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章
第 15 章
撤離不是說說那麽簡單,軍帳收拾整齊用板車拉着,帶走一部分糧草,剩下的留着墊後士兵們,大部隊整齊排列成一條長龍,軍旗全部卷起,士兵們背着行囊跟随着走遠,隊伍很長,容州站在營地口目送,與熟識的士兵打招呼,阿鳶也認識了許多人,有滿臉麻子的小石,個子很高有點呆的傻個,還有跑起來像一陣風的阿勇……
“很快,我們就能去找他們彙合。”容州收回目光。
阿鳶心頭也跟着沉重,她清楚的知道這只是個開始,後面還會有無數次的撤離,根本就沒有什麽援軍,也不會有什麽糧草支援。
“容将軍,下雪了。”阿鳶擡頭望望天,飄落的雪花又快又急,會給大部隊撤離增加難度。
容州眉頭緊鎖,仿佛承擔着千斤重的負擔,透露出內心的沉重和擔憂。
宋大夫的扭傷還未好轉,拄着一根木棍指揮道:“阿鳶,快把筐子都搬進來,落上雪受潮會影響藥性。”
阿鳶趕緊忙活起來,似乎只有忙起來,才能不去想将來的事情,她心底裏那種明知即将到來卻什麽都做不了的無助才會減輕。
營地裏減少大部分士兵和馬駒,瞬間變得空空蕩蕩,後廚全部撤離,只留下扈大娘掌勺。
聚在一起吃飯,士兵們臉色一黑:“扈大娘,這是什麽?”
幹巴巴的餅子上面不知道沾着什麽,或許是鍋底灰,又黑又硬,咬一口全是糊吧味道。
阿鳶看了幾眼實在下不去口。
扈大娘是軍中老人,年輕時候便性子潑辣,當即回道:“有的吃就不錯了,細面和糧食全部都運走,只留下這些,又沒操練,能省一點是一點,明日再吃好些吧。”
士兵被噎住說不出什麽,氣紅了臉也不敢摔餅子,憤憤拿着走了。
阿鳶看向容州,他倒是牙口好,餅子已經吃完一半,捧着碗喝湯。
湯裏能看見菜根和綠葉菜,味道似乎不錯,也捧着喝了一口,清湯寡水一點味道都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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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餅子掰小塊泡在湯裏吃,原先沒有糧的時候,行軍打仗就是這麽吃的,三日吃一頓飽飯,沒有仗打的時候每日一頓,半夜餓着肚子就勒緊點腰帶。”宋江把碗裏的餅子吃完,對于扈大娘的做法是認同的。
這句話也是給其他士兵的解釋。
容州不願每日消沉,組織士兵們操練,省掉耗費體力的項目,改成兵器對抗,‘乒乒乓乓’的碰撞聲回響,總算有點人氣。
阿鳶忙出了汗,在帳子中燒了一桶熱水想要簡單擦洗,再三确認好帷帳已經拉緊,又把衣架挪到門口擋住,才脫掉外面的夾襖和幾層單衣。
熱水熏的她面頰微紅,沾濕布巾先擦拭脖子,感覺疲憊都一掃而光,舒爽的喟嘆一聲。
不敢拖延,匆匆又擦拭幹淨身上,最後洗幹淨長發,脖頸都要累彎了,長發濕漉漉的盤在頭上用布巾包着。
若此時出去肯定會受寒感冒,窩在布滿蒸汽的帳子中未挪動,那日在鎮上胭脂鋪買的東西也派上用場,幾根帶子系到腰間,行走間能感覺到厚實布料的安全感,即使如此還是行動緩慢小心。
擦拭過後,肚子輕微不适也緩解不少,原主經常受涼,因此落下病根,來月事的時候總是不舒服,腰酸加小腹脹痛,她用和宋老頭學來的醫術為自己調配了藥方,沒想到連喝幾日還真有效果。
長發不易幹,拿着布巾一點點擦拭着,在燭光下投出一個朦胧的剪影,随意一撇,看見門口的帷帳被掀開一角,人影一閃而過。
“誰在外面!”
阿鳶趕忙走到門口,心髒似乎都要從胸口跳出來似的,血液凝固。
外面一點聲響都沒有,大腦一片空白,剛才擦拭的時候也不知道有沒有被看見,是誰膽子這麽大在軍營中偷窺。
阿鳶不敢出去,夜深人靜怕和那人碰上面,又不敢再睡,總覺得四處都是眼睛,能透過帳子看見她。
濕發披在後背,衣服也變得濕漉漉,沒有心情理會,滿心恐懼不敢細想,繃着一根線直到天際泛白,才跑去找宋老頭。
碗被摔到地上,宋老頭也氣的不輕,呼哧帶喘的怒罵道:“我倒要看看是哪個小子敢在軍營中幹這種見不得人的事!揪出他來定要軍法處置!打的他屁股開花!”
阿鳶還後怕着,忙點頭,也恨不得立馬抓住這個人。
事情驚動淩霄,聽說是容州遠房表妹被窺視,驚怒之餘想看看容州如何處理。
“容将軍,這件事就交由你去處理,軍營中士兵可随意問,只要能抓住那個膽大包天的無恥之徒,給你表妹一個交代,由着你查。”
容州把所有士兵集結在一處,面對醫士營帳站成排,個個面龐堅毅目不斜視。
“關于營中出現窺視者這件事相信大家也有所耳聞,就不兜圈子了,今日就是要揪出那人,不能留害群之馬在營中,此人能做出如此下作之事,他日也會出賣兄弟背叛家國。”容州面色淡淡,看不出喜怒。
士兵們備受鼓舞,挺直胸膛吶喊:“揪出罪魁禍首!”眼底光芒閃爍,在枯燥的日子裏藏着興奮和好奇。
阿鳶躲在帳子內,對外面的聲音聽得一清二楚,覺得有些丢臉,發生這樣的事情如今又被全營士兵都知道了。
營地外下過雪,腳印的足跡清晰可見,順着足跡只能看見是往大營帳方向去的痕跡,根據腳印大小先排除一波。
剩下的互相能作證的再排除,最終只有五人無人作在場證明,阿鳶偷偷從帷帳往外看,容州寬厚的背影擋住視線。
“看什麽?有什麽好看的,難不成你還知道那人的樣貌?”宋江側躺在榻上,手上捧着一碗面‘哧溜哧溜’。
“我當然沒看見!”阿鳶否認道:“我要是看見了,估計如今就不能完好無損的站在這裏了。”
五人個子差不多高,身形也差不多,很難再往下查下去。
容州看向垂頭默默無聲的阿鳶,問道:“這五人其中可有?”
阿鳶沉默着搖頭:“沒有,當時只看見個人影晃過去,沒看見那人的樣子。”
“大概也沒看見什麽……找不到就算了……”阿鳶不願給容州添麻煩。
“這怎麽能算了,容将軍說的對,要是留着他日後必成大患,你放心,今夜加強守衛,再不濟,就叫容将軍親自值守……”宋江斬釘截鐵道。
阿鳶慌張擡起頭,撞進容州漆黑的眼眸中:“那不行……怎麽能讓容将軍值守……無礙的,料想那人也不敢再來。”
“阿鳶姑娘,我清楚你孤身一人在營地中并不覺得安全,這件事我會着重對待。”容州面色沉寂。
阿鳶見狀也不好再推诿,只願盡快揪出那人。
換了一個帳子,床榻還是塌腰的,被褥是從她的帳子裏搬過來的,空曠的地上擺着一個炭火盆,坐着小凳子暖手暖腳,從帷帳縫隙看出去,是容州值守在外面的背影,寒冬臘月中,阿鳶能聽見鼓動的風聲。
面對着溫暖的炭火,阿鳶起身走到帷帳邊:“容将軍,外面太冷了,你回去休息吧,不用在門口守着。”
說完想起來自身處地,她把容州的帳子占了,讓他去哪裏休息。
尴尬道:“不然,你去我的帳子休息吧。”
這話說完,面上微紅。
冷風一吹,容州微側頭:“不冷,阿鳶姑娘放心休息吧。”
還想再說什麽,總不能叫他也進帳子裏暖一暖,抿唇遲疑着。
容州擡眸:“進去睡吧。”
阿鳶轉身放下帷帳,故意留了一條縫隙,側躺在榻上望出去,正好能看見容州衣擺,枕着手背格外安心,打個哈氣困意上湧,炭火暖烘烘。
“阿鳶姑娘,出來吃早飯吧。”扈大娘的大嗓門把阿鳶從美夢中叫醒,還能感覺到嘴角的上揚。
掀開帷帳沒看見容州有一絲失落,感慨着,不知道昨夜他有沒有去休息一會兒。
扈大娘斜睨着:“阿鳶姑娘,別看了,容将軍一大早就出去了,帶了幾個人行色匆匆,估計是有什麽要緊事,你快把早飯吃了吧,是容将軍特意叮囑要給你留的……”
說完,又加上一句:“有些話不吐不快。”
“容将軍是營中主心骨,怎麽能徹夜為你值守,就連大将軍也沒有這樣的的待遇,你是個女子,這要是傳出去也不太好……你說是吧……”
阿鳶揚眉點點頭:“扈大娘說的是。”
“大娘知道你被不軌的人窺視了,那人至今還沒找出來你心裏沒底,害怕,這樣吧,從今夜起,你和我一起住,我搬到你的帳子裏。”扈大娘用肩上的布巾擦擦手,盯着阿鳶。
“這……”阿鳶實在想不出拒絕的理由,她還未與人同住過,有些別扭。
“怎麽,你嫌棄?”
“不是,沒有,就這麽定了,容将軍那邊我去說,也剩的容将軍不放心。”阿鳶笑意不達眼底,嘴角僵着。
心裏就想壓了一塊石頭,直到傍晚得知容州回營後,才沉沉嘆口氣,算了,扈大娘也沒壞心,一起住就一起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