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戒指
戒指
傅霄不知道在門口站了多久,穿了件灰色的外套,手裏拎着一個比較大的保溫袋,金絲眼鏡折射出冷然的光。
兩個身形相似的男人對立而站,無聲的氣場蔓延開來,讓靠在病床上的蘇時钰心間慌亂如麻,生怕下一秒兩人又要掀起新一輪血雨腥風的戰場。
就在蘇時钰思考自己是不是應該說點什麽的時候,只聽聞洵冷冷道:“擋在我面前做什麽?好狗不擋道,趕緊讓開。”
聞言,蘇時钰頓時覺得周遭的溫度都低了好幾度。
傅霄看着聞洵的眼神冰冷徹骨,就像是在看着一具屍體。
單手扶了下鼻梁上的眼睛,無情地瞥了他一眼:“狗嘴裏吐不出象牙。”
聞洵現在有更要緊的事情要做,懶得再跟他掰扯,回頭跟蘇時钰揮了揮手:“我很快就會來找你的。”
“的确很快。”傅霄淡淡道,“請柬已經讓人轉交給你助理了,下周五我跟時钰的婚禮上見。”
傅霄着重強調了“我跟時钰的婚禮”這幾個字,聞洵神色一沉,聽出他來者不善的言外之意。
聞洵的臉色只難看了一瞬,很快便恢複正常:“你放心吧,到時候我一定去給你送份大禮。”
說完,頭也不回地從傅霄身側撞了一下他的肩膀走了出去。
傅霄走進房間,剛要關門,另一陣腳步聲出現在走廊上,一只手搭在門邊,止住了他要關門的動作。
“等等,等等,讓我進去!”
聽到熟悉聲音的傅霄頓了一下,将門拉開。
洛席詫異地看了他一眼:“呀,霄哥你來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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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着像是想起什麽了一樣,他鬼鬼祟祟地朝裏面一看,發現只有蘇時钰一個病人倚靠在病床上,這才略微松了口氣。
“你在找什麽?”
傅霄冰冷的聲音從他身後傳來,洛席被吓得一個激靈,感受到傅霄落在他身上薄涼的視線,不禁僵硬地挺直了後背。
“啊,沒什麽,就是看看需要用到的醫用物品有沒有在裏面,省得我跑來跑去的。”洛席睜眼說瞎話道。
他不敢再跟傅霄有更多的接觸,邁開腿急匆匆地來到蘇時钰的病床旁,裝模作樣地對着點滴看,嘴裏念念有詞:“快打完了,你等着我給你拔針,讓後吃個藥好好休息一下。”
傅霄拎着保溫袋來到病床邊,将保溫袋放在床頭,坐在一旁地椅子上。蘇時钰默不作聲地看着他。
洛席還在傻愣愣地看着點滴,隔了一分鐘才感受到兩人之間的氣氛不對。
他們怎麽不說話?
帶着滿腔疑惑,洛席瞥了眼躺在病床上的蘇時钰,後者遞給他一個眼神——你怎麽還在這裏?
洛席這才反應過來,原來是自己在無形當中做了硬要擠進橘子裏的蒜瓣!
他連忙走到一旁的小推車上拿過醫用膠帶跟棉簽,給蘇時钰拔完針後,又把今晚應該吃的藥放在床頭。
“藥記得吃哈,我先出去了,有事再喊我。”說完,他根本看都不敢看旁邊的傅霄一一眼,一溜煙地跑出房間關上了門。
等到那陣急匆匆地腳步聲從走廊遠去後,蘇時钰才開口道:“你剛到嗎?”
傅霄望着蘇時钰淺棕色眼底含着的期待,淡然道:“沒有,來很久了。”
“啊。”蘇時钰心裏一驚,暗道不好。
但他還是抱有一絲天真的僥幸:“那你是從——”
“從他激動認真、含情脈脈地跟你說那些市值幾百億的合同開始,我就已經在門外了。”
傅霄聲線平緩,臉上沒什麽表情,像是狂風驟雨來臨前的平靜,蘇時钰隐約能感受到,傅霄這是生氣了。
蘇時钰心頭咯噔一下,最壞的結果出現了!
傅霄幾乎是等同于聽完了全程!!!
想想自己方才跟聞洵說過的話,蘇時钰不禁眼前一黑,差點又要昏死過去。
但他明白,逃避可恥而且沒用,昨天已經用過這一招了,換來的也不過是片刻的喘息,該來的麻煩還是會來,問題沒有解決,那麽它就會一直存在在那裏。
“啊,這樣啊。”蘇時钰幹幹巴巴道,“你當時怎麽不進來呀?”
傅霄瞥他一眼:“我進來做什麽?我進來不就聽不到他對你的深情告白了?你确定我那個時候進來我跟他不會再接着吵一架?”
蘇時钰又不說話了。
傅霄倚靠在椅背上,翹着腿,像是正在進行商務談判的嚴肅精英:“如果說,聞洵真的在這段時間裏恢複了以前的記憶,你會為了跟他在一起,毀掉我跟你的婚約嗎?”
“別對我說謊,時钰。”傅霄說,“我很了解你,知道你在想什麽。”
傅霄從小跟他一起長大,傅家跟蘇家世代相處友好,兩個人還都是小粉團子的時候就已經見過面了。在蘇時钰二十幾年的生命中,傅霄幾乎是填滿了他大半時光,幾乎所有重要的人生節點,傅霄都會陪在他身旁。
傅霄知曉他的所有秘密,只是一個眼神而已就能讀懂他的所有心思。
傅霄永遠是他最好的朋友,最親密的竹馬。兩個人就像是親密無間的家人一樣。
每當談起這類話題時,蘇時钰的心情總是很複雜。
跟傅霄說實話?
那傅霄肯定會生氣。
跟傅霄撒謊?
那他肯定更生氣了!
左右都是生氣,像是一個無解的命題。
蘇時钰再心中默默嘆了口氣,還是決定實話實說,只是他薄唇未輕啓,就聽到傅霄在一旁跟他說。
“我知道你心裏一直有着他,你只喜歡他。”
蘇時钰一愣,琥珀般的眼瞳倒映出傅霄的身影。
傅霄神色平靜,從口袋裏摸出一個紅絲絨小方盒,拿在手上把玩。
“從以前開始就是這樣,自從你跟他做了朋友之後,你的眼裏就只能看得到他。”傅霄緩緩說着,聲音摻着一種莫名的委屈,聽得蘇時钰心尖流過一絲酸澀感。
蘇時钰忍不住反駁道:“應該也沒有吧......”
在他的印象裏,似乎并沒有做出過為了聞洵而冷落傅霄的事情,在他跟聞洵中間那層暧昧的紗窗還沒被扯破時,他對待聞洵跟對待傅霄,向來一視同仁。
聽到解釋的傅霄擡眸看了他一眼,輕笑一聲:“你還真是天真又殘忍。”
傅霄仿佛洞察蘇時钰的內心,一字一句道:“你是不是覺得我這話說的很莫名其妙,明明你對我跟對他是一樣的,為什麽我會說你偏心?”
被戳中想法的蘇時钰不自在地抖了一下睫羽,但他又實在想知道,自己究竟做了什麽,才讓傅霄有這麽大的怨氣。
傅霄笑完,臉上又恢複那種像是對一切都不在乎的漠然,只是眼底流露出的怨恨,還是透露出了他內心深刻的不滿。
“從一開始我就不喜歡他,一個見不得光暴發戶家的私生子,一只在外流浪不知禮數的野狗。”
聽到傅霄這麽說聞洵,蘇時钰心頭染上了點怒氣,準備制止傅霄不要說話太難聽,就聽見傅霄對他說:“怎麽?我還什麽都沒說呢,你就準備替他打抱不平了?”
蘇時钰倏然閉上了嘴。
“每次都是這樣。”傅霄冷冷道,“以前是這樣,現在也是這樣,只要別人在背後因為他的身份議論他,你總是會替他出頭。”
“那時因為聞洵是我的朋友,幫朋友說話有什麽不對嗎?”蘇時钰反駁道。
“那你怎麽不對別人也這樣?”傅霄說,“從小到大,除了我跟洛席以外,所有的朋友都相處不過三個月就膩了,跟他們漸漸疏遠,關系重歸平靜。”
“我沒有見過你對那些朋友也是這般‘重情重義’。”
蘇時钰張了張嘴,發現傅霄說的沒錯。
蘇時钰以前不是有“關系好的朋友”,他長得漂亮,家庭條件又好,情商高會說話,在學校幾乎是男女通吃的程度。
傅霄跟蘇時晖雖然對他管的很嚴,但也沒有到要控制他社交的地步。
只是他很容易就過了那股新鮮勁,那些被蘇時晖跟傅霄篩選出來的“可以交的朋友”,大部分都十分無趣,并不能帶給蘇時钰很多新奇的感受,久而久之也就成了萍水之交。
“可是我對你也是這樣啊。”蘇時钰連忙道:“我對你跟對他都是一樣的啊、”
“你覺得你對我們倆是一樣的,但是我告訴你,你錯了。”
“只要是他在的場合,你就只能看得到他。”傅霄輕嘆一口氣說,“自從你認識了他之後,絕大部分時間都是跟他呆在一起,偶爾叫上我的時候,都是拿我當擋箭牌,好不被你哥發覺你跟這種不三不四的人在一起玩。”
“明明陪在你身邊最久的人是我,你為什麽不能看看我呢?”
蘇時钰心頭一顫,怔愣地看向傅霄:“你是什麽時候對我.......”
“不知道。”傅霄說,“可能是日久生情吧,有太多的瞬間值得我對你動心,我也是後來才發現對你的心意。”
傅霄自嘲地笑了一下:“不然我為什麽會因為害怕被你讨厭,甘心做了你那麽久的煙霧彈,忍着對他的惡心假模假樣的跟他保持表面上的和平,在你眼前表演出一副對他漠不關心的樣子,還替你保密了這麽久,不把這件事情告訴你哥?”
“你以為我圖什麽?”
蘇時钰呆呆地,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傅霄也沒能指望他回應,他就像是一個躲貓貓躲了許久也沒有等來抓他的人,他等了太久太久,已經不想再等下去了。
過去埋在心底的所有情緒,在這一刻爆發,濃烈的感情幾乎要淹沒蘇時钰的所有。
傅霄閉上了眼睛,再次睜開的時候眼底不再是深沉的寧靜:“你還記得,大一那一年的暑假,我提前回國找你的事情嗎?”
蘇時钰說:“記得。”
他還記得,那個時候傅霄本來說是第二天回來的,不知道為什麽提前回來了。他還是第二天準備去機場接人的時候才看到了傅霄發來的消息,說他早就已經回到A市了。
“那一天提早回來,是因為我想清楚了我對你的感情,想回來跟你表白。”
像是意識到了什麽,蘇時钰緩緩睜大了眼睛。
“那一天,我買了花,來到你家找你,但是管家說你出去了,我給你發了消息你沒回,我就坐回車上等你。”
“然後,我就看到我心心念念的人,跟另外一個人一起回來了。”
傅霄的聲線依舊平靜,說出來的話語像是有千金重沉甸甸地壓在蘇時钰的心口。
他面無表情地說道:“我看着他環抱住了你,把你抵在牆頭。”
“而你仰起頭,主動貼了上去吻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