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現世】
等玄極和狐貍走得影子都沒了, 花眠這才笨手笨腳從被子裏爬出來,雙腳顫顫悠悠落在地上站穩, 穿上自己的拖鞋, 花眠伸腦袋看了眼自己被噼啪一分為二的行李箱……行李箱上還有一根斷掉的狐貍尾巴,鮮血淋漓, 整個行李箱裏的東西全部都是狐貍血,像兇案現場。
花眠:“……”
行李箱剛買的, 一咬牙一跺腳花了她三千多塊, 九九新。
衣服都是淘寶貨, 不過沖着這滿鼻腔的血腥想也知道都不能要了,加起來算一千塊吧。
酒店地毯幹洗費。
精神損失費。
狐貍尾巴安葬費。
花眠蹲在箱子跟前掰着手指數了半天, 然後反應過來剛剛糟蹋了她房間裏可以糟蹋的一切物件的人不是別人,而是一個正兒八經的窮光蛋……
花眠:“……”
真的是光腳的不怕穿鞋的,明天去找導演說到說到, 某位網紅龍套的工資不用給他了, 麻煩直接給她打卡上?
胡思亂想了一會兒有的沒的, 眼下面對一堆鮮紅的血花眠也不知道應該怎麽辦, 于是在箱子跟前蹲了一會兒後, 她又吭哧吭哧地爬回了床上, 鑽進被窩裏, 抱着膝蓋瞪着陽臺的門——
一個發呆就是一個小時, 直到陽臺門外,一抹高大身影穩穩落下,推門走進來。
花眠:“啊!”
花眠把下巴從膝蓋上拿起來, 左看看右看看走進屋的男人,他身上的外套被抓破了,右手挂彩,血嗒嗒往下滴,滴在地毯上(……),無歸劍被他挂在身後,劍身上也染了血跡……看上去是剛剛經歷了一番惡鬥的模樣。
鼻腔之中又被濃重的血腥味給填充,花眠大腦放空了一會兒,才反應過來男人似乎受了不小的傷,趕緊爬下床想給他找醫藥箱,赤着的腳剛落地就踩到濕漉漉、滑膩的東西,意識到那是吸飽了血的地毯時花眠腳軟了下,幸虧男人眼疾手快,用左手一把拎住她。
花眠就着挂在男人手臂上的姿勢擡起頭擡起頭看向玄極:“狐、狐貍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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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極淡淡道:“受傷跑了,短時間內大概不會敢再回來找你。”
花眠“喔”了聲自己站直,也顧不得看自己的腳是不是踩得全是血,扔下一句“我給你包紮下”磕磕絆絆地摸黑從櫃子裏拖出個醫藥箱……過程經過她那兩半的行李箱時,眼珠子不由自主地落在那個行李箱上:“那狐貍尾巴……”
“狐族九尾均為皇族,這般整整齊齊割下的皮毛珍貴得很,在黑市能賣高價,”靠着沙發坐下的男人懶洋洋道,“送你了。”
“……………………”
多高?
夠賠個酒店地毯幹洗費不?
花眠不怼傷病患者,于是鼓了鼓腮幫子假裝自己從沒問過關于狐貍尾巴的問題,用小剪刀将男人的衣服剪開便看見傷口,她整個人都停頓了下——
異常猙獰的咬痕,還有獸爪撕裂的痕跡,最深的地方深可見白骨,換了正常人怕是早就痛暈過去,他是怎麽做到面無表情、若無其事一般單手爬上二十幾層樓的?
花眠用鑷子夾起酒精棉,有種無從下手的感覺,只是用指尖指了指男人手臂上的傷口,小聲問:“疼嗎?”
“習武之人,身體比常人強壯,”玄極低沉的聲音緩緩從上方傳來,“但是終究還是血肉之軀,所以還是會痛的。”
直接說會痛就行了,顯擺什麽會武功。
大半夜的,也不敢随便開燈引人懷疑,黑燈瞎火之中花眠只能湊近了傷口:“……你這得上醫院。”
她說話時,唇邊的溫熱氣息噴灑在男人手臂上,讓他手臂無聲地收緊了一些——突然有些後悔,追完濯月之後,他就不該又鬼迷心竅地想要回來看看她……
“區區小傷,用不着,在諸夏大陸,受傷的機會比這多多了。”玄極看了眼花眠手中的消毒酒精棉,聲音四平八穩絲毫沒有露出任何清晰,只是冷冷地揚起下颚,指揮,“你來,我教你。”
然而他忘記自己面對的不是無量宮的屬下或者婢女,花眠毫不猶豫地拒絕:“你手都快被那只狐貍啃斷了,什麽叫大傷?”
玄極看了她一眼,似乎有些不知道怎麽回答這個問題。
想了想又道:“這問題答不上來,我只知道你再磨蹭下去這血便真的有點流過了。”
花眠:“……”
花眠嘆了口氣,想到這不是演電視劇,主角胸口開個洞還能有一大堆臺詞念完才包紮,這可是活生生的人啊……于是最終還是妥協,低着頭,簡單清理了下玄極傷口周圍,将傷口清理出來,翻出來的血肉讓她覺得有些個頭暈——
當一塊酒精棉完全染紅,她扔進垃圾桶,因為覺得長發礙事随手便紮了起來,長卷發亂糟糟地束起露出修長的頸脖,再往下是隐約的鎖骨……當她繼續低下頭進行下一次清理,伴随着她的動作,身上的吊帶睡裙肩帶再次滑落至肩膀,連帶着睡衣上圍邊緣也松軟下來,邊緣之下掩飾着小小一片雪白的肌膚,微微隆起——
玄極稍稍向後坐了些,閉上眼。
花眠縮回手:“疼?”
男人喉結滾動了下,沉聲道:“不疼。”
玄極傷口極深,花眠本來就不是專業醫護人員,為了避免傷上加傷所以處理起來格外小心——于是此時她并不知道,當她正低頭小心翼翼地清理傷口時,重新睜開眼的男人的目光,卻始終停留在她的肩膀上。
然後順着她的肩膀,胳膊下滑。
白色的絲質睡裙下,纖細腰身輪廓若隐若現。
男人垂下眼,眼中目光微微晦暗,覺得自己這樣的行為與那些登徒子毫無區別,甚至更加可惡……然而還是不可抑制地,在感覺到花眠微溫熱的氣息呼出噴灑在他的手臂上,他動了動……又引來蹲在他跟前那人緊張地擡頭:“弄疼你了?我真的不是很擅長……”
“沒有,”玄極聲音淡漠,目光在她肩頭如羽毛般掃過,“外頭雪下大了,你先去披個外套。”
花眠聞言,還在心中嘀咕這人還挺會體貼人,這被一提醒才反應過來還真的有些冷,于是不疑有他地站起來,走到床邊把放在床邊的粉色棉衣穿起來……在她窸窸窣窣穿衣服的時候,突然想起來什麽似的問:“對了,剛才狐貍進屋之前,你想和我說什麽來着?”
坐在沙發那邊,也不知道在想什麽出了神,男人反應似乎慢了半拍,擡起頭看了她一眼問:“什麽?”
“我說你,剛才第一次進來,你鑽進我被窩裏躲那個狐族時……”花眠朝着天花板翻了個白眼,感覺有點難以啓齒,“叫了我一聲,是想說什麽?”
是想跟她确認那只狐貍的身份?
是想讓她別說話?
還是想讓她替他做些什麽?
花眠也就穿衣服的時候沒話找話随口一問,也沒能看見此時此刻坐在她身後沙發上的男人經過她提醒後,瞬間坐直了身體,一副如臨大敵的模樣。
“嗯?”半天沒得到回答的花眠轉身,“怎麽了?”
“我是想問……”
“問什麽?”
“花眠姑娘你,可有許配人家?”
“啊?什麽?”
花眠懵逼地眨眨眼,穿好衣服轉過身看着玄極。
“……閑聊之餘,随口問問。”男人換了個語氣,淡淡道,“勿挂心上。”
花眠:“……”
閑聊?當時?那種情況?那種姿勢?閑哪門子的聊?
花眠低下頭,手撐了撐身上粉色的棉襖,老老實實道:“沒有。”
她這樣和人說兩句話就要窒息的,除了王哥那種至今還住在精神科出不來的,還能有誰會喜歡……?
還許配人家呢——
她的男朋友大概還種在土裏尚未發芽……
當然也有可能還沒來得及發芽就已經死在土裏了。
花眠繞到玄極跟前,重新蹲下來拉過他的手臂,左看看又看看找了點止血的雲南白藥給他噴了噴傷口……大概是眼前的人過于安靜,給了她肥碩的膽,在展開消毒繃帶的時候,她居然也學會開玩笑似的問:“你問這幹嘛,替你找到劍鞘的話,你還給包辦下終身大事?”
花眠問完,自己抿嘴偷樂。
房間裏也沒開燈,她覺得玄極看不見這會兒她使壞。
只是感覺男人的目光在她臉上轉了兩圈,沉默了一會兒,他似乎也察覺到她膽大包天的調侃,不由得翹了翹唇角:“好啊。”
花眠給他纏繃帶的手停頓了下,擡起頭看了玄極一眼:“嗯?”
“浮圖島上,無量宮內,上至護法近衛,下至山野農夫,随你挑。”
“……”這下花眠尴尬了,“我要那麽多幹嘛?”
此時玄極似乎受不了她笨手笨腳地繞繃帶,自己抽回手,動作娴熟地替自己包紮,單手漂亮地打了個活結固定好繃帶後,他看着她那張呆臉涼嗖嗖道:“讓你挑一個,不是讓你在我無量宮開後宮。”
花眠:“……”
花眠:“那我選管金庫的,什麽都是虛的,吃飽穿暖最重要。”
玄極“哦”了聲,拽過外套批好,坐穩了擡眼看了眼花眠,聽不出有多少情緒地平靜道:“寶庫鑰匙掌管人,是我。”
花眠:“………………………………”
花眠覺得自己還是這輩子都不要随便和別人開玩笑比較好……畢竟一開口,準沒好下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