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遺囑
遺囑
“這就是你師兄家嗎？”
顧漠榆聞言, 敏捷地跳下馬車，端詳着這間說不上富麗堂皇的宅邸，比顧喜苗她家要豪華點, 但沒他在電視上看到的那麽雕欄玉砌。
“是。”
金泱看着顧漠榆這樣，莫名其妙生出一種他想霸占這座宅子的即視感, 好荒謬, 這就是“異人”嗎？
輕輕眨眼，金泱将腦中奇怪的想法抛開, 走到黑漆木門前, 拉起門環扣了扣。
很快，就有一個小童跑來開門。
“吱呀”的開門聲伴随着小童的清脆嗓音一并響起：“師叔。”
“嗯。”金泱揉了揉他的腦袋。
“是來客人了嗎？”小童好奇地盯着門外顧漠榆一行人，“馬車也是客人的嗎？”
“對。”
金泱點頭，轉頭看向顧漠榆他們, 介紹，“這是我師兄的孩子。”
“客人們好。”
小童對上顧漠榆調侃的眼神，幹巴巴地喊了聲，就“噔噔噔”的往裏屋跑去。
“……”
顧漠榆那句“還挺不怕生”的調侃還沒說出口, 就見這小孩落荒而逃了, 不是，他長得有那麽像會吃小孩的洪水猛獸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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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孩子害羞。”金泱無奈地笑了一下, “馬車可以從偏門走, 你們先進屋吧，我帶這位……将軍去停馬車。”
“好厲害。”
木寧楸看着金泱随口說出嚴驚樰的身份, 再加上他之前的測字, 整個人都已經冒星星眼了。
“這個你又是怎麽知道的, 觀面相嗎？”顧漠榆也有點好奇，通過剛剛那番測字下來, 金泱的實力他還是認可的。
“嗯。”金泱點點頭，語速飛快，“你們先進屋吧。”說着招呼着嚴驚樰，示意他跟自己走。
看着金泱逃也似的背影，顧漠榆摸了摸腦袋，難道他偷師學藝的小心思被發現了？
“進屋吧。”木寧椿仰頭看了看這題着“齊府”的牌匾，眸光暗了暗，齊這姓，在百年前可是國姓啊。
先是皇子玉佩，後是亡國之姓，莫非顧漠榆真有什麽神奇的能力在身上？
木寧椿偏頭，顧漠榆面上沒什麽表情，那雙黑白分明的眸子在陽光下顯得格外璀璨，好似拭去塵埃的明珠。
好吧，再奇怪的事情，只要發生在這瘦小少年的身上，也就變得合理起來了。
屋內庭院平曠，沒有樹，院角種着一片花，還有曲折長廊，連通着院與院。
的确比顧喜苗家要壕些，有種低調的奢華感。顧漠榆感慨，真是屋不可貌相，從外邊看平平無奇的，沒想到裏邊別有洞天。
所以金泱師兄這麽壕，為什麽金泱還要賣身葬父呢？
九兩銀子……九九歸一？還是問鼎九州？
壞了，不會是沖他來的吧？
顧漠榆細思極恐，這就是當主角的煩惱嗎？
好嘛，站在巅峰處總是要遭受刺骨的寒風的，他懂。
臭不要臉的自戀了一番後，他便看到金泱帶着嚴驚樰和顧喜苗徐徐而來。
“諸位請跟我來。”關好大門後，金泱便領着他們走到了一間書房。
一進屋顧漠榆就感受到了撲面而來的書香氣——字面意義上的。
“什麽墨水這麽好聞？”
他小聲嘟囔了一句。
“松香墨。”金泱耳尖地聽到了顧漠榆的嘟囔，立即回答。
“哦。”顧漠榆點點頭，掏出從商城首頁的兌換來的半斤金子，“給，卦金。”
“謝……”
金泱正要伸手去接，“謝”字還沒說出口，就聽到他的補充：“那個，這能算包月嗎？我還有一些問題想問你。”
“……”金泱默默縮回了手，“之前那卦就當我送你吧。”
“別啊。”顧漠榆眼疾手快地拽住了他的手腕，将金元寶塞到他手裏，“我就是問問你蔔卦算命方面的問題，或者你可以叫它……學費？”
“……”金泱猶豫了一瞬，還是收下了，“有些秘法我只能教給徒弟，不能教給你。”
“哦，好的。”顧漠榆點點頭，問題不大，他就學點新奇東西，學完回去給他師父講他在古代的奇妙見聞時也有東西拿出手。
屋內并不是井然有序，書桌上略微雜亂，書卷亂飄，毛筆橫七豎八地擺放着，硯臺也有好幾個，宣紙上的大字幾乎溢出紙面。
看着離腳不遠的“天道酬勤”，歪歪扭扭的好似要從紙上爬起來一樣，讓顧漠榆感覺有種被知識攻擊了的感覺。
不過後邊的書架看上去倒是很齊整。
“小孩子練字有些調皮。”金泱也沒過多解釋，“諸位先坐一下吧。”說着他收拾好一旁靠牆的長椅，将上面的宣紙都收攏放好，招呼着他們。
緊接着，又走到書架後，不一會便取出了一張淡黃色的宣紙，遞與木寧椿等人。
“這是我父親留下的。”
顧漠榆看着木寧椿手中的宣紙，仔細辨認上邊的潦草文字：
“焰火流星飛馳，鐵壁銅城脆如枯枝，百年浩劫将至。
然大道五十，天衍四九，人遁其一。
吾于春城夜觀，望之西北，得異星，玄白映照，絕處逢生。
青之氣數未盡，得此異人相助，柳暗花明。
此敬春神賜福，望吾兒帶吾身以見之，葬之西北，得春聽。”
所以春神指的是他嗎？
顧漠榆有點似懂非懂，乍一眼十分高深莫測，仔細一看，好像又回到植物之神這個梗上來了。
所以這就是賣身葬父的原因了嗎？
荒謬中透露着一絲合理。
顧漠榆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麽是好。
“春神是指那個異命之人嗎？”木寧椿看完後發問，同時目光不自覺地往顧漠榆身上掃了掃。
“應該是。”金泱猶豫着點頭，父親夜觀天象後跟他提過一些，但并沒有提及“春神”這個詞。
他也不太清楚父親題在紙上的“春神”到底指什麽，是神的賜福，還是神具化為人？
這大道之事，本就玄之又玄，而父親的話也指代不明，細究的話，父親想見到底是異人，還是異人幫助之後繁榮的大青呢？
都很難說，所t以他便按照他自己的理解，帶父親的屍首與異人相見了。
“父親在春城夜觀天象，得出異命之人現身于在西北之地，用蓍草蔔卦後得出了耳的方位，西北之處的耳，即為谛聽城。”
金泱說着垂下了眼眸，嗓音低沉，“父親在觀天象後便寫了許多信，一封接一封地寄出去。那時他估計就……在打理後事了。”
顧漠榆抿嘴，龐大的毛骨悚然再次爬上了心頭，古人真的，讓人敬佩啊。
不過金泱遵循父親遺囑的方法……額，他剛剛給人的金子值九兩銀子嗎？
顧漠榆突然又想到了一個新思路，如果他花錢買下金泱，那他是不是就能肆無忌憚地驅使金泱，讓金泱教自己家傳秘法？
格局打開。
這麽想着，顧漠榆又瞥了眼木寧椿，好嘛，還是不和皇子哥搶人了。主要是這做法有點不厚道，顧漠榆自認自己還是有點良心的。
“……節哀。”木寧椿也不知道該說什麽，只能幹巴巴地安慰了一句。
“這是父親的選擇，我為他感到高興。”金泱眨着淡漠如雪的眼眸，淡淡開口，“畢竟，生者為陽，死者為陰，執着生者茫然，執着死者孤寂。死生虛妄，不可孤執一念。父親算盡半生，終得突破，也算見死方生。”
“……”好牛，聽不懂思密達。
顧漠榆默然一瞬，才緩緩運轉大腦開始中譯中，這就是為了理想信念而死，死得其所嗎？
所以結論就是，金泱對此事不難過。
顧漠榆也沒細思生死這個哲學問題，而是把注意力落在了金泱的态度心性上。他覺得金泱這種心态，頗有“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的超凡脫俗的氣質。
如同“天地不仁，以萬物為刍狗”般，平等地對待衆生，真是悲天憫人。
顧漠榆扪心自問，他是做不到這一點的。感情深厚的親人去世他會難過，對他好的人他也會回以善意。而他的父母，他那時候也做不到不愛不恨，盡管這一切都過去了，他還是會在夜深時忽夢少年之事。
夢啼妝淚紅闌幹啊。
可惜他不會彈琵琶。
正當顧漠榆感慨金泱比他更适合當國師的時候，肩膀上一重，他一驚，偏頭一看，發現是木寧椿的腦袋砸在他肩上。
那一張薄薄的宣紙沒了桎梏，便飄于空中，逐漸下墜。
金泱眼疾手快地接住了他父親的遺囑，茫然地看着暈倒的木寧椿。
“哥！”木寧楸站在一旁，看着他二哥突然暈倒，整個人有些慌亂。
“沒事，應該是副作用發作了。”顧漠榆托起他的腦袋，将人扶起，摸了摸他滾燙的額頭，并詢問金泱，“你這有退燒藥嗎？”
說着顧漠榆又看向了嚴驚樰，發現他沒什麽事，便确定了這副作用的範圍——只對接電話的人有影響。
嚴驚樰急忙從顧漠榆手中接過木寧椿。
“将軍，你先照顧一下殿下，放心，殿下沒事，只是發燒了，喂點藥休息一下就好了。”顧漠榆交代完便匆匆走出書房，掏出手機，查看時間，14:00。
時間重置是多久來着，16:00，正好提前兩個小時發作。
只要再過兩個小時，他就可以給江宿眠打電話，探究他們那邊的情況了。
盤算完的顧漠榆收起手機，一擡頭便對上了金泱淡色的眼眸，眸中毫無波瀾，就這麽靜靜地盯着他，乍一眼有點滲人。
“你，看我做什麽？”顧漠榆咽了咽口水，有些不解。
金泱看着他手中突然消失的黑色小匣子，定定吐出兩個字：“異人。”果然，人不可貌相，少年不可面相測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