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章
第 51 章
一顆小石頭砸在窗子上,莎莉憤然起身踏出滿口,站在大街上左右尋找扔石子的人,半晌後無果,還吹了一肚子冷風,見不到人便罵不出口,氣沖沖折返,駐足在門口看着幾人。
“我腹中有孕,夫君不放心我自己在家,亦是我硬要跟着來的,他此趟不知何時能歸家,不放心……”阿鳶的聲音文文弱弱,幾人勉強聽清了。
莎莉看向她腹部,看上去一片平坦:“不放心什麽?”
阿鳶笑起來的眉梢都是彎的,眼神溫柔又寵溺,雙手虛虛放在腹部,像是那裏真有個小生命一樣:“我是小村子裏出來的,夫君在為宮中辦事,接觸的女子很多,有時候還會去秦樓楚館那樣的地方沾染一身脂粉,雖然他說只是去查事情,我還是不放心的……”
這下全都明白了。
莎莉露出調笑,沒想到這個面無表情的男人還會去那種地方,他夫人不放心也情有可原,八成就是在诓騙她,什麽查事情,男人都一樣狡猾。
“既然如此,你可要好好照顧夫人,有什麽需要的盡管提,客棧內有的都能行個方便。”
阿鳶先謝過,既然開了這個頭,這個謊就要圓下去。
幾人差點身份暴露,不敢再繼續與莎莉待下去,借口回屋休息商量對策。
司馬泉怕隔牆有耳,放低聲音:“阿鳶姑娘,你這……”看向她腹部,該不會是真的吧。
容州眼神警告:“慎言。”
“自然是權宜之計,這件事只有咱們幾人知曉,回到安國不會有其他人知道,于我無礙。”阿鳶知道容州從回屋便一言不發,是對她自毀名聲的不滿。
當時也想不出其他解釋,都不夠打消莎莉的懷疑。
司馬泉抱拳:“多謝阿鳶姑娘大義,此事斷不會傳回安國。”
阿鳶不甚在意,即使傳回去,她也不介意,左右也不是別人的閑話,若是那時,還有些期待,不知容州會如何解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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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會輕信,還需小心。”容州向來話少,何況生氣的時候。
司馬泉偷偷一笑:“那我就先回去休息了,你們聊……啊,不對……你們休息……”
阿鳶偷偷看容州,他坐在凳子上,面容嚴肅。
“你生氣了?是氣我擅作主張嗎?”
容州露出一絲苦笑,深深嘆口氣,一聲無奈的低吟從他口中傳出:“你到底懂不懂。”
阿鳶疑惑道:“難不成我惹禍了?”
“女子名節很重要,就算你不在乎,若是有一日你将來嫁人,別人将這件事道出,該如何。”容州眉眼深深,從未有過的嚴肅。
阿鳶回視着他,卻不知這幅模樣,像足了在山澗出生不久的小鹿,黑眸圓潤,嬌憐的很。
“我……沒想過……”
容州感到十分無奈,她向來不注重這些。
若是有一日她要嫁與別人,聯想到那時的情景,如何想都不放心。
見他如此在意她的名節,也是為她好,阿鳶看向床榻,他們今夜共睡一室,又該如何解釋,難道又想在門口坐一夜,守着門不成。
燭光映照下,門外透出模糊人影:“夜深了,客官早些睡吧,廊下要熄燈了。”
阿鳶瞬間警醒,是莎莉。
不知她在門外多久了,又聽見多少。
容州示意她無需慌亂,将燭燈熄滅。
阿鳶擡手指了指門的方向:走了嗎?
容州搖搖頭,擡步走向床榻,黑暗裏,月光透過窗子,他站在榻邊,緩緩解開腰封,脫下腰帶仍在一旁,解開外衫,動作慢條斯理,與他平日行徑相差甚大。
阿鳶面紅耳赤,知曉是在黑暗中,放肆自己的目光追随着他的動作,微微向後仰,手撐在身後。
空氣忽然變得黏稠,熱得她面上發燙。
身上只着白色寝衣,容州側目看一眼還在門口的人影,垂眸看向榻上的阿鳶,彎腰靠近。
溫熱的呼吸噴灑在頸側,阿鳶忍不住輕哼一聲向後躲。
“她在門口偷聽。”容州低聲解釋。
阿鳶輕聲回道:“脖子怕癢。”
一聲悶笑從容州喉間傳出:“那你到裏面去一些,我先躺在外側,等她離開我再去另一張榻上。”
阿鳶緩緩向後挪,忽然想起腳上還穿着靴子,想要互相踩踏着脫掉,一只大手撫上腳腕,容州仍然保持撐在她上方的姿勢,替她将靴子脫下。
有暧昧摻雜進空氣中,不受控制地發酵,絲絲縷縷地向外擴散,也許是受了蠱惑,某一瞬,阿鳶與他對視上,漆黑的夜裏,滿室黑暗。
鬼迷心竅的擡起手,觸碰到他的眉眼,與他的眼撞上時,動作才一停,而後緩緩收手。
感受到他灼灼的目光注視着,那種溫暖堅定的感覺讓她心跳加速嗎,像是被吸入無盡深淵,感受着他強烈的氣息和體溫,心中湧起一股莫名的沖動。
眼中閃過羞澀,閉上眼。
“怎麽了?”半晌後,容州低言。
阿鳶沒等來想象中的觸碰,尴尬的睜開眼:“沒事,眼睛落了灰。”
挪到裏側躺下,床榻窄小,只剩一小塊地方。
容州正着躺不穩,側過身面朝阿鳶。
“她走了嗎?”
“沒有。”容州抱肘,還是免不了碰到她,內心懊惱的煎熬着,剛與她說過女子名節的重要,轉瞬卻與她同榻而卧,極其僞君子行徑。
“已經睡下了,為何還不離開?”
有些話不方便從他口中說出,容州閉口不言。
阿鳶追問:“她是懷疑什麽了?”是她演得不像?他們确實太過生疏,也不算親密。
“她是想聽見些什麽。”容州的話含在嘴裏,說得含糊不清。
阿鳶想了一瞬才反應過來,面色瞬間爆紅,完全不受控制,不敢看他,強忍着羞窘,恨不得找條地縫鑽進去。
肩頭是容州緊實的臂膀,好在阿鳶還衣着整齊。
片刻後,容州翻身下榻:“她走了。”将床幔放下,走回另一張榻上躺下,枕着手臂,唇角含笑。
阿鳶擡手捂住胸口怦怦亂跳的心口,轉身面朝牆壁,這麽遠的距離還隔着一道床幔,他應該是看不見了吧,捂住臉埋着頭。
第二日洗漱後下樓用早膳,容州在樓梯口等候,被他攙扶着,有種真的是人婦的錯覺。
“阿鳶姑娘,昨夜睡的好嗎?見你們深夜還燃着燭燈,我還以為有什麽事呢。”莎莉坐在門口的凳子上,扭頭調笑。
阿鳶擡手捂唇頗為羞澀:“昨夜腿有些抽筋,可能是涼到了。”
“這樣啊,被子夠用不?用不用再加一套?”
“沒事,有夫君在。”阿鳶頂着莎莉探究的視線,繼續裝作嬌羞。
容州攬過她的肩:“不是說餓了?坐下吃吧。”
“瞧我,耽誤你們吃飯了。”莎莉說着,站起來走向後廚,端出一個白瓷碗:“這是上好燕窩甜水,也是從商人那裏買來的,平日我自己都舍不得吃,見你身子弱,喝些補一補。”
這麽貴重的東西拿給她吃?
阿鳶怕裏面摻了其他東西。
“我也沒有那麽孱弱,莎莉姑娘自己喝吧,我鄉野出身,不用補。”
莎莉将手放在她的肩上輕拍兩下:“喝吧,自有你夫君出銀子,這個時候可千萬不能替他省着,該吃就得吃,該補就得補。”
阿鳶沒法再拒絕:“多謝莎莉姑娘。”端起碗喝一口,帶着淡淡甜味和奶香。
莎莉滿意笑着:“不錯吧,我不打擾你們了,一會兒粥要涼了。”
看她離開,阿鳶靠近容州:“這個沒問題嗎?”不會有毒吧。
容州搖搖頭:“沒事,放心吃。”
司馬泉視線暧昧的在二人間來回:“你們昨夜……”
容州冷眼。
“好好好……我閉嘴,我不多問。”司馬泉低頭喝粥:“咱們待會兒幹什麽去?”
“出去探查消息,有幾處适合藏人的地方。”容州昨日便注意到,他們先前藏在無人村莊,便是不想身份暴露,這回在烏恩國,到處是外族人,他們更加顯眼,唯一可行的便是融入。
“阿鳶姑娘,你身子不便,就留下休息吧。”司馬泉看向門口迎客的莎莉:“她今日看上去沒空理會你,待在房中便好。”
二男一女站在門口與莎莉寒暄,說着烏恩國的話,叽裏呱啦只有給事中能聽明白。
“他們在說什麽?”笑得都很高興。
給事中從開始就豎着耳朵在聽:“這幾人是老熟人,也是走貨的商人,他們要留下住幾日,說的是在外見聞,一些無關緊要的事。”
二男一女将目光落在阿鳶幾人身上,邊說邊看着他們。
給事中繼續翻譯:“他們好奇咱們的身份,莎莉說咱們是承乾來的商人,他們想要攀談,莎莉叫他們不要來打擾。”
容州吃完慢慢喝茶:“阿鳶,盡量待在屋中,等我們回來。”
“別擔心了,咱們快去快回。”司馬泉将粥喝完,站起身準備走。
幾人走到門口,司馬泉踏出門去,轉頭一看,容州跟在阿鳶身後上樓去了,喊道:“你幹嘛去?”
容州:“送她回房。”
司馬泉:真是好夫君。
挂着的白紗被風吹動,窗外是山上手拿耕鋤勞作的男子,額頭脖頸滴下汗珠,昭月手撐下颌看得津津有味,拿起一塊切成小塊的西瓜,汁液又甜又豐沛,緩解晌午燥熱。
“承影,進來喝茶。”
他動作一頓:“馬上就來。”不常說話,嗓音沙啞。
昭月累了,躺到躺椅上,身上輕薄的紗裙下是大片白皙肌膚。
承影将鋤具放在窗外,不願走院門,直接翻窗而入,拿起茶壺灌幾口,有水漬和汗珠順着揚起的脖頸滑進汗衫。
“你過來。”昭月揮揮手,目光火熱。
承影咽下最後一口茶:“有汗,我先去沖一下。”
“啧——”昭月笑道:“又沒叫你做什麽,快過來。”
承影擡手擦擦額上汗水,站到躺椅旁。
昭月仰頭看着他,将手伸進汗衫中,手下是潮濕的汗和緊實的肌肉:“晚上吃什麽?”
“……湯餅,行嗎?”承影喉結滑動,盡力忽視下腹的感覺,額上剛擦掉的汗又有冒出的跡象,很熱。
昭月抽出手,上面是汗液,無需她說什麽,承影拿過帕子替她擦幹淨。
“原來是躲在這裏。”司馬泉與容州藏匿于山上:“這男子是誰啊?長公主的幕僚?”
容州側目看他一眼:“別多管。”
司馬泉撇撇嘴,前朝幾位長公主或是公主皆有幕僚,也不是什麽罕見事,如何就問不得,這人真是愚忠。
“咱們什麽時候行動?”
“今夜。”容州與那人交過手,知曉他身手不錯,提前打草驚蛇沒好處。
回到客棧,阿鳶在房中小憩,躺在榻上,窗戶緊閉着,熱出一身汗。
迷蒙間聽見開門的動靜,立刻警覺睜開眼,見到是容州,才放松下來,将枕下的簪子放回去:“怎麽樣?找到了嗎?”
容州反問:“怎麽不開窗?”先将窗子敞開,讓風吹進來。
“莎莉說外面不安全,開窗子會有賊人闖入。”阿鳶始終記得,因此容州不在時,始終門窗緊閉。
他倒是忘記這件事,容州沉默下來,看一眼她的方枕,謹慎一些總歸沒錯。
“找到了,今夜行動,屆時你一人留在客棧……”容州甚是不放心。
阿鳶不想讓他分心:“我沒事,到時候我等你回來再睡。”
也只能如此了。
默默等到深夜,容州起身将窗子關緊。
阿鳶還是緊張的:“要走了?”
“嗯。”容州點頭:“你真的可以嗎?”
“放心。”
“我會盡快回來。”将燭燈燃着,怕她害怕。
司馬泉已經等在門外,容州先到大堂找到莎莉。
“這是要出去?”莎莉心知肚明他們要去何處。
容州鄭重道:“夫人便拜托莎莉姑娘先代為照顧,我們會盡快歸來。”
莎莉擡眼看向燃着燭光的房間,擺擺手:“去吧,我保證不了什麽,只要她不出這客棧,就沒事。”
這便足夠了,容州與司馬泉轉身離開。
阿鳶将發簪從枕下拿出握在手中,他剛離開片刻,便心裏沒底。
敲門聲傳來,阿鳶一激靈。
“阿鳶姑娘,我給你送一碗燕窩補一補?幫助睡眠的,你別怕,你夫君交代我好好照顧你,有什麽事就叫我。”
阿鳶打開門,莎莉将碗遞過去,看一眼屋內:“有事叫我。”
沒想到容州看出她害怕。
“多謝。”阿鳶真心道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