機。
付完250後，屏幕上彈出兩個大字——傻逼
系統：？！
【我恨你！】
‘你真是不長記性，我不是給你分享過網站麽，你又不是沒得看。’
【可我想看自己磕的cp嘛，我讨厭你，你壞。】
烏遙：……
無限流公司的人都那麽良善？怎麽就沒把它打死？
給系統搞了個反詐軟件，烏遙收回思緒，看向一旁的烏芊憶。
一分鐘前傻狗就保持着這個姿勢，他豎着耳朵似乎是在捕捉什麽聲音。
“屍體在說話，用的是我的聲音。”
烏芊憶閉上眼睛，觸摸從男屍眉心生長出的藤蔓。
“屍體說，我是世人會最優秀的戰鬥成員，我比大多數人都要強大，能自保也能保護別人。可這世界上的怪物實在太多了，而我只有一副身體、幾十年的壽命。”
“我帶領小隊抓捕了963號，保護了學校裏的孩子。可以後呢？我違背命令殺死了屠.殺民衆的怪物899，可以後呢？我截停失控的旅游大巴，在472的屠刀下救下一車的人，可以後呢！”
“我終将老去，當我的身體不再強壯，當我連走路都需要依靠拐杖，到那時那些普通人該怎麽辦？我以為自有後人會接替我們的路，可我帶的徒弟全都死了！怪物越來越強，後人根本沒機會成長。”
烏遙深吸口氣，垂眸望着男屍身上殘破的軍裝。
這确實是傻狗會說出的話。
烏芊憶仔細捕捉着周圍的聲音，摸向男屍心髒上的藤蔓。
“我曾見到怪物肆虐過的城市，到處都是屍體。我在地上撿到一個小嬰兒，他還那麽小，卻被怪物掏空了身體。我不畏懼死亡也不害怕怪物，我只是不知道該怎麽接受眼前的景象。”
“我終會老去，我無力改變現狀，我保護不了任何人！噩夢時代到底什麽時候才能結束！人類還要做多久的獵物！”
烏芊憶睜開雙眼，表情愈發古怪，“負責欲望之森計劃的李組長說，她在我身上感受到了強烈的欲望，我是個很特殊的人。”
“她說為了最大程度激發我的欲望，會讓我經歷無數次痛苦的實驗。他們會改造我的身體，再把我活埋進土裏。我會變成一只恐怖醜陋的怪物，會失去自我意識。所有幸福、榮光、人格尊嚴，都将離我而去。”
“沒關系，只要有一絲希望結束噩夢時代，讓我做什麽都可以。倘若我的死能換來和平安寧，那該多好啊。”
欲望之森又開始下雪，寒風吹進坑洞，藤蔓上紅綠色的葉子微微搖晃。
烏遙沉默許久，“沒有了？”
烏芊憶握着其中一根藤蔓，垂頭定定地凝望着他。平日沉穩低沉的聲音，在呼嘯的寒風中顯得格外飄忽。
“原來被活埋是這種感覺，我快死了。不知道為什麽我突然有些難過，我好像不該死這麽早，有一個人還在等着我。”
“我終于等到他了，我已經實現所有願望，可以安心的走了……”
正在擦眼鏡的烏遙猛然擡起頭，沒等烏芊憶說完就狠狠給了他一巴掌。
“清醒了麽？你在說什麽胡話！不許再碰那些藤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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