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碎片
碎片
蘇時钰昏過去之後,直到第二天傍晚才醒來。
這一覺睡得不太安穩,夢中各種光怪陸離的場景堆積,記憶碎片忽明忽滅,時而是跟聞洵傅霄一起讀書,無憂無慮的年少時光,時而是他跟聞洵的戀情被發現,蘇時晖對他的囚禁,傅霄回國後看向他的複雜目光。
夢中最後的畫面,是五年前的夏天,夕陽半落在遠處的海平面上,橙紅泛紫的天空像是一副絢麗的名畫,耳邊是海浪翻湧拍打沙灘的聲響。他望向聞洵的盛着愛意的墨色眼底,主動湊上去吻住了他的唇。
睫羽似蝶翼般撲朔兩下,蘇時钰緩緩掀開眼皮,一睜開眼,映入眼簾的便是熟悉的白色天花板,旁邊傳來機器平穩均勻的嘀嗒聲。
他緩慢地眨了眨眼睛,一擡手就見手背上紮着的點滴針,和夾在指尖的脈搏血氧儀。
視線環顧四周,他發現這間病房格外眼熟,像是一個多月以前,跟聞洵同一時間入住的那間一樣。
熟悉的景色跟記憶中的場景交疊,一時半會兒讓蘇時钰有些恍惚,産生了時空錯亂的錯覺。
只不過要說有什麽地方不同,也就只有原本正對着床的那張油畫被換成了另一張。
蘇時钰嘗試起身,身體卻還是軟綿綿的,使不上什麽力氣,又看了看床頭櫃上,也沒找到自己的手機。
他使出渾身力氣,按下了床邊的呼叫鈴。
沒多久,一陣不緩不慢地腳步聲從門外響起,在蘇時钰側過頭的同時,門在下一瞬被從外面推開,一個穿着白大褂的醫生走了進來。
“呦,醒了啊。”洛席反手将門關上,對着病床上虛弱至極的蘇時钰道,裝模作樣感嘆道,“可算是醒了,再不醒那兩個瘋子都要把我搞瘋了。”
蘇時钰一下子就明白洛席口中的“兩個瘋子”指的是誰,滿含歉意地目光直直望向洛席:“麻煩你了。”
洛席只跟他對視了三秒,立馬別開視線,敗下陣來:“行了行了,我又沒怪你。又不是第一天跟你認識了,跟我這麽客氣做什麽,”
他來到蘇時钰的病床邊,先是看了一下挂着的點滴藥瓶的情況,接着又确認了一下監護儀中的血壓跟心電圖處在正常值域,這才稍微放下心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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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來之後,有沒有覺得哪裏有不舒服的地方?像是頭疼啊,反胃犯惡心之類的?”
蘇時钰順着他的話想了想:“還好,就是有點頭暈,可能是躺太久的過。”
洛席哼哼兩聲:“等會兒的,我現在給你把床頭支起來。”
蘇時钰住的醫院是私立醫院,病房也是單獨為他準備的VVIP室,整體的風格裝修的就比普通的病房要好,周圍的醫療器材等設施一應俱全。
洛席給按了下按鈕,将上半張床調整到合适的角度,又去一旁的飲水機裏,拿着杯子接了一杯溫水。
“你先喝點水,我跟他們說你已經醒了,估計過一會兒就會帶着吃的來看你了。”
蘇時钰捧着水杯喝水的動作一頓:“啊?”
“啊什麽,從昨天把你送到醫院來之後,他倆就一直跟門神似的杵在門口,每次一見我第一句話永遠都是‘他怎麽樣?他什麽時候醒?他真的沒事嗎?’問了不下千百遍,我頭都要爆炸了。”
洛席搬了張椅子過來坐到他邊上:“有時候我真覺得自己像是霸總小說裏那個被呼來喚去随叫随到的倒黴醫生,一個不小心就被紅着眼的霸總怒罵‘要是他有事我讓你們全都陪葬!’”
蘇時钰默默道:“這不是皇上的臺詞麽。”
“啊好像是串頻了。”洛席毫不在意,又接着吐槽道,“不是我說,你現在到底是咋想的啊。”
蘇時钰一愣:“什麽怎麽想?”
洛席說:“你到底要跟誰好?”
“其他悲催醫生只要面對一個霸總的怒火,到了我這直接加倍,他倆這一天下來差點沒把我吓死,要不是後來他們各自有事先走了,我估計真的能被他倆煩死。”
蘇時钰聽了洛席的話陷入沉默。
洛席一看他這幅樣子,心中忽然警鈴大作,花容失色道:“你該不會兩個都想要吧!”
“我不想!”蘇時钰實在想不通洛席的腦回路到底是怎麽長的,“誰說我兩個都想要了,我不想!有一個就可以了!”
“那現在是怎麽回事?你還有不到一周的時間就要跟傅霄結婚了,但是卻又跟聞洵搞不清楚。”
蘇時钰垂下眼眸,纖細的指尖抓着雪白的被褥,節骨分明,白皙手背上青筋隐約可見,腕骨上漂亮的凸起,脆弱不堪。
從他的沉默中,洛席知道了他的答案。幽幽嘆了口氣,語重心長道:“時钰,我們也算是一起長大的,他們倆是什麽樣的人我肯定沒你知道的那麽清楚,但總歸也是認識的。”
“我接下來說的一些話你可能不愛聽,但我還是想跟你說,你既然只想要一個,那就好好從中二選一,不要再這麽稀裏糊塗的給糊弄過去了。”
“你馬上也要結婚了,再拖下去對誰都不好。”洛席說,“你明白我的意思吧?”
蘇時钰點了點頭。
在國內的時候,都是由洛席負責作為蘇時钰的主治醫生,自然也明白蘇時钰患有嚴重的心裏疾病,更明白這病情産生的原因。
洛席說:“有些事情還是要趁早解決的好。”
蘇時钰緊抓着被褥的雙手因為這句話,倏然卸了全部的力氣。
洛席說的不錯,他的确要快點解決好這些情感爛事。
洛席間蘇時钰情緒低落,一副病恹恹的慘白模樣,在心裏又長長嘆了口氣,到底還是自己最好的朋友,身體又虛弱,他也舍不得對蘇時钰說重話。
見他此時情緒低落,也就岔開話題,跟他聊起了別的:“話說你知道麽,陳家那小子出事了。”
“嗯?”蘇時钰還是有點沒精神,腦子一下想不起來這個陳家究竟是哪個陳家,“不知道,這段時間都窩在家裏看電影養病,沒怎麽看新聞。”
倒也不是說他沒興趣看,而是經過上次那件事情後,蘇時晖對此有了輕微的心理陰影,生怕蘇時钰再網絡沖浪的時候又看到什麽不好的言論,再度引發心理創傷。
生了病養不好又非常傷身體,本來蘇時钰的身子就不好,回國後更是精神萎靡,蘇時晖也是被搞怕了,防範未然,杜絕蘇時钰接觸其他網絡消息,先把身體養好了再說別的。
蘇時钰也沒什麽表示,他本來也不是那種喜歡刷朋友圈的人,他自己都不發,幾乎是個擺設。
“就是那個天盛集團的老總的小兒子,叫陳什麽來着,哦對了!叫陳友銘!”
聽到這三個熟悉的字眼,蘇時钰怔了怔,問到:“他怎麽了?”
“他不知道惹到誰了,這兩天醜聞接二連三的被曝光,什麽長期出入各種情/色場合玩多人游戲啦,仗着自己家這些年有錢在A市無惡不作為虎作伥啦,而且——”
蘇時钰最受不了洛席話講到一半就愛賣關子的壞習慣:“而且什麽?”
洛席湊近他,神神秘秘地說:“有人舉報他強迫良家少女,下藥□□甚至還拍照威脅,據說那些受害者還不止一個,裏面甚至有未成年在內。”
蘇時钰蹙了下眉心:“那他現在在哪?”該不會跑了吧?這麽想着,他也這麽問出口了。
洛席說:“那倒沒有,聽別人說出事前根本沒有聽到一點風聲,他們這些爛人壞事做多了,跟上面都打好了關系,按道理來說不太可能真的會出什麽事情。只是這次就很奇怪,在這種情況下,連一點消息都沒有,人家幾個女孩一起去報的警,大概是早上九點多,報完警馬上就立案抓人了,十點多就被抓回警局,現在還沒出來呢。”
人有錢的了就會變壞,這是個亘古不變的硬道理,就像不論經濟再怎麽差勁,人們依舊覺得黃金才是真正的通貨幣一樣。
他們這群所謂的富二代少爺,也不過是在金錢熏陶下成了披着人的畜生罷了,享受過金錢帶來的權利,道德底線一再降低,甚至幹脆化為灰燼,就習慣幹一些違法的勾當。
喜歡幹壞事兒找刺激的人絕對不止陳友銘一個,只是他倒黴,被針對了而已。
這些話洛席自然是不會告訴蘇時钰的,他也算是跟蘇時钰一起長大,深知他哥跟傅霄對他的保護力道有多強,不想讓這些惡心的事情污染他的眼睛,洛席自然也不會多最。
洛席想了想,繼續道:“這件事還是三天前發生的呢,我還聽人說,他爸跑了好多關系,都說無能為力,擺明了有人想要搞死他。”
蘇時钰冷冷道:“活該,這種人判死刑都便宜他了!”
下三濫的玩意,擱在古代淩遲他都算是輕的!
洛席說:“不過你知道嗎,更有意思的事情還在後面呢,因為這事兒,警察還順道查了他手上的那些項目,你猜猜看發現了什麽?”
“什麽?”
“那些項目有做假賬的嫌疑不說,而且啓動金都來歷不明,被懷疑有做假賬的嫌疑!”
說道這,洛席有些興奮:“這些項目基本上都是他們家自己做的,現在出了事情別說是陳友銘,就連他爸都被關進看守所,等着調查結果出來才能定罪。”
蘇時钰萬萬沒想到事情的走向會變成這樣,聽洛席說完,倍感吃驚。
“圈子裏有不少人本來就看不慣他們家的作風,仗着這幾年做了點成績就開始目中無人,跟人做生意一定要占大頭,別人三他們七,礙于他們手上的确有好的資源跟一些人脈關系才沒有翻臉,現在好了,落井下石的人你是不知道有多少!”
洛席說完,感嘆道:“也不知道這小子到底惹到誰了,直接給他家根基都拔了,啧啧,真是活該。”
蘇時钰靜靜的聽着,腦海中沒來由的浮現出一張令他心神不寧的面容。
就在洛席還在滔滔不絕的跟蘇時钰講述一些到道聽途說的故事時,病房的門忽然被人敲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