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偷窺
第055章 偷窺
再次見到葉靜潭, 鄭爺心底百感交集。
上輩子兩人相處最後的時光,喪失了所有修養和僞裝的葉靜潭就跟一條瘋狗似的,整日為了霍峋這個‘奸夫’在外面又做了什麽為鄭秋白奔走的事, 同鄭爺争吵不休。
那時候鄭秋白的心境當真是惡心與憋屈齊發。
他覺得葉靜潭是故意的。
扪心自問這麽多年, 鄭秋白從沒有對不起過葉靜潭,哪怕葉靜潭想要結婚, 他都識相地主動提出分開。
而葉靜潭提起霍峋時的憤怒和質疑, 都像是在污蔑鄭秋白的真心與人格。
到死, 鄭爺都覺得他和霍峋是清清白白的, 都在恨葉靜潭從未認真了解過他。
可現在,坐在包間裏,已經徹底記起過去那些‘初戀橋段’的鄭秋白有那麽一點點打臉。
很顯然,霍峋才是鄭秋白真心喜歡過的第一個男人,無論上輩子, 還是這輩子。
不過從時間長度來看, 葉靜潭還是勝出一籌。
心虛的鄭爺低頭打量玻璃杯裏的蘇打水, 看挂壁的氣泡一點點浮到表面, 發出‘啵’一聲破碎的輕響,而後才舉至唇下輕輕抿了一口,姿态優雅,仿佛喝的真是什麽上等佳釀。
一直以來見到鄭秋白話就很多的葉靜潭這次同樣安靜, 他半合着眸子, 蒼白的面上有幾分醉意,似乎在鄭秋白進來之前,他已經一個人喝下肚不少。
這是葉靜潭和旁人的不同, 一般人喝多了都是上臉,脖頸耳廓都是紅的, 葉靜潭喝越多,臉上越白,還常常因醉酒整夜心口難受,身上出虛汗,連覺都睡不安穩。
從發現這件事起,只要需要鄭秋白與他一起出席的場合,主動敬酒和擋酒的都是鄭秋白。
鄭爺當初是真真心甘情願,愛惜葉靜潭勝過他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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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靜潭睜開略有浮腫的眼睛,淺淺的一道雙眼皮硬生生凹成了歐式,眼底還有淺淺的紅,像是許多天都未曾好好休息。
他的确很多天沒睡過一個踏實的覺了,睡前瘋狂運動,吞下好幾顆安眠藥也無濟于事。
總是按時造訪的夢,紛亂又真實,幾乎要把他逼瘋。
到底什麽才是真的?
是他與鄭秋白之間颠倒的冷漠是真的,還是他夢中和鄭秋白親密無間相依相偎是真的?
如果夢裏的一切都是真的,那麽鄭秋白遲早會愛他愛到足以為他去死,也無怨無悔。
明明深愛着他的是鄭秋白,可從夢中醒來淚流滿面的人卻是葉靜潭自己。
他不知道,那份痛楚究竟是從何而來。
收斂好情緒的葉靜潭借着醉意問出:“鄭秋白,你喜歡男人是嗎?”
鄭爺指尖摩挲酒杯的邊緣,“葉先生今晚來,就是為了打聽我喜歡男人還是女人?”
“是,我想知道,你會告訴我嗎?”葉靜潭不喜歡男人,可除了喜歡,他無法解釋自己見到鄭秋白後作亂的心緒,更無法解釋他如今對鄭秋白回答的期待。
鄭秋白不準備給予葉靜潭期待,他要再一次劃清兩人間的界限,“無論我喜歡男人還是喜歡女人,都和您沒有半點關系。”
無論過去怎樣,他都不會再喜歡葉靜潭了。
葉靜潭聞言沒有惱火,他只是點頭,喃喃自語道:“我知道,現在的時機還不對。”
“時機?”葉靜潭今天有點神叨叨的,這不是鄭爺的錯覺。
“你有喜歡的人對嗎?”葉靜潭突然像個神婆,眸光銳利地盯上了鄭秋白,帶着怨毒的話從他嘴裏脫口而出,“但你們不可能一直在一起,他遲早會離開你,你們兩個人之間不合适!”
因為自己才是最合适鄭秋白的那個人。
他才是鄭秋白最終的歸宿!
這惡毒的詛咒叫鄭爺額頭青筋直跳,幾乎抑制不住要揍葉靜潭一拳的沖動,“葉先生,你是喝多了開始耍酒瘋了?需要我聯系葉家的司機把你送回去嗎?”
“我沒有喝多,我什麽都知道!”葉靜潭拔高了聲音,他紅着眼恨恨道:“那個人叫霍峋,對不對?!”
葉靜潭的夢裏不只有他和鄭秋白,還有一個叫霍峋的男人。
在夢裏,很早之前,他們之間就見過面。
他恨這個人。
*
在家發求和短信的霍少爺最終收到了鄭爺的【說人話。】,還有一條【今晚很忙,沒時間,你早睡。】後,就再也沒有其它回信兒了。
霍峋體諒鄭爺工作繁忙,也不再發消息去打擾,轉頭準備下樓看看霍嵘回來沒,回來就等着挨他一頓胖揍,反正霍少爺如今禁閉在身,已經不怕罪加一等了。
只可惜霍峋沒等來霍嵘,等來了從娘家回來的陳禾,“蹲門口幹什麽呢?你大哥和老三今天晚上都有事,都不回來了,這房子裏只有咱倆。”
霍少爺只好收了架勢,“那我回屋了大嫂。”
“小峋,你先別回屋,大嫂有幾句話想跟你說。”
“大嫂?”
“你大哥和你二哥為你看的幾所學校,都不錯,以你的成績,再加上之前王教授的推薦信,肯定能夠順利入學。”
陳禾之前工作的時候是搞教育的,這幾年港灣那邊回歸不久,他們這種人家,比起把孩子送到國外去,送到港灣,更符合政.策,也不容易落人口舌,霍峋回來,還想進入體制內往高處走,也更容易。
可以說,陳禾同霍峥将霍峋未來的幾種可能性都認真考慮過了,這條路是不想讓霍峋去部隊吃苦的陳禾最為贊成的。
“你現在還年輕,見到的事情還太少了,這出去讀書,不單單是我們希望你有個正經事做,也是希望你能增長見識和閱歷,能夠明辨是非,判別良人。”
“你現在為了談戀愛的事情不想出去讀書,在家裏叛逆大鬧,你确定,這是你喜歡的人想看到的嗎?”家裏男孩多,又是教育出身,陳禾對霍峋這種小男生性格驟變的原因簡直不要太了解。
丈夫一直不肯說明霍峋喜歡的那個人到底是什麽樣的,陳禾估摸着是很不能叫霍家人滿意,但架不住霍峋就是喜歡。
這男人,既然喜歡一個人,總要能承擔起責任,為對方開辟一個有希望的未來。
“你這樣耗着,什麽都不做,除了展現你的幼稚和無能為力,還有什麽能瞧的?”
“我這樣很幼稚嗎?”霍少爺蹙眉。
“當然幼稚,這世上有哪個女孩願意跟一個遇到事情只知道在家裏鬧騰,半點未來都不考慮的男人?這既沒有擔當,也沒有責任,畏畏縮縮?”
“大嫂,我有我的考慮。”霍峋的考慮就是以不變應萬變,這樣才能安撫他那未雨綢缪的警示感應。
“你确定你什麽都不做,那壞事就不會發生了?”陳禾活了這麽多年,知道世事難料,有時候壞事要找上門,你就是躲進廟裏也逃不過。
“倘若到時候壞事還是發生了,你難道不會覺得,正是你現在什麽都不做,才叫這一切無法避免的發生了嗎?”
“還有啊,這談戀愛,最重要的是見面。”陳禾直搖頭,“十天半個月不見面,你還記得她什麽模樣嗎?”
“我當然記得!”
“但她可未必記得你!而且,萬一你在家這程子,人身邊出現更好的撬你牆角,到時候,你只剩下哭鼻子的份兒了。”
陳禾的三言兩語擊中了霍峋的要害,氣鼓鼓的霍少爺回到房間,摸出手機來回翻看鄭秋白發給他的兩條消息,心緒如麻,直至進入夢鄉,嘴角都還是向下撇的。
霍峋今晚的夢,有關偷窺,他如暗地裏的老鼠,只在各種不得見人的角落偷偷瞧着,似乎生怕被鄭秋白發覺。
這樣的事霍峋大概也不是第一次做,他輕車熟路,能在鄭秋白沒有目的的視線掠過他這邊時,下意識反應靈敏,一個轉身藏匿在滑稽的吉祥物人偶身後,不露一點蹤跡。
吉祥物背後,人高馬大的男人蜷起腰來半蹲,好不滑稽。
直到鄭秋白轉過身去走進一家男裝店,霍峋才松一口氣,從那玩偶身後出來。
他打量四下的環境,發覺這地方是商場,燕城最大的商場,似乎又正逢什麽節日,四下都是人,穿冬裝的人。
恰好路過一面商場裝飾的立身鏡,霍峋正巧路過看到自己,他身上穿着的也是秋冬款的呢子風衣,一條系帶垂在腰間,腿上是利落的西褲,腳上一對雙扣切爾西靴,皮面锃亮。
對上鏡子裏眉目深沉的人,霍少爺有點懵。
這人是他,似乎又不是他。
因為霍少爺臉上少有這種滿腔愁緒的深沉表情,而且這人全身都不是他這種年輕人喜歡的穿衣風格。
十九歲的霍峋喜歡皮面的夾克和高幫戰術靴,哪怕是秋冬,不過也就是換羽絨或者皮草絨的短外套牛仔褲,輕便且易于行動。
這種長度誇張、看似很有派頭的黑色風衣,在霍峋看來,都是港灣或海外電影裏那群三四十的老男人才會喜歡的樣式,又或者,是像鄭秋白一般的精英小資範才愛穿。
想起鄭秋白,霍峋也顧不得照鏡子了,邁開長腿沖剛剛鄭蝴蝶消失的背影追去。
只是追到店外,他就停下了,下意識在附近轉悠起來。
霍峋不知道自己為什麽這麽謹小慎微,但直覺告訴他,他現在不應該,也不能出現在鄭秋白眼前。
這件事很嚴重,必須要遵守。
于是霍峋只能在旁邊的店裏,對着一排花花綠綠的女裝挑挑揀揀。
導購上來誇他眼光好,介紹起霍峋手下的裙子:“先生,這條裙子是我們這一季度的新款,純羊絨的,面料好顏色好剪裁好,馬上過情人節了,買給女朋友是不錯的選擇,不貴,只要兩千八百八十八。”
霍峋立馬松手,又問:“有男裝嗎?”
“男裝您可以去隔壁看看,我們這只有女裝。”導購笑的敷衍了幾分。
恰巧,拎着大包小包的鄭秋白從男裝店裏出來了,臨近情人節,商場的購物袋都換成了喜慶的大紅顏色。
每單還贈送玫瑰花,大紅色的袋子裏插着一只玫瑰,落在鄭秋白的手上,只襯得他很白,卻也不顯的俗氣。
霍峋不知道這堆男裝衣服是鄭秋白買給誰的。
但他心底有個聲音告訴他,總之那不是買給他的,別惦記了。
不信邪的霍峋看鄭蝴蝶又飛進了一家賣剃須刀的專賣店,扭頭進了剛剛的男裝店,他眼珠一錯,利落開口,“我看剛剛有個客人在這裏買了很多衣服,他挑的款式不錯,能拿出來我看看嗎?”
“當然可以呀。”賣男裝的導購一打量霍峋身上的打扮,就知道他一定是不缺錢的主,立馬将剛剛鄭秋白挑的長褲外套毛衣領帶,全數拿了出來。
“那位客人眼光很好,看得全是我們店裏的最新款,和大師聯名設計的,每件都是限量。”
“他拿的什麽尺碼?”
“都是44到46的。”導購看向霍峋,“我看您應該得穿50到52的。”
霍峋徹底氣結,掃了眼那堆衣裳,“這些我都不要了。剩下他沒挑的當季款,還有你覺得合适我的,都包起來,刷卡。”
導購還以為遇上找事的了,沒想到遇到了大財神,忙捧出POS機,讓霍峋繼續放心逛街,這些大包小包商場的人都會幫他提到車庫,有需要的話,還可以留地址,送貨上門。
霍峋聞言耳朵一動,又掏出卡來,“剛給我挑的那些,再一樣拿一件,換成——我之前那個客人身量差不多的尺碼,情人節當天送到你們這兒的金玉庭,收貨人,鄭蝴蝶。”
鄭秋白不給他買,沒關系,無所謂,霍峋不在乎,真的一點不在乎。
大不了,他給鄭秋白買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