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害死他
第046章 害死他
有了金玉庭得力幹将的添油加醋, 為原本卧床不能動彈的鄭爺那無聊的養病間隙,增添了新的打發時間的法子——接聽殷勤客人的電話。
除了杜希等伶仃幾個是鄭爺拍板認定的真心朋友,打電話來純是為了關心他的身體健康, 其餘人話中都帶着別的意味。
大多口頭上說着心疼, 實際上卻更可惜鄭秋白不在,金玉庭少了抹獨特的風光, 覺着掃興了, 使得鄭秋白不得不做出些賠罪的言行來。
還有甚者, 追着打聽鄭爺的醫院在哪裏, 現如今情況如何,明明是想趁機看熱鬧,卻要美其名曰是探病,惹人嫌的很。
阿良見狀,只懊惱自己腦子缺根筋, 完全沒想過利害, 鬧到現在, 叫老板好好養病的日子, 都得忙着同那些老油條斡旋。
眼看阿良自責到喪眉耷眼,鄭秋白還要抽空安慰他,“沒事,只是接幾通電話而已, 正好我最近也待得無聊。”
而無論話筒對面如何‘威逼利誘’, 鄭秋白都沒有告訴他們自己如今在哪家醫院養病,一連謝絕了好幾個要接他去更大更好醫院的提議,嚴防死守, 連杜希都被回絕。
倘若鄭秋白真的只是小病入院,未必會連朋友都謝絕。
只可惜他這病, 不但不小,還難以啓齒,令人震驚。
如果真的被有心人知曉地址,探聽出些許風聲,那麽對方可就相當于是擒住了鄭秋白的翅膀。
鄭秋白斷不能做這種授人以柄的事。
一天下來,阿良終于懂了守口如瓶四個字,再不敢把鄭秋白信兒透露給薛柔他們,反正,對方問的鄭爺什麽時候能養好病回來,阿良也是真不清楚。
鄭秋白也一早向趙澤霖表達過出院的意思。
趙院長聽到這些話的時候雖然面上帶笑,但明擺着是敷衍的笑,“不建議出院呢,現在各項數據都還不穩定,您當務之急是保重身體,是家裏有什麽急事要趕回去嗎?”
鄭秋白冒着趙澤霖和一衆醫護關切的目光,也張不開那個嘴說自己是着急回去上班,只能先作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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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我大概什麽時候能夠出院?”
“這一切都要看數據什麽時候穩定呢。”趙院長道。
這世上比鄭爺更會打太極的人出現了。
出院無望的鄭秋白只希望他在醫院的消息別傳到霍峋的耳朵裏。
到時候萬一霍少爺找上門兒來大鬧特鬧,也是因為他先謊稱出差在先。
鄭爺心虛且理虧。
不過鄭爺其實多慮了,霍峋在燕城,那是人生地不熟,孤零零一個,四下舉目無親,沒誰能給他傳遞鄭爺入院的八卦。
而那八卦流傳最廣的地方就是金玉庭,但霍峋又是個保守自持的人,他本身就不太喜歡去夜場那些地方,亂哄哄又鬧騰。
鄭秋白不在,霍峋更不會有事沒事去金玉庭坐着點酒。
他本來也就不愛喝那苦澀馬尿,都是為了讨鄭秋白歡心才點來裝樣子,借此裝裝成熟。
與其出去浪蕩,霍峋更愛裝個賢良淑德的給鄭秋白的房子煥新,收拾完房子,他就坐在雜物房裏,一點點翻鄭秋白過去留下的那些檢查報告。
借着幫鄭蝴蝶洗澡的光,霍峋一板一眼丈量過鄭秋白的身子。
在霍峋看來,鄭秋白的體型是男性中少有清瘦勻稱卻修長的,體态也如竹子一般挺拔,是個實打實的衣架子,穿條麻袋都會好看,風流倜傥,英俊潇灑。
鄭蝴蝶從外表瞧,是個實打實的美男子,雖然模樣過于精致,但男生女相也是有福氣的表現。
因而如果不是親眼所見,霍峋可能也無法相信鄭秋白閉口不談的隐私真實存在。
可從一早起,霍少爺對這件事就沒有抵觸,因為喜歡鄭蝴蝶,所以他欣然接受,他甚至覺得這是符合鄭秋白調調的獨一無二。
只是霍峋也從來都沒有了解過這種和正常人有所不同的“獨一無二”,待看到舒瀾保存下來的那些病歷,他才意識到,這是個不一定什麽時候會爆炸的炸彈。
多餘的性腺,随時都有概率在生長過程中發生可怕病變;兩種水火不容的激素,更時時刻刻都有可能把一個正常人變成怪物。
于是擁有這份特殊的人,大多一半夭折,一半短壽。
所以年輕時的鄭秋白,承受的不僅是隐藏一個巨大秘密帶來的壓力,還有不清楚自己的身體中定數炸彈何時何地會突然爆發的膽顫心驚。
霍峋從不是個能夠推己及人的人,但領會鄭秋白的情緒,心疼屬于鄭秋白的過去,似乎像是他的本能一般。
病歷上有太多專業術語,霍峋一個門外漢實在是看不太懂,于是他選擇打個電話尋求外援支持。
大洋彼岸現如今應當是淩晨時段,電話卻在國際轉接後被快速接通,那頭的女聲低沉:“May i know who's calling”
“姐,是我。”
“霍峋?”如果今天打這通電話的人換成霍家任意一位兄長,忙着進實驗室的霍淳大概都會毫不猶豫地挂斷,因為她真的很忙,任何家長裏短的事情,都等她忙完回國再談。
但打電話的是她弟。
一個從小,有事也不可能登三寶殿的犟種。
能叫霍峋打這通電話,那肯定是家裏出了大事,還得是到霍家已經人仰馬翻地步的大事。
“怎麽了?大哥高血壓昏迷住院了?還是霍嵘亂搞被大哥打出人命了?”
“都不是,”霍峋道:“是我想問你點事。”
“你說吧。”于是霍淳聽到了一個有點奇跡屬性的病例。
在以社會二元性別論為主的國內,這樣的孩子沒有被父母冷漠抛棄,沒有因社會歧視而崩潰,更沒有被身體疾病打敗,反而健健康康長大,成為一個風頭正盛有頭有臉的人物,不是奇跡又是什麽。
“醫生說的也沒錯,有兩種性腺是很危險的事情,就像懷裏抱着個大地雷,随時可能出現問題,并發症很多,很危險。”
所以在國外如果有這樣的胎兒,出生後會立馬進行手術,選擇保留一套性征而果斷舍棄另一套性征,固定一個性別成長,這是做手術的最好時機,年齡越大,變數越多,無論是心理還是病理上。
一旦出現器官病變和連帶的并發症,更是很棘手的問題。
“那他現在的年紀,還好治嗎?”
“當然,國內應該也有能夠做手術的醫生,摘除是很輕松的事情,但是摘除有時候也不是最好的選擇,”霍淳聽出弟弟聲音裏的在意,“再說了,他的已經健健康康活了這麽多年,外表也沒有出現激素影響,很有可能他的身體已經找到了合适兩種性腺共生的平衡。”
“如果貿然打破這種平衡,可能會适得其反。”
霍峋不吭聲了,大概等鄭秋白從外地出差回來,他第一件事情就是要把這人抓進醫院做個徹底的檢查。
他現在不希望鄭蝴蝶獨一無二,他只希望鄭秋白能夠健康,長壽。
挂斷電話前霍淳随口問:“這病例是你的朋友嗎?”
“不是,他是我喜歡的人。”
熬了幾個大夜的霍淳一個激靈,只是霍峋已經快準狠地挂斷了電話,完全不給她打聽細節的機會。
天生喜歡羅曼蒂克的霍小姐怎麽能放過這種八卦,立馬一個電話給霍嵘打了過去。
“怎麽了小妹?缺錢了?”霍嵘從前一接到這雙胞胎妹妹的電話,就是要打生活費,除了要錢,霍淳根本不理他。
“不是要錢,是我要問,霍峋他談戀愛了?”這小屁孩,是認真的喽?
霍嵘反問:“什麽戀愛?”
“你在國內還不知道他的動向?”
“不知道呗,這小子行蹤不定,人不在京市,”霍嵘裝傻,“所以你給我講講是怎麽個事兒,怎麽這表白電話還打到你那去了。”
“他打電話,跟我聊了個病例,問問我這該怎麽調養,我問他那人是誰,他說,是他喜歡的人。”霍淳覺得弟弟這初戀實在是轟轟烈烈,對方有那麽大的缺陷他都能接納,還上趕着着急,這大概是真心的。
反正,霍峋原本就比霍嵘這種今兒一個明兒一個的真心實意。
霍嵘一聽這身體不好、需要調養,立馬就想到了京市私立醫院裏的鄭秋白。
合着霍峋不是不知道,而是在背地裏貓着搬救兵呢!
這不明擺着他和鄭秋白之間還在藕斷絲連!不,是他倆私相授受!
霍嵘就說他覺得哪裏有點不對勁,鄭秋白那麽好的身板突然就住院了,好嘛,住院就算了,住的還是京市的醫院,那燕城那麽些醫院都沒他住的地兒了?這裏面鐵定有霍峋的手筆。
這到底是來住院,還是來約會的?
原本霍嵘還擔心,鄭秋白提起生的什麽病時那麽欲蓋彌彰,指不定是得了夜場裏見不得光的毛病,才一直打太極。
霍嵘還怕連帶着讓霍峋也遭了殃,現在看,他這好心純粹是東郭先生與狼!
自以為發現所有陰謀詭計的霍嵘怒火中燒,連晚宴都不去了,他要去突擊,突擊鄭秋白和家裏那小癟三一個措手不及!捉他倆個人贓并獲!
大步流星往外走的霍老三還有最後一絲理智,他沒忘了問問妹妹,“霍峋跟你說內人得的什麽病?”
霍淳哪裏能告訴他,“這是患者隐私,你沒事瞎打聽什麽,你又不認識人家。”
隐私隐私,這兩天,霍嵘光在這倆字上吃癟了。
他氣得挂斷電話,上車一腳油門踩到了底。
他現在要去興師問罪!
*
鄭秋白忐忑了一天,還好,這一天他都沒有接到霍峋的電話,但霍峋太過安靜,悄無聲息音信全無,鄭爺也覺得不放心。
他的心口沉甸甸的,總覺得有壞事要發生。
思來想去,大概還得是霍峋人在他眼前,天天圍着他轉,他才能放心。
不過這念頭天真到鄭爺都想笑,大約很難成真。
吃過晚飯,阿良回到下榻的酒店休息,鄭秋白讓他今晚就不用過來了,醫院裏有值班的護士,沒什麽不放心的。
于是VIP單間病房裏,就只剩下了鄭爺一個。
他沒滋沒味地啃了顆趙澤霖推薦吃的蘋果,拿起遙控器挑了個家長裏短的電視劇,打發時間。
維持了兩年的生物鐘悄然改變,但鄭秋白雖然早醒,可不到淩晨,他這眼皮子還是不會犯困,精神的很。
電視劇播到惡婆婆指着兒媳婦的鼻子怒罵,“誰知道你肚子裏的種是不是我兒子的!”
被污蔑的兒媳婦憤憤掀桌,一桌子碗碟砸了個乒乓響,不等她說臺詞,鄭爺病房的大門也被風塵仆仆的來人一把拉開。
霍嵘聲如洪鐘:“霍峋呢?!這小兔崽子,看我抓你現行!”
霍老三本以為闖進鄭秋白這只有黯淡燈光的病房,能立馬抓住他那做西門慶的弟弟,可是他失策了。
他不顧鄭秋白的阻攔硬是在病房裏轉了一圈,連床底下都看了,霍峋壓根不在,甚至這個屋子裏,壓根沒有第二個男人的痕跡。
屁股疼外加腿腳不便,實在是攔不住霍嵘的鄭爺也惱火了,“大晚上,你是過來發瘋的?找霍峋去你們家找,來我這兒找什麽?”
“我發瘋?”霍嵘扭頭,他雖然理虧,但他就是覺得自己有證據,“秋白,我們這麽多年老同學,你敢不敢拿着這麽多年的情分發誓,霍峋他不在這兒!你和霍峋之間沒有任何牽扯!斷的幹幹淨淨!你敢不敢?!”
“你什麽意思?”只聽霍嵘的話,鄭秋白就明白,這人來發瘋大概是知道了什麽,而他這句話,既不承認也不否認,總歸是以不變應萬變。
“鄭秋白,別裝傻了,你睡了我弟弟,把他帶成了一個變态,到現在,還和他藕斷絲連,瞞着我跟他搞對象,霍峥軸,那你呢?你不人精嗎?你難道不知道你們兩個壓根兒八竿子打不着嗎?”
霍嵘這憋了快一個月的火,總算找到了發洩的機會,他聲調愈來愈高,話也越來越刺耳,“霍峋和你不配,你也壓根配不上霍峋!懂不懂!你倆就他*不能有好結果!”
霍嵘一句“沒有好結果”結束,遲遲沒等到鄭秋白牙尖嘴利地與他對罵。
鄭秋白沉默着,他始終保持分寸不想讓霍嵘知道,但霍嵘最終還是知道了,且這一切都和突兀出現在他腦袋裏的上輩子尤為相似。
上輩子的霍老三也是這樣滿面憤慨,捶胸頓足,似乎要用唾沫星子淹死鄭老板,又或者如果不這樣發洩,他們之間就只剩下了動手。
他說:“我把弟弟交給你照顧,是把你當朋友,是對你放心,你怎麽能扭頭就玩兒他?!我弟弟和你這樣的人不一樣!你這麽做,就是要毀了他的一輩子!你想害死他!”
鄭秋白會毀了霍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