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大結局
大結局
四門首席弟子,沒一個正經人,包括宋青雨。
不知道是誰聽到的規矩,這群不正經的分成兩派出,各自看守卿良和尚情,婚前三日,不允許兩人見面。
黃歷撕掉幾頁,扶風林唢吶沖開竹林,春風萬花陣裏,百花齊放,散下花雨。
“俗氣。”宋青雨抱臂旁觀,審視的目光裏倒是沒見多少挑剔。
他說得不算大聲,但通過水鏡投了虛影的盛南枝怒目而視:“你做個不俗氣的,讓我開開眼?”
謝微吟腦仁疼:“兩位,新人快來了,先別争了。”
左邊的宋青雨睨了一眼:“我說事實,争什麽了?”
右邊的盛南枝連連冷笑:“一天到晚黑漆麻烏的死烏鴉,懂什麽喜慶?”
宋青雨視線跨過謝微吟,直指盛南枝:“你一個紅燒小鳥好到哪裏去?”
盛南枝同樣無視謝微吟,回擊宋青雨:“總比宋代門主讨人喜歡。哼,虧我當初好心來看你渡元嬰劫有沒有成功。”
宋青雨冷哼:“要你看了?也不瞧瞧你現在的情況,送過去的丹藥能用嗎?”
“唔,勞煩我們的代門主到處找制造陰氣的丹藥了,還有沒有,下次我多吃幾顆,存個一天的陰氣量,出來找你們玩。”
柳緣風從後頭戳了戳謝微吟:“你是介入不了一點。”
謝微吟:“……”
柳緣風:“你行不行啊?”
Advertisement
他最後一個字變了半個調,岑秋水收回拽他後衣領的手:“莫要挑撥離間。”
柳緣風抗議:“我哪有?”
岑秋水:“你跟尚情說胡話的事,尚情已與我說了。幹涉別人感情,不怕壞了過琴居名聲。”
柳緣風:“……他倆那會兒還沒成,我逗逗他倆怎麽了?”
岑秋水冷冰冰瞥過來。
柳緣風勾人的眼睛耷拉下來:“我的錯,我的錯。”
晁穎一早去找羅昀借了黑布袋,這一日由她來看着晁咎,晚一步來到堂前,一同長大的仙門天驕吵得尤為突出,來來往往的仙門弟子假裝做事,耳朵一個比一個豎起。
晁穎走過去的步子一頓,硬生生調了個頭。
察覺到動靜的晁咎:“你往回走做啥呀?不去盯好好那家夥?”
晁穎語調溫婉,聽不出對同期弟子的嫌棄:“卿公子尚未到場。”
晁咎:“我聽到柳緣風聲音了,過去過去,咱們去湊個熱鬧!”他沒有完全分散的魂體在黑布袋裏蹦了蹦,喊出來的聲音裏透着一股虛氣,“宋小哥,我在這!我來了!”
晁穎活撕了黑布袋的心都有了。
宋青雨聽得動靜,略一偏頭:“晁姑娘。”
晁咎:“我呢?”
晁穎亦是颔首:“宋代門主,岑師姐,謝公子。”
柳緣風:“我呢?”
宋青雨:“仍像過去一般就行。你我同期,直呼名姓亦可。”
盛南枝操縱水鏡飄過去:“小穎,我問你,這春風萬花陣如何?”
晁穎溫和道:“我看着極是漂亮。南枝做的陣,哪裏有不好的?”
盛南枝扯着嗓子喊:“死烏鴉,聽到沒有!”
宋青雨當聽不見。
盛南枝火氣上頭,又要往宋青雨那飄去,被晁穎叫住:“新人來了,南枝且看那兩位是否喜歡便是。”
盛南枝沖宋青雨挑釁一笑:“就讓咱們的代門主看看,天底下最沒眼光的便是他。”
謝微吟日常嘆氣,蒼白的臉上倒是挂着壓不住的笑意。
花雨落得緩,軟軟一層疊在紅綢之上。
唢吶聲不知何時已停下,燕雲鴻穿紅戴綠,把陳言謝請到高堂的位置,剩下的一個,開了水鏡,放出門主宋衍的虛影。
宋衍看清位置:“言謝一日為師終身為父,這位置坐得,我卻是不合适了。”
陳言謝拿劍氣壓住水鏡,無賴道:“我是他倆的爹,您比他倆的爹還爹,坐這正好。”
宋衍呵呵一笑,冷飕飕的調兒,可陳言謝看過去還是門主溫煦的面孔。
宋衍道:“倒也當不得言謝的爹。”
陳言謝:“……門主師兄。”
宋衍:“嗯?”
陳言謝:“你在占我便宜。”
宋衍笑得高深莫測。
邊上,燕雲鴻清了清嗓子:“新人卿良、尚情入場!”
看熱鬧的仙門首徒們:“……”
宋青雨抱起的手臂有點垮:“凡俗結親是這樣的?”
柳緣風摸了摸鼻子:“凡俗也沒有大搖大擺娶男妻的吧。”
晁咎道:“也不能讓燕雲鴻背着尚情進來,喊‘新娘子來了’吧?”
晁穎:“還請兄長少說兩句,頭腦裏突然出現了些微妙的情景。”
岑秋水冰塊似的面孔有了一條笑出的裂縫。
盛南枝笑到水鏡顫顫,謝微吟勸道:“你小心着點,別把水鏡關了。”
水鏡裏傳來蕭逢的聲音:“盛姑娘別笑了,輪回井裏的鬼都要被你笑出來了!”
盛南枝變了個臉:“大喜日子還來搗亂,我摁回地府後就回來。”
為讓陰氣流出,輪回井沒有封死,但太陽精火燒入地獄通道,厲鬼從縫隙偷跑出來,實力大打折扣。
陽世之鬼受仙門之名,成為守井人,日常工作就是把不死心的陰鬼送回地獄。
盛南枝處理這工作得心應手,只把被削了實力的厲鬼當地鼠,一按一個準。蕭逢卻是剛接觸神神鬼鬼,即便身為真正的陽世之鬼,也不懂除鬼驅邪的門道,現如今還在跟随盛南枝見習。
盛南枝用刀柄敲回陰鬼,重回水鏡時,卿良和尚情已走過紅綢地毯,跪在陳言謝和宋衍面前。
陳言謝老淚縱橫,燕雲鴻嫌丢人,悄悄塞了十條手帕,陳言謝頓時不太想哭。
此刻只差最後一拜,盛南枝抻着脖子,屏着不存在的呼吸。
尚情正與卿良面對面,精挑細選的淩霄繡雲錦流光溢彩,卻奪不了眼前之人半分神光。
燕雲鴻遲遲未喊對拜,尚情便一眼不錯地看着卿良。
花瓣飄飄揚揚,一次次飄落在他眼前,他隔着花雨,只覺用花神比之師兄都不夠。
他不自覺擡起手,拂過卿良的鬓發。
卿良疑道:“發冠歪了?”
尚情搖搖頭,摘下一片柔軟的花瓣:“掉在您頭發上了。”
卿良笑了笑:“你頭發上有不少。”
熱意蒸騰着臉上的脂粉,尚情眼睛一眨:“師兄一會兒幫我一片片摘下來。”
卿良剛要開口,燕雲鴻糾結完了:“來來來,師兄和師弟磕一個。”他實在說不出“夫妻”“夫夫”之類的詞兒,怎麽想怎麽奇怪。
可他說出口的話還要怪異,滿堂哄笑,連門主宋衍都笑得水鏡搖晃。
燕雲鴻木着臉,自暴自棄:“都說了我不當司儀。晁師兄說的都是什麽鬼啊!”
陳言謝咳了又嗑,沒繃住表情:“你還聽晁家小子那話?他一腦袋馊主意可不少。”
不遠處,黑布袋在晁穎手上滾來滾去。
晁穎扶額:“兄長又支歪招。”
晁咎笑得上氣不接下氣:“沒想到雲鴻還有臉皮薄的時候,我就開個玩笑,說實在不行還能怎麽怎麽說,沒想到他真用上了哈哈哈哈哈哈哈。”
宋青雨瞪了黑布袋一眼,被柳緣風勾着脖頸一起前仰後合,訓不出一句話。
尚情忍俊不禁,偷偷和卿良道:“那師弟給您磕個頭?”
卿良執着他的手:“一起。”
春風萬花陣忽現靈光,柔婉的陣風吹起一地花瓣,花瓣聚攏在空中,啪得一聲,似煙花綻放。
“煙花”之下,新人相拜。
“禮成——”燕雲鴻喊完最後兩個字。
陳言謝拱了拱燕雲鴻:“洞房呢?不送了?”
燕雲鴻揣着手,超然物外:“送哪個?不喝了?都給我去喝酒,多喝點,直接睡,洞什麽洞?”
陳言謝:“……”二徒弟最終還是叛逆了。
*
四門繼承人和首席都很少喝酒,更不要說一起喝酒。
中洲混亂,遍地妖魔,仙門弟子需保持理智,酒一類的東西大多碰都不碰。
今日趁着婚宴,各門攀比似的拿出上好佳釀,堆成小山一般。
縱酒狂歌,除去那些天生酒量好的,三兩杯下肚,已有不少人東倒西歪,睡過去的倒還好,偏有那麽幾個不信邪,撒起酒瘋來,他就是酒神。
卿良喝過一圈,回到宋青雨他們桌。
盛南枝在輪回井那邊跟他們隔空碰杯,搖搖晃晃,蕭逢根本攔不住,謝微吟只好換個地方,水鏡裏能看到他正在努力壓制盛南枝的酒勁兒。
柳緣風倒頭就睡,悶在手臂裏,乖巧得變了個人似的。
岑秋水慢條斯理倒酒、喝酒、再倒酒,冰塊一樣的臉,竟是看不出喝沒喝醉。
晁穎不喜歡酒味兒,陪了一杯後就停了,她仔細觀察岑秋水好一陣:“岑師姐?”
岑秋水不理她。
晁穎再接再厲:“您先停停酒杯吧。”
岑秋水還是不理她。
晁咎在黑布袋裏饞酒,沒好氣道:“鐵定喝多了,別管她。把肅秋山莊的酒再拿來點讓我聞聞。”
宋青雨譏笑:“看不上我扶風林的?”
晁咎:“你們那酒軟綿綿的,我又不是沒喝過,烈還得看肅秋山莊。”
宋青雨:“你懂什麽?酒就是要……”
等了半天,晁咎問:“要什麽?”
宋青雨捂着腦袋,一臉空白。
卿良碰了碰他:“宋師兄?”
宋青雨擡頭看他,半紅的臉沒有一點譏诮。
卿良看懂了:“要回屋休息嗎?”
宋青雨抱住面前的酒壇:“不回去!”
真喝多了……
隔了幾張桌的宋青雨跟班們個比個酒量好,有一眼沒一眼偷瞄宋青雨的狀态,但因離得遠,辨認不出宋青雨如何。
卿良注意到他們,朝他們搖搖頭,以趙元永為首,那桌弟子們哄了過來。
“宋師兄,我心法上有個地方沒看懂,您幫忙看看?”
宋青雨悶着頭還能回答:“這麽簡單都不會,拿來,我給你看。”
“在……在您屋裏頭,剛我去您屋沒找着您。”
“對對對,我也留了一本,今天先生留的作業我太難了,還等宋師兄您幫忙。”
“我,還有我,師父說我招式不對。”
七嘴八舌間,宋青雨踉跄起身,一邊罵着跟班弟子沒用,一邊順着這群人回了居處。
晁穎捧着黑布袋:“卿公子回屋吧,岑師姐和柳公子我能應付。”
卿良道了聲謝,腳底飛快。
他數日不曾見到尚情,今日匆匆一面,居然明白了想念的滋味。
腳下禦了風,卿良推門而入,尚情面敷白粉、唇點胭脂,安安靜靜坐在床邊,頭一點一點,聽到吱呀開門聲,猛地驚醒。
“師兄。”尚情驚喜道,“您不陪宋師兄他們了嗎?”
卿良坐到他身邊:“都喝多回去了。”
尚情眼底星光流轉,軟綿綿靠在卿良身上:“我也喝多了。”
沒一會兒,他手上精準無誤地挑弄卿良的腰帶,分明清醒得很。
卿良不揭穿,環過尚情,任那腰帶漸松:“抱歉,回來得晚了。”
窸窣幾聲,淩霄繡雲錦制的腰帶落在地上,腰間系帶也被拆了大半。
尚情的呼吸打在卿良半·露的胸·膛上,卿良喝酒後,體溫比平日高,蒸得尚情紅到了瞳孔深處。
尚情語調帶顫:“是我回來得太早,我怕再喝兩杯,就誤了時候。”
兩人的合卺酒早在仙門弟子的起哄裏早早喝下,熱烈滾燙的酒往上湧,沖得尚情東西不分,只知扒住師兄,近在咫尺的淡色唇瓣讓他眼花缭亂。
所幸哄笑聲太大,尚情恢複神智,心底對自己的酒量有了估計,裝醉回屋,守株待兔。
這會兒逮住“兔子”,尚情輕輕啃上去,覆上一層水光。
酒醉的歡聲傳到秋素峰的弟子居,被結界隔絕在外。
足間相繞,屋裏的兩人萬事不聞。
*
人間界。
南境戰事暫停,北境屠俘八萬者死于非命。
又十年,臨溪城以明芳為首挑動旗幟,三月連收數城。
又二十年,明芳誅殺昉地國主,南境三國臣服,北境與西境寥寥戰力、同樣不敵,中洲之境,僅昉、楚兩國對立。
又三十年,昉地休養生息,軍備周全,明芳派明梣、明苑對戰楚地。明梣重傷、明苑戰亡,換得中洲統一。
自此,中洲史冊開辟明氏皇朝。
燕雲鴻訓練完當日最後一個秋素峰弟子,撂下木枝,在一衆小弟子的“哀鴻遍野”中,往峰主居走去。
門主之位由宋青雨繼承。陳言謝大鬧扶風林,在宋衍閉關門口一哭二鬧三上吊,大喊“憑什麽門主師兄都退位了,我還得當峰主”。
宋衍忍無可忍,傳訊出來,秋素峰峰主由卿良繼位,陳言謝立時變着花樣誇門主師兄英明神武、有識人之明,當夜拎着春晖劍流浪四方。
這日,仙門選試在即,四面八方自認有靈根之人已趕到各門各派,燕雲鴻手捧名冊,叩響峰主居:“師兄,起了沒?”
開門的人很高,長開的五官豔盛姚黃魏紫,右臉頰的細長疤痕又添一層脆弱瓊花之态,已與過琴居柳緣風有一争美貌之相。
尚情接過名冊,輕聲道:“師兄乏着,一會兒我給他。”
燕雲鴻已然習慣,當什麽都不知道,回過身跑得賊快。
身後,皦玉色的衣角劃過門口,卿良一襲莊嚴峰主服,頭戴銀色道冠,腰懸靈晔仙劍:“你又逗他。”
尚情轉身就抱過來:“我什麽都沒說。”
卿良捏他臉:“我這名聲被你毀了大半。”
尚情拿鼻子蹭卿良的耳垂:“我能毀師兄什麽名聲?”
卿良又捏他鼻子,假意嚴肅:“沉迷美色、荒·淫度日。”
尚情甕聲甕氣:“哪有?昨晚師兄都不……”被卿良狠狠揪了兩下,當場眼淚酸了出來。
卿良放開尚情:“跟我走吧。”
尚情下巴抵着卿良的肩:“去哪?”
“收徒。”
尚情鼻子一抽,卿良已能想到他要說什麽,搶道:“收一個天資聰穎的徒弟,等他成了峰主,我與你游遍中洲。”
今日竹風微暖,兩人同行,與昨日一般,與明日相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