晌霧貪歡

第18章 章

第 18 章

不知道是不是郁宴的心境變了，自從那一天過後，他也再沒有這麽極端的想法了，就這樣又過了幾年，到了燕清怨高三的時候。

時間是最看不清，摸不到的東西，郁宴以為自己會對時間很敏感，但卻總是事與願違。

在燕清怨升到高中後，往後的日子中，通過觀察燕清怨的高中生活他總覺得跟自己上的高中不太一樣。

哪裏不太一樣呢？他說不出來。

他有時候會去接燕清怨放學，或騎車，或步行，也會在下了晚自習之後帶着燕清怨和他的朋友們去夜宵。

那段時間他在等燕清怨的時候，看着身邊熙熙攘攘的人群，聽着他們純真的笑語聲，他總是很恍惚。

恍惚的感覺就好像自己又回到了自己高中三年的生活。

他看着向他走來的燕清怨他們，他們的站位同往日沒有什麽不同的，燕清怨永遠都是在中心位置的，像是他本來就該享受所有人的目光一般。

周文繼和靳年在他的一左一右，而莫攜泉卻總是落後他們兩步。

說來這緣分也真的是很奇妙。

本來郁宴并沒有強制讓莫攜泉跟他們交朋友的想法，但是他們幾個人就是考到了同一個高中。

靳年他理科不行，但是他家裏還是想讓他學理，加上他自己也想學，不過他走的是美術生這一條路。

靳年還是如同之前一般，總是歡聲笑語的，是一個樂天派。

而周文繼和他相比就比之前要沉穩許多了，有幾分他舅舅的感覺，遇到好笑的點也會笑，但是總沒有之前放的開了，也許這就是成長吧。

莫攜泉他跟以前相比開朗了一點，但是他還是無法做到完全的融入他們，他們之間相隔的太多了，這是郁宴怎麽說也無法彌補的。

好在幾人中午去吃飯的時候也會叫上莫攜泉一起，畢竟有郁宴這一層關系在，也不好鬧得太僵。

郁宴記得莫攜泉跟靳年是一樣的，理科生中的美術生。

郁宴仍然記得莫攜泉拿着選科報名表的那天下午，那只是一個平常的下午，是他人生千千萬個日夜中平平淡淡的一個下午。

只不過燕清怨他們剛好考完試，又剛好開了家長會。

郁宴他提前到了學校那裏，正在找班級的時候看見了待在走廊邊上的莫攜泉。

莫攜泉與初中時候不太一樣了，縱使這幾年每到節日的時候，莫攜泉跟爺爺總會登門來送禮物，平常的時候他也會送一些爺爺自己種的菜，但不知道怎麽了，他就覺得那天下午的莫攜泉比以往看到的都要不同。

莫攜泉趴在欄杆上，手臂透過校服短袖支在白色的欄杆處，纖細修長的手指無意識的下垂，指尖捏着一張雪白的紙。

那天下午好像還有微風，微風輕輕拂過那張白紙，也拂過了莫攜泉低垂的發梢，有些過長的劉海擋住了他的眉眼，只留下了一個挺拔的鼻和緊抿的唇。

黃昏為他鍍上了一層金邊，寬大的校服也随着微風輕輕擺動，這讓莫攜泉的身影跟他手中的那張白紙一樣好像這風再大一點便能将它們吹落。

郁宴也不知道自己抱着怎樣的心理走到莫攜泉的旁邊說“怎麽了這是，我從那邊走過來，感覺你好像不是很開心的樣子。”

而低着頭的莫攜泉聽見了郁宴的聲音下意識的往旁邊一看，他的目光與郁宴的目光相撞，莫攜泉目光裏面滿是驚喜，連帶着他的聲音也被感染了“郁先生！您怎麽會在這兒，也對，開家長會你肯定要來的，瞧我這腦子，。”

郁宴将他被微風拂亂的劉海整了整，輕聲的問道“你爺爺怎麽樣了”

莫攜泉的爺爺之前因為一些老毛病住院了，郁宴去醫院看過了，也沒有什麽大礙，保險起見，郁宴讓他們再住幾天再出院。

所以今天的家長會莫攜泉注定是沒有人會為他而來的。

莫攜泉的聲音在郁宴聽來也是輕輕的，好像聽不真切。

“謝謝郁先生的關心，爺爺已經好很多了，昨天爺爺還跟我說等到出院了，一定要去見見您。”

郁宴說“那好啊，等爺爺出院了，你們去我那兒，我讓蘭姨給你們做好吃的。”

郁宴每次說完話總會不自覺的笑起來，整個人給莫攜泉的感覺也總是溫溫柔柔的。

郁宴到現在也仍然記得莫攜泉那天穿着的衣服，是跟他高中是一樣的校服。

而郁宴不知道的是莫攜泉當時也将郁宴那一刻的音容刻在了腦子裏。

在郁宴看來他只是穿着普普通通的襯衫和牛仔褲，沒有什麽起眼的地方。

但是在莫攜泉看來，那天的郁宴好像散發着慈愛的神光。

澄黃的殘陽讓郁宴臉上的絨毛清晰可見，也将他的瞳孔照成了淺棕色，郁宴的瞳孔一直很淺，只不過那天的比以往淺的要多，他的發色也被鍍上了一層金。

直到那一刻莫攜泉才覺得自己心目中的神明有了具體化的象征。

郁宴不是普度衆生的神明，他只是來度化他一生的虛影。

郁宴的目光落在了莫攜泉手裏拿的那張紙上“這張紙是什麽啊？”

莫攜泉的目光落在這張紙上，沒有聚焦的地方，他輕輕的說了一句“選科報名表。”

“那你選好了嗎”

“我選好了，爺爺說選理科有前途。”

郁宴想了想，确實，莫攜泉的理科成績也是挺好的，選理科完全沒有問題。

而郁宴又想到了莫攜泉喜歡畫畫，他試探性的開口說”那美術呢嗯…你初中的時候不是說想要走美術這條路嗎”

聽到郁宴說美術說這兩個字，莫攜泉的身影頓了一下。

“郁先生，那些只不過是我年少時的不懂事，興趣愛好罷了，不值得提的。”

“我不認為這是不值得提的，既然喜歡那就要大膽的說出來。”

“算了吧，郁先生。”

說完這話的莫攜泉頭低了下去，不敢直視郁燕的目光。

郁宴已經不低了，但是莫攜泉卻要比他高一點，跟燕清怨一樣的身高，他看着眼前少年微彎的肩，郁宴剛想說話，結果身後傳來了燕清怨的聲音。

“哥哥，你怎麽在這裏呀？家長會快要開始了。”

聽到了這話的郁宴只能匆忙的跟莫攜泉說“那你仔細考慮考慮，小泉，我先走了。”

“再見，郁先生。”

在上樓的時候郁宴問燕清怨說“阿怨，你選的什麽”

“我嗎我選擇理科，周文繼他也選的理科，但是靳年他理科不怎麽好，但他也不想跟我們分開，所以他選了理科，但是走的是藝術生。”

“那他學的什麽”

“美術。”

聽完燕清怨的話，郁宴覺得自己他心裏有一點難過，不知道在為什麽而難過。

他擡起頭就看見了燕清怨一直注視着他的目光，燕清怨的臉上被蒙上了一層霧，”怎麽了？哥哥”

“阿怨你先回去，我還有點事兒，我等會兒再上去。”

不等燕清怨回答，郁宴連忙跑下了樓，他趕緊跑到了之前莫攜泉待的地方，幸好莫攜泉還沒有走。

莫攜泉仍然是站在那裏看着樓梯口，他看見郁宴氣喘籲籲的跑過來，聲音裏面充滿了驚訝，“郁先生這是怎麽了”

“小泉，學美術，你也可以跟靳年一樣走藝術生。”

“可是……”

郁宴打斷了他的優柔寡斷。

“小泉，不要一味的走別人替你選擇的未來，你的未來，應該是由你自己而規劃的。”

“跟随你心底的想法走。”說完郁宴的手指壓在了莫攜泉的心口上。

郁宴感受着莫攜泉身軀裏心髒跳動的頻率，撲通撲通，好像跟他的心跳聲同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