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第024章 第 24 章
那人大喊大叫, 淩六郎聽出來對方也是土匪,且是旁的山寨來青木寨的土匪。
他轉頭對孫蘭莺道:“你站遠些。”
孫蘭莺嗅覺靈敏,站在這嗅到難聞的臊臭已經覺得惡心難受了, 因此求之不得的後退好幾步。
淩六郎朝着那人走過去,面色沉沉,眼神鋒利刺的那人瑟縮了一下。
“并肩子?”
“青木寨。”淩六郎輕吐,“張中送黃子?”
這人見到淩六郎過來,瞧他氣質翩翩不像是土匪的樣子,還懷着幾分戒心, 但見淩六郎可以說黑話,便知道是自己人,也不再墨跡, 趕忙讓他幫忙放人。
淩六郎未帶配劍, 從袖子裏掏出一枚精巧匕首,輕巧劃過繩索, “人繭”應聲而落掉在地上,發出砰的巨響。
掙紮了好半響, 這人才從網兜裏探出腦袋,一頭蓬亂的頭發滿臉橫肉, 不用說便知道不是好人。
那人站起來, 拍了拍身上的雜草灰塵,他褐色褲腿中間顏色深了一塊,估摸着就是孫蘭莺聞到臊臭味道來源。
這人恬不知恥的笑, 露出一口黃牙。
“我記得這個位置沒有陷阱機關, 誰成想着了道。”
淩六郎不動聲色的觀察他。
很多時候少說少錯, 對方說的越多獲得信息越多,一會說話時也能防止露出馬腳。
那人嘟嘟囔囔的說了半響, 大意是他來這麽多次,還沒哪次如此狼狽雲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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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等淩六郎說話,他又自顧自的圓上,道:“我知道了,一定是因為你們山寨二當家要成親了是不是?也是,娶媳婦嘛,當天恐怕都喝醉了,免得出什麽差池。”
淩六郎配合的點頭。
“帶我上山吧。”他道,“我可不敢自己上去,免得又中你們陷阱。”
這人明顯來青木寨多次,恐怕認識青木寨裏的人,或許他甚至認識趙大郎。如果帶此人上去,一打照面便會露餡。
将此人料理,或許是好辦法。
淩六郎袖子裏的匕首不着痕跡的緩緩垂下,那人渾然不知危險臨近,他還道:“哎喲,應該不行吧?我懂,各家防禦總會變幻,不讓旁人知曉是好事。這樣你把黃子帶上去交給當家的,然後再告訴他藥今日送不來,查的太緊,恐怕得過幾天,而且你們青木寨派五六個好手一同押送,免得出什麽差池。”
淩六郎反應極快,立刻明白他說的藥是紅丸。
果然如他所料,八大寨都在一鍋渾水裏,誰都不幹淨。
那人拿出一個小小的盒子,打開給淩六郎展示,裏面是一個小孩拳頭大小的金塊。
淩六郎眯着眼睛,覺得事情有詐。
這人竟然敢将貴重東西交給他,難道不怕他帶着東西跑不交給所謂的當家?
“對了,過幾日我們頭就提前來喝喜酒,到時候賀禮一并帶來。”
怪不得不怕,過幾日對方要來。
淩六郎不輕不重嗯了一聲,那人要離開。
臨走之前朝着孫蘭莺的方向掃了一眼,孫蘭莺沒聽見他們說什麽,但見那人神色猥`瑣的打量她,她覺得惡心至極,朝着樹後躲。
“那邊的女郎是剛擄來的?還挺聽話竟然不跑。”
離得遠看不大清楚,但瞧着應該是個漂亮女郎。那人笑嘻嘻,“我說,我幫你們當家的來送黃子,也不求上山喝口水,不如把女郎借我一會?”
淩六郎眼睛眯了一下,擋住眼中要遮不住的殺意。
“好啦逗你,我知道你們當家規矩,要當家先享用,玩夠了才分給底下人嘛。沒事,等過幾天來喝喜酒,如果這個小娘子還活着的話,我就嘿嘿嘿。”
淩六郎手臂繃緊,匕首已經滑落到指尖。
“差點忘了,我得趕緊回去了。”這人察覺氣氛不太對腳底抹油,立刻從來的路上離開。
“大郎?”
遠處的孫蘭莺瞧見那人徹底不見了,才敢走出來,忙問道:“是有什麽事情嗎?”
“小事。”
回到山寨後孫蘭莺去休息,淩六郎叫來佟四。
“紅丸一事的風聲已經吹到各大山寨,不出所料,他們果然與此事有關。三天後會有一批紅丸運往各個山寨,風聲緊他們也不敢輕舉妄動,讓各個山寨的都出人護航,你點四個人手同我一起去。”
佟四面色緊張,立刻點頭說是,“你和我,加上張全張武,對,還有錢貴和劉石頭。”
“張全留下,他做事妥當,如果山寨這邊有什麽事情會應付一二。”
佟四擰眉:“可是我們此行更危險,必須要帶身手好頭腦反應快的人。”
“已經給上頭遞了消息,估摸明日一早就能收到回信,相信他們會準備好,到時候我們裏應外合。”
佟四依舊堅持:“六郎,上頭承諾的支援遲遲未到,不敢保證這次會不會有人來,如果沒有人來,那我們幾個就如同落入龍潭虎穴。”
佟四屁股上的傷才堪堪愈合,着實是怕了。
“不管如何,張全留在山寨我總會放心一些。”
佟四盯着他,淩六郎神态自若的喝茶,像是沒看見佟四探究的目光似的。
“六郎,你同我說實話,你想把張全留下,是不是想要他保護孫小娘子”
“胡說八道。”
淩六郎手指點着桌面,淡聲道,“今日四方山的人輕而易舉的走到山腳下,雖然被陷阱困住,但如果來的人手多,完全有可能直接殺到山寨門前。眼看着就是婚期,成敗在此一舉,我不容許有任何失誤。”
佟四緩緩松了口氣,随後咧嘴笑道:“吓我一跳,我還以為你喜歡上孫小娘子了。那可是趙大郎的未婚妻,萬萬沾不得。”
佟四還在叽裏咕嚕的說着什麽,淩六郎不急不緩的嗯了兩聲,繼續品茶了。
……
這日一早孫蘭莺起來時候,淩六郎早就帶人離開了,孫蘭莺眺望遠處,嘀咕道:“不知道什麽時候能回來。”
小八湊過來,手裏端着煮的紅糖水。“鬼天氣全是烏雲,明明秋天卻冷的人發抖,小娘子,你喝點熱乎的暖暖身子。”
孫蘭莺道謝接過碗,沒着急入口而是問他:“大郎此行可有危險?”
淩六郎只是告訴她有事外出,她什麽都不知道。
“沒有,我們郎君文武雙全,沒危險。”
可是說完,小八自己都心虛了不敢看孫蘭莺的眼睛。
郎君是假裝青木寨的人和其他土匪碰頭,如果沒被發現當然沒事,可如果洩露身份……
從早起開始天色就陰沉的不成樣子,孫蘭莺擡頭看天,不免擔心淩六郎回來時候會淋雨。
念頭剛落,豆大的雨點就嘩啦啦的往下掉,小八他們忙去屋檐下避雨,各個心事重重。
雨水順着頭頂落下,登時将衆人澆成了落湯雞。
雨簾垂落影響人的視線,但這恰好讓淩六郎他們得以隐藏,只垂着腦袋,聽前面的人說話。
“原本該各家運走一車,但我們當家的說了,最近風聲太緊,還是謹慎為主,所以先把這些貨統一安置好,等風頭過了再分。”
說話的正是那日去山寨送黃金的人,叫孫狗,邊說還邊撓了下屁股,行為舉止粗俗不堪,若是孫蘭莺碰上這種真土匪,定然吃不消。
“嗯,我們當家說過了。”淩六郎附和道。
這裏距離青木寨不遠不近,騎馬三個多時辰到,也是一座山,瞧着人煙罕跡,蕭瑟異常。
空地上擺放着幾口大箱子,都用油紙嚴密包好,雨水不會滲進一絲一毫。
“你們幾個搬這個。”孫狗指揮淩六郎他們幾個。
佟四壓着火氣,暗想看一會官兵來了怎麽治你們,但是淩六郎卻給他打了個手勢。
“佟四,你找機會傳消息,先不要讓他們現身。”
淩六郎趁着彎腰搬箱子時候,壓低聲音和佟四說話。“這裏或許就是國庫銀兩藏身處,我們先進去打探一番,莫要讓他們打草驚蛇。”
佟四點頭。
雨水大,衆人都穿着蓑衣,誰也看不清誰是誰,有淩六郎給打掩護,佟四沒一會就消失在暗色裏。
前方不遠處有個山洞,只能看見洞口有火光閃動,裏面什麽情況不得而知,只能進去之後再做打算。
裝有紅丸的箱子很大,幾個人一起擡着,到了洞口之後,淩六郎抿着唇,看見不少人配刀巡邏,除了他們幾個外,這裏的土匪起碼有五十人。
張武有點心跳加速,雨水進到眼睛裏都不敢揉,生怕自己洩了氣被人瞧出來。可越不想什麽越來什麽,他眼睛裏進水瞧的不大清楚,竟然不小心踩到旁邊巡邏土匪的腳。
“抱歉。”張武立刻道。
那個土匪罵罵咧咧說了幾句髒話,随後狐疑的咦了一聲。
淩六郎站起身呵斥張武:“眼睛瞎了不成?還不快點擡?”
淩六郎平日裏沉默寡言,雖然他總是面容冷峻看不出想法,但對待下屬還算和藹,從未如此語氣不善的呵斥人。
張武被下了面子,怪不好受的,趕忙低頭抹了下眼睛,繼續擡箱子往前走。
淩六郎不經意的回眸,見那人還在看着他們的方向。
“張武,一會如果有人找茬,你記得說髒話,不要客氣。”
張武啞然,“啊?”
“照我說的做。”
“是。”
雖然不知道為什麽,但張武向來對淩六郎信服。
山洞裏都是箱子,藥味十足,看來之前也曾存過紅丸。那邊見他們進去了,方才被踩的人撓頭。
“何事?”有個穿着蓑衣面色黝黑臉長的男人走了過來。
“五當家,沒什麽大事,就是方才有人踩我腳,竟然還對我說抱歉。真奇怪,土匪都開始講道理了?”
說話的功夫,淩六郎已經帶人從山洞裏出來了,要和他們擦身而過的時候,黑長臉五當家忽然出聲。
“等等。”那人轉過身,目光如鷹掃過來。
張武頭皮發麻,暗自祈禱可千萬別是發現他們身份了。随後又想起六郎的囑托,于是破口大罵道:“等你個頭!老子尿急要去撒尿!”
說完,就急匆匆的跑出去外面,還真背對着人解了褲帶。
五當家沒料到這一遭,愣在原地。淩六郎幾個離開他都沒反應過來。
“當家的,就是剛才那人踩我腳。”
“這就是你說的待人客氣?客氣你個頭!”
……
雨勢持續,一直下到晚上。孫蘭莺擔心大郎帶人上山不好走,還問小八要不要接應。
小八也不确定他們什麽時候回來,就寬慰她:“娘子不用擔心。”
可怎麽可能不擔心呢?夜裏都睡不安穩。她沒忘記大郎是土匪,這次出去保不齊是做腦袋別在褲腰帶上的活兒。
可他不是說過金盆洗手了嗎?
暗色裏,躺在榻上的女郎翻了個身,貝齒咬着紅唇,面帶忐忑。
夜裏沒休息好,有點風吹草動孫蘭莺都會醒來。半夜起身去開窗戶,狂風卷着雨珠子往屋裏甩,她的手瞬間就沾濕。
她探頭往外看,可惜什麽都沒瞧見。
一夜睡的不安穩,再睜眼時屋裏灰蒙蒙的,外面還在淅淅瀝瀝下着雨,也不知什麽時辰了。
孫蘭莺睡不着,索性坐起來穿衣服,把屋裏收拾整潔後點着蠟燭再次檢查嫁衣和紅蓋頭。
其實針腳已經很是細密完美了,只是有的地方寬距稍微差幾針,孫蘭莺直接挑了重新繡。
她女紅不大好,自己穿的衣服都是粗糙針腳,可對待蓋頭格外的細心,一點點的縫,像是對待什麽珍奇寶物。
幾針的事兒,繡好後低頭咬線頭的時候,聽見外面有動靜。
來不及再咬,孫蘭莺把東西放在桌子上,急忙去開門。果然見幾個穿着蓑衣的人影往院裏來,為首之人身材颀長肩寬窄腰,不是大郎又是誰。
“大郎,”她喚了一聲。
房門敞開,桌子上的燭火為女郎鍍上一層昏黃溫馨的光暈,身姿窈窕,亭亭玉立。
烏雲遮住日光宛若深夜,隔着雨簾,淩六郎看見她那雙眼睛含着擔憂。
“大郎。”
女郎的手攥着門框,因着急切而紅唇微張,因着走出來兩步,風雨吹向她,額上的碎發很快就被打濕,貼在臉頰上,楚楚可憐,就算石人也會因她心軟。
如果不是下這麽大的雨,或許她已經朝着他奔出來了。
淩六郎心口處倏地染了異樣,說不清,道不明。
就像纏綿不絕的秋雨,明明落在身上是冷的,可沒一會卻覺得心口發熱。
該回自己房間的,淩六郎告訴自己。
可下一瞬他腳尖轉了個方向,朝着孫蘭莺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