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第63章
顧謹言認為自己今天是吃飽了撐着跑來, 終于在這幫醫生們愈發誇張的調侃聲中,他再也坐不住倏地起身告辭了。
“各位先玩,我有事先走了。”
調侃聲随着他的起身又變成熱情的挽留聲。
“顧總, 您怎麽就要走了呀?再吃點啊。”
顧謹言瞥了眼旁邊的楚湛, 陰不陰陽不陽地說了句:“飽了。”
“那……..那行顧總,這樣, 我送送您。”院長趕忙跟着起身。
顧謹言卻站在原地定定地看了楚湛幾秒。
楚湛是個直男, 經過幾次的催眠世界, 他本來就忐忑不安, 現在更是遭不得風吹草動。尤其是同事們都在的情況下,生怕顧謹言不分場合做出什麽行為。
雖然他清楚在現實中的顧總裁溫文爾雅,行事體面。但不怕一萬就怕萬一,萬一受了刺激,對方潛在的人格跑出來了, 又把他按在桌子上……..
想到這他就心裏發毛。
其實顧謹言也就盯着看了幾秒, 楚湛卻覺得度秒如年, 很平常的現象, 可他卻擔心被同事們窺探到什麽。
于是他強裝鎮定迎上了對方的目光:“顧總,不再坐會兒?你是有急事嗎?有急事的話別耽誤了,那,顧總慢走。”
顧謹言一雙狹長英氣的眼, 目光死死鎖在楚湛的臉龐上, 離得近,楚湛甚至都能聽見他繃着的臉頰內牙齒磨過的聲音。
在諸多挽留聲中,顧謹言若有似無地在鼻腔內冷嗤了聲, 随即頭也不回離開宴會廳。
“顧總怎麽感覺有點兒生氣啊?”敏感的某些同事發出疑惑聲。
“有嗎?我怎麽沒發現啊?”
“你沒看他剛才都冷着臉了?楚醫生坐在他旁邊肯定知道,是不是啊楚醫生?”
楚湛僵硬地扯了扯嘴角, “有嗎?我不知道。”
劉詢道:“還不是你們剛才起哄楚醫生!把人家大老板都晾在一邊了,像顧總那樣的大總裁,平時多少人圍着他轉,你們這幫沒眼力勁的。”
“哦喲,對哦!換作我是大老板,我也不爽。”
“沒想到這些有錢人還挺玻璃心的。”
院長慌了,他剛也是喝多了分不清主次,現在人都走了,他才拉着楚湛懊悔道:“楚醫生,這樣。你回頭給顧總打個電話慰問下,說我們招待不周,下………唉算了,我現在給他打電話。”
“……….”
一場聚餐鬧到晚上八點半,平時嚴以律己的醫生們難得高興,個個都喝得七葷八素。因為今天要喝酒,所以楚湛沒開車,等他準備打車時。
劉詢攬着他的肩戳了戳手臂,“哎,你不送送人家賈醫生?”
賈瑤跟其他醫生在說話,時不時朝楚湛看過來,帶着含蓄的笑意,眼裏的意思顯而易見。
“還是不了吧。”楚湛想了想,“挺尴尬的。”
劉詢卻嚴肅道:“楚醫生,長時間的催眠過後,心理會發生變化。我覺得你最近很奇怪,尤其剛才在飯桌上。”
“……..”楚湛陡然心虛,“哪裏奇怪了?”
“說不上來,就你跟顧總之間的氣氛很古怪。”劉詢分析,“楚醫生,我覺得你在逃避。”
“有嗎?”
“別人可能看不出來,但我跟你們在催眠裏待了一段時間,還是多少能看出點什麽。”
楚湛這下又淩亂了,他郁悶嘆氣道:“可能你說的對。”
劉詢問:“哪一句?”
“做着做着就做出感情了。”察覺到劉詢眼冒八卦的光芒,楚湛立即阻止他胡思亂想,“我對顧謹言沒有感情,我只是覺得我跟他相處久了,現在也有點兒心理不正常。”
“哪不正常了?”劉詢一愣,“怎麽說?”
“自從上回催眠結束後,我老覺得孤單,尤其下班回到家,整個人就渾身不舒坦,受不了冷清。”
“你這就是兩個人待久了,乍然一個人生活不适應了呗。”劉詢拍拍他的肩,“你就該接觸接觸其他人,談個戀愛啥的。所以我說讓你去送賈醫生回家,試試看總沒事兒。”
楚湛還是猶豫,這些年忙于工作,他幾乎沒往感情方面考慮過。但他仍舊認為自己未來會走上一條結婚生子的道路,這點毋庸置疑。
三十二歲的年紀,确實也該着手規劃了。
不過他還是遲疑,“可我對賈醫生只是對普通同事的感覺。”
劉詢不以為然,他打趣:“楚醫生,不怪我說你,就你這樣滿眼都是工作,你還想一見鐘情?你也就只能走上相親的路了。而且感情嘛培養培養說不定就有了,你不試試看怎麽就篤定對賈醫生沒感覺呢?”
見楚湛磨磨唧唧的,劉詢索性說道:“除非你想跟顧總發展感情,那以上當我沒說,我肯定豎起大拇指祝福你們。”
楚湛仿佛被踩腳,驀地皺眉:“你胡說什麽?我又不是同性戀。好了別說了,我送她。”
最終楚湛頂着混沌的大腦在劉詢打氣聲中走過去,然而剛走到賈瑤面前,他卻頓住了腳步。
賈瑤翹首以盼了許久,眼見楚湛走來,她已經做好了感情開展的第一步準備,可對方就直接站定住了。
“楚醫生,怎麽了?”她實在憋不住問。
“………賈醫生,回家注意安全。”
劉詢:“???”
賈瑤面色愠怒地踩着高跟鞋離去,劉詢則恨鐵不成鋼好一頓吐槽。
“卧槽,楚醫生有沒有搞錯啊?你這樣子以後賈醫生還能理你才怪。”
“算了算了。”楚湛心累道,“我都不會跟女孩子相處,還是沒必要讓人誤會了。”
打的車到了酒店門口,楚湛跟劉詢以及其他同事道別後便回去了。
楚湛住的小區地段還不錯,周邊有商業街,現在才九點不到,所以小區裏還挺熱鬧。
遛彎遛娃遛狗的走幾步便能遇到,從前楚湛沒什麽感覺,這段時間由于空虛了,看着熱鬧惬意的氛圍難免有些感慨。
他就這麽一路聽着閑聊聲走到自己的樓棟下,然而卻突然瞥見樓棟下草坪邊站着一個人。
背着光,草坪上幽幽的光線照亮他高大修長的身影,他的五官隐在暗沉的陰影中。
“………”楚湛滞住腳步。
顧謹言壓根沒忙事兒,還穿着那身衣服。若是在高端小區或者他自個別墅,這一身的手工高定自然沒什麽。
可這兒畢竟只是普通小區,來往的都是老百姓,于是在老百姓的眼中,除了他顧總裁氣質本身卓越外,這樣的西裝革履看起來跟賣保險做中介沒區別。
所以顧謹言站在這好一會兒也別扭得很,一根煙夾在手裏要抽不抽的。
也沒地兒坐,站在過道又顯眼,所以只能挨着草坪,還時不時被大媽們上來問一句:小夥子,你哪個中介公司的啊?
他站得兩腿發麻時,終于看見楚湛慢悠悠地回來了。他剛才等得焦慮,現在看見人了反倒緊張起來。
同樣的,楚湛也是。
不過楚湛更多的是膽戰心驚,顧謹言在催眠世界裏給他留下的陰影太大了,尤其還有一次是在現實中,在這個小區………
就算顧謹言說他自己的病已經好了,可楚湛仍舊不敢松懈。更何況先前被警察帶走的風波,小區裏很長一段時間議論紛紛。
周圍的大爺大媽小孩寶媽們好幾個,看見這位格外眼生,又容貌英俊的男人,免不了多看兩眼讨論一陣。
當然,他們中有人識得楚湛,便熱絡打招呼:“楚醫生,下班了啊?”
“嗯對。”楚湛禮貌回應。
顧謹言走近,楚湛僵硬。
“楚醫生。”顧謹言露出在現實裏一貫優雅溫柔的笑容。
周圍那麽多人,楚湛也盡可能讓自己顯得自然,于是不冷不淡道:“顧總,你怎麽在這兒?”
“事情忙完了,就過來看看你。”顧謹言說完,安靜地等待。
按理說,既然熟人探訪,理應邀請進家做客。但顧謹言先不說熟不熟,楚湛也不會領他上樓。
楚湛瞟了眼附近的人,稍稍壓低聲音:“有事嗎?”
現實的顧謹言要體面,于是也低聲回答:“沒事。”
“既然沒事的話,時間也不早了,我得回去休息了。”
顧謹言咬了下唇,似乎難得厚起一回臉皮,他非常別扭地問:“楚醫生,我可以上去坐坐嗎?”
“………”楚湛驀地皺眉,“你有什麽事嗎?”
“沒事。”
“沒事就改天再坐吧。”
“那我有事。”
“什麽事?”
顧謹言左右張望一圈,道:“這裏說不方便。”
楚湛有點頭疼,他不擅長驅客,當着附近群衆的面更加不方便,生怕顧謹言拉拉扯扯,顏面盡失。
“除了去我家,你找個地方吧。”
顧謹言有點不是滋味,“楚醫生,我現在病已經好了。”
言下之意是他不會再亂來。
但楚湛卻覺得,僅僅跟顧謹言單獨相處,光想着都足以令他煎熬了。
“顧總,別為難我。你還是另外找個地方吧。”
“行吧。”顧謹言明白楚湛的顧慮,只能選擇妥協,接着他拿出手機打了通電話。片刻後,他給楚湛說了一個地點。
楚湛知道那個地方,是家中式禪意的私人會館,裏邊包含茶室和雪茄吧,距離小區開車二十來分鐘。
說定了地方,楚湛便朝小區大門走,顧謹言沉默不語地跟在身後。
楚湛喝酒不能開車,顧謹言在小區等着也不知道楚湛什麽時候回來,于是便讓司機先行開車離開了。
楚湛便打了輛車,等坐上車,倆人之間的氣氛就更加怪異了。
兩個大男人全程一聲不吭,沒有交流。連前排的司機都忍不住頻頻回頭,好奇打量。
顧謹言垂下眸,在昏暗的車廂內看了一眼旁邊随意搭在座椅上的手。
他忍不住上下滾了滾喉結,卻克制地将目光投向車窗外。
到了私人會館,經理早早就在門口迎接了,他将人領進一處空間隐蔽性極佳的茶室內。
等茶藝師泡好茶後,顧謹言便讓人出去了。
然而誰都無心喝茶。
“顧總,現在可以說事了。”
“好。”顧謹言微微颔首,他眼內掙紮了一瞬後輕聲說道,“楚醫生,我知道你可能讨厭我,畢竟我在催眠裏做的那些事情挺過分,但我還是想跟你道聲謝。”
顧謹言的目光灼灼,楚湛下意識別開眼,拿起茶盞啜了口。
“顧總客氣了,這是我的職責所在。”
“嗯。”顧謹言淡笑了下。
茶室內茶香彌漫,又是靜的仿佛一根針掉落都能聽見。
“楚醫生,那次催眠結束後,其實我真的不願意再打擾你,可是我也不知道自己怎麽了,心裏好像出了什麽毛病。”
楚湛立即警戒道:“你又得什麽病了?你不是說已經好了嗎?”
顧謹言忙解釋:“不是強制的毛病了,是另外的。”
楚湛稍稍松了口氣,“另外什麽病?”
“也不能說是病。”顧謹言思索着措辭,“上次從醫院回家後,整整一個月心裏都不太舒服,但是我可以控制,可是今天又好像不太行了。”
說完,他緩緩地擡起眸望着楚湛,“楚醫生,我想你幫我解答。”
出于職業病,楚湛認真問他:“你說詳細點,不然我沒法分析。”
“楚醫生,我說了你別生氣。”
“………”楚湛眼皮一跳,“你先說來聽聽,我再考慮生不生氣。”
顧謹言沉思了好一會兒。
結果他剛開口的第一句,楚湛就想終結話題了。
顧謹言眼睛一瞬不瞬地看着他說:“楚醫生,我曾經跟你說過,我不是同性戀,可是這一個月來,我時不時會想到你,有時是夢裏,有時是洗澡的時候,并且伴随着生理方面的反應。
确切來說,不是這一個月才開始,可能更早,或許是在第一次催眠後。只是這個月這種現象更加劇了。”
“………….”楚湛光聽這些,腦袋就仿佛被人一棒子打中,嗡了下。
可顧謹言衣冠楚楚,說着這些絲毫臉不紅心不跳,并且還非常苦惱。
“今天吃飯的時候,看到你跟賈醫生聊天,我心裏就特別煩躁,可是我又不知道如何排解。還有在過來車上的時候,我總忍不住想抓你的手,但我知道這很奇怪,所以我控制住了。”
“………..”
顧謹言目光緊緊注視着坐在對面的人,一臉求知欲,“楚醫生,所以請你幫我解答,這是不是催眠的後遺症?還是說經過這幾次的催眠,我的性取向改變了?”
楚湛沒料到這人會說的如此直白,他簡直猝不及防,甚至一時間連語言都沒有組織好。
半晌後他才憋出:“顧總,別想太多,主要你長時間被催眠,受到催眠世界的影響而導致一系列的連鎖反應,這些………也算正常現象,你只需要好好調節,生活會回到正軌的。”
“那就好。”顧謹言口中這樣說着,卻并沒有松懈後的表情。
就好像他也并不是非要這個解答。
他又問:“楚醫生,我們可以交個朋友嗎?”
楚湛笑了笑:“顧總,我們已經是朋友了。”
“楚醫生。”顧謹言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我指的朋友不是那種浮于表面的客套關系,而是私下可以喝茶聊天的朋友。”
“……….”楚湛緘默片刻後擡眸,“顧總,基于你剛才說的那些問題,如果你希望生活回到正軌上,那我們不太适合成為朋友。你現在要做的事是截斷催眠給你帶來的反應,而我曾經也是催眠裏的一環,你同樣需要戒斷。”
“這樣啊。”顧謹言語氣意味不明。
他拿起桌上盒子裏的一根雪茄點了,在冉起的青煙中,他眨了下眼睛,驀地說道:“既然當朋友這麽困難……..楚醫生,那可以交往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