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番外之張克揚
番外之張克揚
番外——張克揚
據說每個人的童年裏，都有一個胖子同學，而張克揚，就是那個胖子。他從小就是白白胖胖的，聽媽媽說，他小時候就是親戚們的團寵，一到過年過節聚在一起，大家都争着抱他玩。
可胖的人，小時候被叫小可愛，長大了卻被各種嫌棄。
初中以後，張克揚已經被家裏人限制吃東西了，可沒辦法，吃得少還是胖。再大些，他也嘗試過減肥，運動、減肥藥、代餐等等，可結果要麽沒用、要麽只管用一時。他性子本就溫吞，沒有強烈的減肥意志，所以也一直沒瘦下來。
他最瘦的時候，是上大學前的暑假，因為那個暑假，他和家人鬧絕食。絕了快一個星期，看着躺在床上嘴唇幹裂、面色發白的兒子，爸媽終于妥協，同意他回國上大學。
後來張克揚再回憶起這件事的時候，即使他心裏再難過，面上也是淡淡一笑：“老子愛過，無所謂了。”
他愛過的那個女孩，叫江顏，是他高一的同學。只是當他遇到她的時候，怎麽也沒有想到，這一愛，就把自己十多年的光景愛進去了。
張克揚還記得，那是高一上半學期快放假的時候。冬天了，教室裏的空調開得很足，學生又多，窗戶上形成了一層水蒸氣，大家都喜歡這層蒸汽，因為有了它，班主任站在窗外就看不到他們在幹什麽了。
當時張克揚坐正好坐在最後一排的窗戶邊上，下課的時候，他把窗戶打開，想透透氣，卻被班裏一個男生扯着嗓子喊：“胖子，幹嘛呢？想害我們啊！一開窗戶水氣不都沒了麽~你有個厲害的爸媽我們可沒有，老師不敢管你可敢管我們啊！”
幾個男生附和着。張克揚趕緊關上了窗戶。他胖、學習不好、長得也不帥，常年坐在角落裏，已經習慣了當個透明人，突然被這麽多人說，臉有點燙起來，低下了頭。
“劉宇寧，人家張克揚開個窗戶透透氣也有錯？誰規定不準開的？”
是一個好聽的女孩的聲音。
張克揚擡頭，一看替自己說話的，是江顏。她是班裏的學習委員，人長得好看學習又好，男生宿舍卧談時，她名字出現的幾率很高。
“沒事，張克揚，你想開就開，別管他們。”江顏給了張克揚一個鼓勵的微笑。
隔着厚厚的鏡片，張克揚覺得自己看到了長這麽大以來最好看的笑容。可能，就是因為這個笑容，他開始暗戀江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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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呦，江顏，幹嘛呢，口味很獨特啊。”劉宇寧一臉壞笑。
“跟你有關系？”江顏白了劉宇寧一眼，徑直向教室前走去。
“我C，江顏看上胖子啦~”劉宇寧大叫。
幸好上課鈴響了，不然張克揚真有種打人的沖動……
從這次以後，江顏經常幫張克揚，有時候是給他抄作業，有時候是替他打抱不平。劉宇寧幾人經常打趣江顏看上了張克揚，江顏也不反駁，可張克揚知道，就像百合花不适合放在衛生間一樣，她怎麽會看上自己？
高一上完，張克揚就在父母的安排下出國上學了。父母知道自己孩子性子溫吞，不會跟別人争、甚至別人要他的東西他也覺得給了無所謂，所以早早為他安排好了出路，出國上完高中、上大學，有個好學歷，不論是留在國外還是回來，都會好些。
誰知一向“什麽都可以”的兒子，竟然在收到國外一所不錯大學的錄取通知書後非要回國上大學，問他為什麽也不說原因，就一句話：我要上南江大學。父母當然不同意，可最後在兒子絕食大戰的抗議下，只能妥協，哪有能犟過孩子的父母呢？
……
張克揚如願到了南江大學，當他興沖沖地把這一消息告訴江顏時，對方卻顯得有些冷淡，一點不像當初勸他回來上學時的那麽熱情。她可能剛到學校不太适應，張克揚這樣安慰自己。
他急于約江顏見面，因為經過一夏天的努力，他瘦了三十斤，雖然還是胖，但比着原來已經瘦一圈了，親友也都誇他帥了。他準備告訴江顏，他要再瘦三十斤。可約了她幾次，都是說忙。
終于有次周末，張克揚提出帶她去一家米其林三星餐廳的時候，她同意了。
好久不見，等她的時候，張克揚的心像是又重鼓在敲。她來了，穿着好看的連衣裙，畫着淡妝，比原來更漂亮了。
“你好呀~”江顏落落大方，言笑晏晏。
“嗯~”張克揚極不自然地點頭，連手都不知道往哪兒放。
吃飯的時候，她笑得還是那麽好看，那麽明媚，那麽動人心魄……她問他在國外的生活、國外的風土人情，她說，他是她最好的異性朋友……
……
“備胎”“舔狗”，當張克揚看到這些字眼的時候，心裏不是不痛的，痛過後，他告訴自己不要再和她有交集，她已經有男朋友了，可是在她來找他時，在她拉着自己胳膊流眼淚時，在她哭訴他男朋友的不好時，他又動搖了……一次又一次，周而複始，有時候，他太恨自己，為什麽這麽沒出息？！可她再對自己笑時，那下過的決心、築起的堤壩，就那麽潰散、決堤……
畢業後，在家待了一年，父母費了好大勁兒，讓他進了予能集團，予能是整個鄭市有名的好單位，他第一反應卻是，她如果知道自己到予能了，會是什麽想法呢……
日子慢慢地重複着，寡味地讓人愁。好在予能有他一個老同學——秦昊，他們小學、初中，同學了九年，父母也都認識。雖然秦昊的家庭條件比他還要好上一大截，但人家從沒有貴公子的派頭，跟大家相處得都不錯，與其說他性格好，不如說他對什麽都沒那麽在乎，因為他從不缺。
秦昊不但條件好，人還帥得像明星，在張克揚看來，這樣的人應該感情美滿，但沒想到的是，秦昊也沒對象，天天被各種親戚、領導拉着去相親，煩得要死。可能人就是這樣吧，不能圓滿，自己有喜歡的人，可人家不喜歡自己。秦昊條件超好，卻找不到想要的女朋友……
平時沒事的時候，就和秦昊厮混在一起，打球、玩游戲、吃飯，男的在一起可能也就這麽多事兒。又過了一年多，集團又進了個人，是秦昊的大學同學，叫黃宇。
這家夥來以後，他和秦昊的隊伍又多了一人，這讓張克揚多了很多快樂，因為黃宇實在嘴賤，每天都會跟他鬥嘴兩句。跟他笑鬧着，煩惱好像少了很多，他們合拍得似乎像認識多年的老朋友。
“我真想給你兩巴掌。”黃宇知道張克揚和江顏的事兒後如此說。
“我想給自己二十巴掌呢~”張克揚苦笑，“你沒愛過一個人，你不懂！”
奇怪的是，一向會接話的黃宇竟沉默了，可能他也有故事，張克揚想……
江顏結婚，她提前通知張克揚了，電話裏，他能感到她的開心，她說：也祝你早日找到對的人哦。他笑笑，說，好，祝你新婚快樂。挂了電話，他想着，就這樣一個人過一輩子也挺好，誰會喜歡自己呢？
她結婚那天，他給了份子錢，但沒去，他怎麽會想去呢？去看她和別人幸福的樣子嗎？他記得那天是個周六，晚上他從家裏拿了四瓶白酒，叫上秦昊和黃宇，找了個飯店，在喝完第二瓶的時候，他已經不醒人事了。果然，傷心的時候容易喝醉……
本以為不會再和她有交集，開車路過她家的時候，他是這麽想的。但大半年後，她又找到了自己，大着肚子，說和老公吵架了。看着她有些憔悴、身材臃腫的樣子，他竟然想：是不是她沒有原來好看了，自己就能配得上她了呢……
他們又聯系上了，在她打電話的時候，他真的忍不了不去接，在她有訴求的時候，他真的做不到不幫她……他記得有一次，她女兒半夜病了，她老公沒在家，是他陪着去醫院的，護士誇他是個好爸爸，她笑着望了望他，沒說話。這又點着了他心裏的火，她多次跟他說過她老公的不好，說了想離婚，難道，他們真的還有機會在一起？
……
花落花開，單位又進新人了。有個女孩非常漂亮，單位幾個未婚男同事都躍躍欲試，他卻一點激情都沒有。人就是這樣奇怪，有的人，很好，卻喜歡不起來，有的人，好像沒那麽好，可就是喜歡……
察覺到秦昊對新來的女孩李彤有意思，張克揚一點沒覺得吃驚，他們站在一起确實好般配。李彤文靜內斂，骨子裏卻又有些倔，和秦昊挺像。在幫秦昊當助攻的日子裏，逐漸和李彤的朋友們也熟了起來，其中一個叫張璐璐的，讓他覺得很親切，可能因為他們都愛吃好吃的、唱歌，以及，失戀吧。
張璐璐的男朋友因為異地問題和她分手了，看到她的樣子，仿佛看到了自己。不自覺地去安慰她、開導她，兩人像是患難之交一樣，越走越近，一起吃飯、唱K、玩電競，由于兩人同姓，張克揚內心裏一直把她當成妹妹，直到那一天。
張克揚記得那是4月的一天，路邊的海棠開得正盛。一個周末，秦昊和李彤正忙着籌備婚禮，黃宇那家夥回老家上墳了，他就約了張璐璐一起到一家新開的餐廳吃飯。
餐廳在商場的7樓。周末人多，他們到的時候餐廳已經沒位置并且前面還有不少人在排隊。兩人都想嘗嘗這家的菜，就排了個號，準備先去其它樓層逛會兒再回來。
五樓有家精品超市，張克揚陪張璐璐進了店裏。轉過一個貨架，一個熟悉的身影出現在眼前，是江顏，只見她挽着一個男人的胳膊，那男人牽着她的女兒，可是，張克揚一眼看出，那男人不是她老公。
吃驚？憤怒？難以置信？為自己不值？一時間張克揚五味雜陳。
四目相對，江顏明顯也愣了一下，她女兒親熱地叫着“張叔叔”，她跟張克揚打招呼的神色卻非常尴尬。
“咦，你就是江顏姐吧？”一旁的張璐璐忽然十分熱絡地打招呼，像是跟江顏很熟一樣。弄得張克揚也是莫名其妙。
江顏點點頭，臉色有些強自鎮定。
“你好呀姐，我經常聽克揚說起你呢。”張璐璐牽起了張克揚的手，笑地非常自然，“你們是大學同學吧？哎呀，還要謝謝你呢，姐，克揚說要不是你教他怎麽追女孩子，他還追不到我呢~”
“是嗎？”江顏笑得很勉強。
“對啊，真的感謝呀，我就沒見過比克揚更細心的男的，我覺得自己太幸福都。”說着，張璐璐又挽起了張克揚胳膊，“等我們結婚的時候你可一定要來呀，姐夫和孩子也一起來。”
江顏旁邊的男人笑着說沒問題。
“我們在樓上排了餐廳，你們也一起吧？”張璐璐邀請得十分熱情。
“不用了不用了，我們吃過了。”
“哦，那好吧，下次再約。”張璐璐揮揮手。
江顏回眸，看到張璐璐正趴在張克揚耳邊說些什麽，笑得特別甜……
“哼，終于給你報了個仇，天哪，幸好今天來了，真是天助我也。”張璐璐感慨，她知道張克揚的事情。
看張克揚不說話，她突然想到即使那女的再不好，但作為白月光這麽多年了，肯定有舍不得的成分。以為他不高興了了，張璐璐連忙道歉。
“我覺得好輕松。”張克揚面帶微笑，這麽多年了，好像第一次覺得這麽輕松，“她旁邊那個不是她老公，呵~”
……
從那次後，再見張璐璐的時候，一想到牽手時她手掌的滑膩軟綿，張克揚竟覺得有點不好意思，好像，嗯，總有點想臉紅……再接下來，兩人不知怎麽地，微信上越聊越多，見面時卻都有些閃避着對方的目光。
一天晚上，機關黨委加班寫半年工作總結，完工後，彭書記請大家吃燒烤。張克揚喝了點啤酒，書記安排張璐璐開他的車把他送回去。
璐璐把車開到他家停車位上，忽然看着他，定定的，不說話，把張克揚看得毛毛的，本因為喝酒而紅的臉更熱了。
“你……是不是喜歡我？”張璐璐目不斜視，像是要把他的每個動作、每個眼神，都盡收眼底。
張克揚松了口氣，笑了，還以為她要說什麽呢，原來是這個。他有點不敢看她的眼睛。
“是就早點說，不是以後就別一起玩了。”張璐璐扔下這句話，下了車。
張克揚趕緊下車，拽住了她胳膊，脫口而出：“如果是呢？”
“是就處呗~”張璐璐強忍着笑，心裏的開心溢于言表。
而後，張克揚打了個車把她送回了家，在車上，他牽起了她的手……
……
結婚後，他們夫婦和秦昊夫婦經常一起組團出去玩。有一次，四人一起去露營，當李彤和張璐璐在一旁聊天時，他收到秦昊的微信，是一張圖片，秦昊拍的他。點開一看，自己正盯着張璐璐看，那嘴角挂着微笑的樣子，看起來如此幸福……原來自己也可以這麽幸福，平淡的、普通的、卻如此珍貴的，這讓他想起秦昊為李彤設置的鈴聲《因你而在》裏的一句詞：心也一層一層被你融掉，一天一天為你開竅，一秒一秒想你的微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