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二章
木子走到鋪子的時候正好遇見弗蘭從小門往外走着，小門這邊比較隐蔽，正是說話的好地方，他忙快走幾步跟上去。
“弗娘子，冒昧打擾，能否換個地方與我家公子說兩句話？”
弗蘭雖被人攔下，卻并不惱怒，只是似笑非笑的看着他，話裏更是意有所指：“确定是你家公子嗎？”
木子心下一驚，這人是想說什麽，随即穩住心神道：“自然是我家公子，難不成還能是我一介奴仆妄想與您搭話。”
木子這話特意說得暧昧，為了打消弗蘭對他的猜測。木子不知道弗娘子那話有沒有其他意思，他只能假裝鎮定。
弗蘭見他假裝不明其意也沒拆穿：“是你家公子的話，我先回去更衣，你讓他等着吧。”
木子心裏更覺得弗蘭這人看不透了，也不知道他是知曉自己家公子，還是不論是哪家公子他都能欣然應約。
要麽是胸有成算，要麽是來者不拒，無論是哪種只怕都不是好相與的。
他忙着去到茶樓跟司雲通風報信。
司雲早已坐在茶樓的隔間裏，安排好了其他事項。只坐在窗邊，輕輕摩挲着茶杯，這裏正好能看見茶樓門口。
他回想着弗蘭與小時候如出一轍的眉眼，以及更加俊逸的面容，高挑的身材，似乎歲月對他格外偏愛。
司雲忍不住回想起小時候的弗蘭，那站在光裏背脊挺直的人有着行俠仗義的俠氣。
在司雲回司府後不久，司雲就被哄得什麽都交出去了。至此司府上下除了司業總是惦記着欺負他外，更多時候是沒有人會注意到他的。
司雲的院子靠近街道，所以司雲只需要翻過屋子後面的牆就可以到外面玩了。小司雲自然是翻不過牆的，但是他可以仗着身形小鑽狗洞。
司雲很多時候都會悄悄跑到司府外面去玩，他很喜歡巷口賣竹編的老爺爺。老爺爺人很好，也很愛編東西，有時候甚至會教司雲怎麽編才好看。司雲能蹲在爺爺身邊看爺爺編一整天的各種稀奇的玩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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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老爺爺那時候編的多都是些籃子、背簍之類的常見的用具，但他就是覺得一根根竹條在老爺爺手裏慢慢變成用具的過程很吸引他的目光。
可能就是那時，手工就在他心裏埋下了火種。
由于小時候的司雲就已經又白又嫩，光是蹲在那裏就吸引了不少目光。巷子裏小朋友組成的小團體很想找司雲一起玩。司雲拒絕了好幾次之後，那些小孩子依舊圍在他身邊不願意離開。
司雲看着身邊人多，他有些慌亂，不由得想回家，但是那些小孩子攔住了他的路。
“我要回家，麻煩你們讓讓。”
小司雲被人圍着有些害怕，他想從小孩的包圍圈裏走出來。
可是有幾個小孩子并不講道理：“還早呢，你別回去，你陪我們過家家好不好。我讓你做我郎君哦。”
小司雲受過教育，他知道不能随意做人郎君，他不願意。
“我不要，你們放開我。”
小司雲被拉扯着走不掉，聲音裏都帶上了哭腔，卻強撐着掙紮起來。幾個小孩推搡之間，其中一個小孩子沒站穩被推到在地上，他看着自己突然就坐在了地上，愣了一下，然後騰空床來，他哇的一聲哭了起來。
“好痛，嗚啊~”
小司雲被這哭嚎吓了一跳，其他小孩也有些不知所措。司雲這會才被他們放開，但是小孩子們在不知道怪誰的時候，突然将小孩子摔倒的事怪在了司雲頭上。
等司雲回過神的時候，身邊的小朋友們都在指責他，周圍的大人們被小孩的哭聲吸引，又聽見其他小朋友的指責，看到眼前的場景也都以為是他不對。
“你不跟他們玩就不跟他們玩，怎麽還打架呢，小小年紀不學好。”周圍有人在指責司雲。
“是他自己摔的，不是我推的。”司雲辯解的聲音很低，幾乎沒人能聽見。
而摔倒小孩的父親也叉着腰趕了過來，不分青紅皂白就破口大罵。
“沒爹養的破小孩，欺負我家孩子是不是。”
那人正說着，看見司雲身上的穿着綢緞，眼裏閃過貪婪。
“你推了人，賠錢！”
小司雲哪見識過這種場景，急的眼淚都在眼眶裏打轉。努力的壓制自己的哭腔說道：“是他非要拉我的，是他的錯。”
但是他的聲音太小了，大家聽不到他的辯解，或者也不願意聽他的辯解。小司雲四處望去。四周的人臉上都跟蒙了白布似的模糊不清，沒有人願意幫他。
就在司雲最無助的時候，從天而降的弗蘭就像是一道光，突然就出現了。
小司雲被弗蘭護在身後，只能看見弗蘭高大的背影，挺直的站立在他身前。哪怕對比着周圍的大人們，弗蘭顯得有些矮小，但是在司雲眼裏，那就是無比高大的。
弗蘭的聲音清脆響亮：“我弟弟是被他們強拉過來的！大街上拖着小孩走，不知道的還以為是拐子呢。你兒子被推倒是因為他非要拉扯我弟弟，沒聽我弟弟一直說不跟他們玩嗎？小孩摔一下就想訛錢，你是不是想下大獄。”
那小孩的父親還想争論，旁邊賣竹編的爺爺也忍不住為司雲說話：“鄰裏鄰居住這麽多年，你真訛小孩錢可就讓人看不起了啊。這小孩平時就在我旁邊看我編竹子，老乖了，你家皮孩能比嗎？”
那人見司雲有人護着，周圍的人也覺得他訛小孩錢實在是過分不站在他這邊了，他實在站不住腳。對着自己家小孩念念叨叨的就把孩子帶回家了。
其餘人見沒有什麽大事也就漸漸散開了，留下司雲對着弗蘭滿眼崇拜。
“謝謝爺爺幫我說話，也謝謝姐姐幫我。”司雲在人散開後終于慢慢恢複了禮貌，跟老爺爺道完謝之後，小司雲就一直跟着弗蘭。
弗蘭往哪走他就往哪走，弗蘭本想去郊外，但是見小孩這樣只能停下腳步。
她怕小孩走遠了不認識路，于是坐在街邊問小孩：“你都道完謝了，還跟着我幹嘛呀？”
“我想做你的朋友。”這是回家後第一次有人将他護在身後，他想這就是姑母說的朋友了。
而那時候的弗蘭，一身正氣，正滿腦子都是江湖義氣，哪願意跟小孩子過家家。她堅信拯救弱小是自己的責任，所以她哄騙司雲道：“我是個俠客，在外面做事是不能留名號的。你如果想做我朋友，那就長大後去都城吧，我以後肯定會名揚整個都城的。”
司雲聽不懂弗蘭的話，只是感覺很厲害的樣子，更加崇拜的望着她，然後黏黏糊糊的纏了上來：“姐姐，你就告訴我你的名字嘛，我不告訴別人。”
弗蘭看着軟糯糯的小司雲，忍不住掐了掐小司雲的軟嘟嘟的小臉，然後正色道：“我是做好事不留名的江湖俠客，你可以稱呼我為大俠。”
司雲傻傻的相信了，跟在弗蘭身後：“大俠姐姐，大俠姐姐。”
直到後來司雲撞見弗蘭随她祖母來司府拜訪，司雲才驚覺原來大俠不是弗蘭的名字。
由于羞恥和惱怒，司雲一直躲避着弗蘭。而弗蘭為了哄一見到她就氣呼呼的小司雲，每次來司府都帶上不少糕點和糖果子。
茶樓裏，司雲将手上一直摩挲着的茶杯裏的茶水飲盡，給自己添了些熱茶。
他其實有些期待與弗蘭的會面，又有點害怕弗蘭早就忘記小時候的事情了，畢竟他也是回想了好久才想起那麽幾件。而且多年未見，他也不是之前那個軟糯糯的小孩子了。
但是他堅信依照弗蘭姐姐過往的心善，她一定會幫他的，就像小時候的他堅信弗蘭姐姐會因為他生氣就哄他一樣。
司雲還未完全從過往的回憶裏回神，木子這時候已經回來了。
木子有些糾結的對弗蘭道：“弗娘子好像跟以前不太一樣了。”
又接話道：“也可能是我的錯覺，弗娘子有些輕浮。”
木子雖然知道自己改變不了什麽，但是他還是想要讓司雲保持一點戒心。
司雲有些不太相信，依照弗蘭小時候的性格，和弗夫人的教養。弗蘭應當是光明磊落意氣風發才對，怎麽可能會輕浮呢。
司雲正要細問，這時，旁邊隔間的門被打開，小二将弗蘭領到門口便退了出去。
木子害怕弗蘭口無遮攔讓自己跟公子之間出現嫌隙，也忙退了出去，将空間留給兩個人單獨相商。
司雲與弗蘭是在兩個相鄰隔間裏，雖然是兩個隔間，但其實隔斷的中間只是薄薄一層紗簾。司雲站在這邊既可以看清對方的大致身影，但又看不仔細對方的臉。
司雲看到灰色的身形走到紗簾前，他忙幾步上前行禮。
“多謝弗娘子願意見我。”
然後起身對着弗蘭的身影低聲道：“今日是有事想求弗娘子幫忙。”
司雲等了一會卻始終沒有聽到弗蘭的回答，只能擡頭往隔壁望去。卻正好看見弗蘭将紗簾卷起。
弗蘭俊秀的臉出現在他眼前，他的臉頰忍不住泛起了紅暈，聲音有些磕磕絆絆道：“我是司府二公子司雲。”
這兩個隔間是有講究的，雖然花費了不少的錢財，但勝在隐蔽，可以避開外界的窺探，避免司雲的計劃外洩。
弗蘭掀起紗簾的舉動，雖然冒昧了些，但是獨處中并不會壞了名聲。
再想着本來自己就有事相求，而且還是婚姻大事，掀起來大家面對面才能更好地把話說清楚。于是克制住自己的內心小小的疑慮。
誰知弗蘭的清脆的聲音傳來：“好俊的小公子呀！”
司雲的臉突然就開始發燙，司雲能明顯感覺到兩頰的溫度迅速上升。他有些羞惱弗娘子這般唐突，但還是盡力讓自己裝得平靜些的說道：“弗娘子說笑了，論相貌誰能與弗娘子相較。”
弗蘭的美是那種有力量的美，透過衣服都能看出勻稱的肌肉線條，人也英氣十足。
司雲以為自己誇贊弗蘭便能讨好弗蘭，之後弗蘭也就不會在讓他難以應答。
誰知又聽弗蘭直白的道：“我知道雲小公子讓我來的目的，你想嫁我。”
又聽弗蘭接着道：“你長得挺好看的，我很樂意娶。你回家等着吧，我過幾天就去提親。”
司雲有些震驚，一時不知如果反應。弗蘭知道自己的目的？
“弗娘子是怎麽知道我的目的的？”
司雲撚了撚衣角，有些緊張，雖然結果是他想要的，但是這過程讓他感覺到了不安。弗蘭對他的态度也讓他有些慌張。
弗蘭直言不諱：“縣令好色是人盡皆知，你哥為了那個外室跟他吵鬧的事我也有所耳聞。你這會着急尋我，多半是莫寧和你哥達成共識想要擡你進府。”
司雲有點懷疑自己的決定是否正确，弗娘子有備而來。自己身上還有什麽是值得圖謀的呢？
但是司雲想到小時候那個總是給他帶糕點哄他開心的身影，又覺得不管她想要什麽，給她又能如何，反正自己本來也沒有什麽了。
弗蘭說完就倚在紗簾邊上，像是在等司雲理清頭緒，為他解惑似的。
司雲思索了一會，他還是鼓足勇氣問道：“弗娘子就這麽輕易的決定要娶我，不怕婚後發現我不适合做夫郎？”
弗蘭卻笑道：“沒有誰是天生适合幹什麽的。你想嫁，我想娶，不就夠了嗎？剩下的交給時間。”
司雲諾諾不安的問道：“你既知道那些事情，那便應該清楚娶我就會得罪縣令郎君吧。即便這樣，你也要娶嗎？”
弗蘭卻沒有回他，而是突然說道：“你過來一點。”
司雲不明所以，以為是要說什麽密辛就湊了過去。誰知，臉上一涼，弗蘭掐住了他的臉，還捏了捏。
司雲捂着臉往後退了兩步，眼睛睜得通圓，結結巴巴道：“你，你，你怎麽可以？”
弗蘭這會笑容燦爛：“還是跟小時候一樣好玩。”
司雲被她笑容晃了晃眼睛，本來該生氣的，但是又覺得好看極了，一時不知該表達什麽情緒。
弗蘭看他呆呆傻傻的樣子更開心了，低聲道：“你是忘了我嗎？你小時候可黏我了，吵着鬧着要給我當小郎君呢。”
司雲忍不住辯解道：“那是小時候不懂事，只知道給你當郎君可以一直吃你買的糕點。”
但是司雲有忍不住內心的高興，弗蘭還記得他，還記得他們小時候的事情。他覺得這就是這麽多年來，最幸運的事了吧。
司雲很認真的望着弗蘭比之前更甚的容顏，再次開口問道：“你真的要娶我嗎？”
弗蘭感受到了司雲的認真，她正了正神色道：“司府于你而言是個火坑，娶你能讓你脫離那裏，我是願意的。”
司雲很感動，但是忍不住打探道：“那你娶我會影響你娶心愛之人嗎？”
弗蘭心下明了，忍不住笑道：“我可沒有什麽藍顏知己。”
司雲被弗蘭直接點破小心思有點尴尬，但還是很開心的。
弗蘭接着一開始的話道：“你不用擔心其他的，我願意娶你，你只說你願不願嫁我。”
司雲不自覺的被弗蘭牽着思緒走，有些不好意思，但還是很堅定道：“我找你機會因為想不到其他辦法了，你願意幫我而娶我，我自然是願意嫁的，還是千恩萬謝的嫁。”
“你放心，我嫁過去後一定謹守本分，孝敬父母操持家務，以報答你的恩情。”
司雲努力表述着自己的忠心，讓弗蘭相信這不是虧本買賣。
但是為了事情順利發展，他不得不問道：“你打算怎麽讓他們同意你娶我。我不是懷疑你的意思，只是我想知道有沒有什麽需要我配合的，我怕臨時準備來不及。”司雲慌張的解釋着。
弗蘭卻并不覺得冒犯，甚至覺得努力解釋的司雲有點可愛，他詢問道：“別擔心，我有把握的。不然你先告訴我你之前的計劃是什麽？”
司雲有些不好意思，但還是說道：“我本來是想的，你如果願意的話，我就找機會将身份文書偷出來，你我悄悄去把婚契登記了。”
司雲看見了弗蘭臉上的震驚，他知道作為男子，有這般的想法确實有點不知廉恥。但是他也沒有別的辦法了，這是他能想到的最方便的方法。
若是有其他辦法，他又怎會這麽作踐自己。
弗蘭看着有些低落的司雲，手探上了司雲的頭，像小時候一樣輕輕揉了揉以示安慰。
“如果到了無法回頭的時候，這麽做也沒什麽不對的，沒有怪你的意思。”
司雲感受到弗蘭是理解自己，心情好了一些。弗蘭卻并沒有采納他的方法：“但是現在我們有其他不毀你名聲的方法，就不用你想辦法去偷身份文書了。當年兩家定親，是有定親書的。只要你願意嫁我，他們就阻攔不了。你乖乖回家等我吧。”
司雲有些驚喜，也有很多疑惑，既然有定親書為何放任司府毀約。但是他相信弗蘭，于是便應道：“我信你，你一定要來哦，我等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