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番外
第六章·番外
距離上一次見到羅塞爾先生對他的笑容,中間仿佛間隔了一個冰河紀的冰封沉睡那麽漫長。
尼爾緊緊握住男人的手,這個既不是帝國軍官,也不是貴族的男人。
淺藍色的眼睛先是看着尼爾握住他的手,再擡頭看向渾身顫抖的尼爾,再自然不過地施以笑容。
尼爾在驚喜過後猛然意識到在羅塞爾先生身上可能發生的事情,他的手微微松開。
羅塞爾先生伸出手撫摸尼爾的腦袋,似乎感受到面前的年紀應該同兒子一般大的年輕人驟然失序的情緒而想要安慰他。但是為什麽……沙利耶稍稍愣怔地看向自己的手掌心,他的胸腔感到了一陣莫名的空寂,似乎忘記了什麽,缺失了什麽重要的事情。而當年輕人的擁抱包圍年長的男人時,後者迅速将短暫的疑惑置之腦後,簡單地享受當下的溫暖——他的身體隐約的排斥似乎表明他很久沒有這種近距離的肢體接觸了。
為什麽?難道曾經的他不被愛嗎,他的父母、妻子和兒子難道不會愛他嗎?
因而沙利耶更加用力地回抱住尼爾。
在失去了過去後的沙利耶努力尋找愛意來填補腦袋裏的空缺。他在和尼爾回到他們的家的第二天早上親吻了尼爾的額頭,在年輕人的詫異中解釋道這是早安吻。
尼爾對于養父的親昵舉動由起初的驚異到後來的習慣。雖然他已經長大到無須父母的親吻入睡,但是每當回家看到沙利耶看着聯邦家庭溫情劇偷偷抹眼淚時勉強接受了羅塞爾先生對他生活的一點一滴地侵占。到最後,這個高大的男人硬是要和尼爾在同一張床上睡覺,說是擔憂尼爾晚上醒來找不到他而害怕。
姍姍來遲的“父愛”讓尼爾無力招架,他感到別扭但又不抗拒沙利耶存在在他的生活中。
而在每次長期出任務回來後,沙利耶往往會付出成倍的關注和愛意跟随尼爾在家裏走來走去,他會将尼爾摟入懷中突然扮演母親的角色,并哄他可以在自己的懷裏睡覺。
在詢問之下得知沙利耶的這部分反常行為是由杜埃利教導的尼爾頭腦一熱沖到了杜埃利的面前,彼時對方正結束了一個任務短暫地放松。
氣勢洶洶的尼爾走到杜埃利面前時已經消散了大部分的氣勢:“你教了他什麽?”
“一個獨守空宅的老男人給我打電話問詢他兒子的動向,我能說什麽?”杜埃利歪頭,壞笑道,“我當然是告訴他如何增進‘父子’情誼的方法,用情報人員的手段。”
尼爾一下沒聽明白杜埃利的言外之意,而當他回味過來時,重重地咳了一聲,解釋道,“他是我的養父!”
杜埃利聳肩:“在帝國見得不多嗎?以收養之名,行使權力的碾壓——只不過,你們反過來。”
尼爾被說的耳根紅透,半晌沒想出反對的話,嘟囔道:“我很尊敬他。”
杜埃利輕笑道:“難道,你不愛他?”
尼爾聽到那個詞彙呼吸停滞了一瞬,側過頭沉默不言:愛只出現在地位平等的兩人之間,曾經他不敢奢望身為帝國貴族軍官的羅塞爾先生施舍他零碎的愛意,而現在,這副模樣的羅塞爾先生……還是他仰望的那個男人嗎?
在這般糾結中,尼爾親吻了沙利耶,而在對方回以熱情的吻後,這個錯誤在雙方的深入愛意縱橫中在未知的道路上一往無前。
如果是曾經的羅塞爾先生,尼爾絕對不敢擁抱他,親吻他,甚至和他更進一步。
尼爾并不滿足于沙利耶近乎溫順的表現,盡管在一開始現在的羅塞爾先生對于尼爾的提議充滿困惑和熱切,但羅塞爾先生不介意用自己溫暖他的“愛人”,至于是什麽溫度,至于“愛人”的含義定位又是什麽——帝國不是提倡純種人類交往嗎?
尼爾為此後悔過,但是羅塞爾先生的笑容消解了這份懊悔,并為其順從的表現而煩躁與不耐。
羅塞爾先生應該抗拒他,而不是像帝國樣板女人一樣。他以前從來不知道羅塞爾先生的內心是如此的豐富和別樣,這是羅塞爾先生失去理智後的真實內心展現嗎?
聯邦研究院據說修複了羅塞爾先生的大部分腦細胞,但是必定是有所損傷,畢竟羅塞爾先生的部分肢體都被聯邦的熱能量火炮消融了。
“沙利耶。”尼爾遞給羅塞爾先生他的早餐,注視他如同曾經貴族般地細嚼慢咽,健壯的體格仿佛不曾受到戰争的侵傷,連戰後創傷也因大腦的部分損傷而消失了,這不知道是羅塞爾先生的幸運還是不幸。
尼爾認為能夠與沙利耶先生平起平坐,這便是足夠的幸運——即使他已經意識到了自己的欲壑難平。
總有一天……
也許有一天……
當尼爾不再需要用羅塞爾先生的形象填補內心的缺失——
他會放走現在的羅塞爾先生。
而尼爾默默希望這一天可以遠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