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17章
由于疾馳的車速,劇烈的風從破碎的車窗外灌進,吹得人耳膜鼓鼓作響。
邁凱倫跟後邊的車拉開了一小段距離,卻仍舊緊追不舍,現在在高速公路上,即便車輛駛出高速路口,那幾個法外狂徒也不會罷休。
除非顧謹言的人趕到。
楚湛給童特助打了電話,不過他們一時半刻無法接應,顧謹言只能開車拉扯。
楚湛抓着車內的把手,緊盯着後視鏡。後面兩輛車的副駕駛位上有人探出半個身,槍對準了邁凱倫。
“低頭!”
顧謹言剛喝道,楚湛就聽見一陣噼裏啪啦的聲音,是子/彈打在跑車堅硬的鐵皮上,他趕緊縮下身。
顧謹言單手猛打方向盤,陡然間車身漂移,在高速路上瘋狂閃躲襲擊的子/彈。
楚湛擡起眸,由于激烈的動作,顧謹言的傷口迸出大量血,蜿蜒地淌在了皮革座椅上,鮮紅一片。
“顧謹言!”楚湛的聲音緊了緊,看向他線條冷硬的臉部輪廓。
顧謹言的唇角繃着,他集中精神快速思考對策。
前方是高速隧道了,一輛油罐車漸漸出現在視線中。
突然間,一道銳利的光閃過漆黑的瞳仁,顧謹言擡起眸,眼睛掃過後視鏡。
楚湛發覺四周陡然一暗,下一秒明亮的燈光在兩旁飛速掠過,車內的暗沉與車外無數的頂燈形成了光怪陸離的世界。
他察覺到顧謹言的腳微微松開了油門,焦慮問:“怎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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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面有油罐車。”
大概是在隧道裏忌憚油罐車,後面亂飛的子/彈消停了,只是顧謹言的車速慢下來,後面的車便趁機追緊。
楚湛稍稍直起身,扭過頭謹慎觀察後方。又見邁凱倫漸漸靠近了油罐車。
就在這時,顧謹言突然又踩了油門直直超過油罐車。
可他卻沒跟油罐車拉開太長的距離,始終保持在四五米。
油罐車在邁凱倫的右方行車道,後邊兩輛黑車不如跑車的速度,卻也不慢。眼看馬上也要挨近油罐車,追上邁凱倫。
楚湛看見顧謹言握槍的右手擡起,他現在一手掌控着方向盤,根本無法辦到攻擊後邊即将追近的兩輛車。
正當楚湛詫異時,眼前忽然橫過一條手臂,接着顧謹言的聲音響起:“身體往後靠靠。”
楚湛不明所以,但還是将座椅往後調,顧謹言握槍的手就指向了副駕駛位破碎的車窗。
“你………”楚湛順着槍口方向看,驟然心驚。
他瞬間明白了,顧謹言的目标不是後邊兩輛黑車,而是右邊行車道上即将上前并排行駛的油罐車。
油罐車駕駛位上的司機渾然不知,還在專心握着方向盤。
“顧謹言,你要做什麽?”楚湛的心髒倏然一跳,顫聲問。
“甩開他們。”
“那車上還有人!”
“我知道。”顧謹言快速回答了一句,驀地眼神一沉,食指扣動。
“砰——”
顧謹言踩下油門沖了出去,楚湛猛地盯住後視鏡。
只見那輛油罐車被襲中輪胎後,随即車身便不受控,在隧道內劇烈一陣飛漂後,跟後邊急追上前的兩輛黑車狠狠撞成一團。
轟然間,毀天滅地的爆炸聲将整條隧道都震得地動山搖。
猛烈的氣流夾雜着濃煙滾滾襲卷而來,白色的邁凱倫卻已沖出了隧道口。
直至隧道口逐漸變小,最後消失在後視鏡中。楚湛仍舊沒從驚心動魄裏回過神來。
顧謹言瞧見他略微發白的臉色,不禁笑道:“怎麽了?吓壞了?”
一句話将楚湛的思緒帶回,外邊仍舊天晴氣爽,他側過臉盯着顧謹言,試圖要在對方臉上尋找出什麽。
然而顧謹言俊美的臉上除了失血過多的蒼白外,神情不過像是擺脫掉一件煩惱的事情般,輕松而愉悅。
楚湛不想在催眠世界裏聖母,可他卻無法控制自己,因為這不是夢,做夢可以虛幻。可這裏并不能,所聞所見的一切皆是真實。
驚懼厭惡一時間全洩露在眼底,他盯着顧謹言吼道“剛車上有個無辜的人!”
顧謹言好不容易走出危機,緊繃的神經松懈下來後虛弱感便席卷全身,他不滿楚湛這副淩厲的反應,于是沉聲:“你是在譴責我?敢情我跟你剛就該被他們亂槍打死。”
楚湛頭一次對顧謹言這個人産生了恐懼。
他恐懼的不是顧謹言殃及了油罐車上無辜的人,而是顧謹言沒有絲毫猶豫,甚至連眼睛都不眨一下。
對楚湛而言,不論是那幾個殺手也好還是油罐車司機也罷,不過都是催眠世界裏虛構的npc。
可顧謹言不同,這裏的顧謹言卻是催眠世界裏真真實實的人。
盡管這是一個虛構的世界,可卻能激發出人性最深處的本能。
那麽現實中的顧謹言………
楚湛心有餘悸,他已經清楚意識到,等到催眠結束後,自己絕不能再跟顧謹言過多接觸了,不管用什麽辦法,他都要跟這個隐藏暗黑性格的男人杜絕一切的接觸。
楚湛緊閉着嘴唇不說話了,顧謹言現在力氣慢慢在流逝,他只能将車停到應急車道。
停穩後,整個人再也支撐不住癱靠在了座椅上。不過他只緩了幾秒,右手便準備拉扯下脖子上的領帶。
可過于虛弱,連帶手臂無力,他扯了好一會兒反倒卡住了。
顧謹言瞄了眼旁邊無動于衷的楚湛,自嘲地笑了:“你真狠心,我流了一身血,你連看都不看一眼,或許你巴不得我剛被人打死。這樣你就能跟小白臉雙宿雙飛了。”
顧謹言又扯了扯領帶,手臂終于脫力地垂下了,他的臉,唇全無血色,唯獨一雙眼睛愈發幽黑。
他勾了勾嘴角,“不過就算我死了,你也沒機會跟小白臉了。我要是死了,我的私保也會解決掉你,把我倆的骨灰裝一只盒子裏。”
楚湛終于被他的瘋病弄得受不了了,他低罵了一聲,接着舉止粗暴地扯開了自己的領帶,解開安全帶,又解開了顧謹言身上的。
拉過他受傷的左手,将領帶重重地纏了上去,力道大得直令顧謹言抽冷氣。
“嘶—輕點。”
“輕點怎麽止血!”楚湛幾乎是洩着心中那股情緒般,将他的手臂當成脖子死死地勒緊了。
顧謹言額頭霎時間滾下冷汗,他咬着牙。眼神落在楚湛的頭頂,卻透着柔和的意味,他低聲說:“我吓你的。”
楚湛不知道這句話指的是要把他也解決掉還是把倆人的骨灰裝一起,然而他也并不關心。
包紮好後,楚湛重新坐回座位,“顧謹言,我不能接受你剛才的做法。”
顧謹言冷冷地盯着他。
“可我已經做了。”顧謹言沉着臉說。
“我們明明還能有更好的解決辦法,比如一直開車拖延時間,等童特助帶人到。”楚湛也在逼視着他,頗有針鋒對決的意味。
“你是在怪我殘忍?是,你說的沒錯。我們興許是能等到支援。”顧謹言一字一句道,“可我沒那個耐心,也不會去冒一點風險。能用一顆子/彈解決的事情,我就不會去浪費時間。”
“任何人都可以譴責我,可楚湛你不能。”顧謹言冷笑,“至少我讓你的手幹幹淨淨的,沒碰過槍。”
楚湛有些心累,他撇開臉看向窗外,不願再面對顧謹言。
車內的氣氛凝滞,在童特助帶着人到來之前,誰也沒再開口說話。
童特助帶着人開了十幾輛車過來,他打開駕駛位的車門,先關切問:“顧總,您沒事兒吧?”
“沒事。”顧謹言瞥了眼一旁冷着臉看窗外的人。
童特助朝保镖們招了招手,立即有人跑到副駕駛打開了車門,楚湛沉默地下車,換了一輛車坐了上去。
“顧總,先去醫院吧。”童特助一邊攙着顧謹言從車上下來,一邊壓低聲音道:“查清楚了,是李家派來的人。”
顧謹言不屑道:“我真是小瞧他們了,居然敢動到我頭上來了。”
“顧總,那我們怎麽處理?”
顧謹言沉吟了幾秒,“隧道內有監控,我剛動槍了。這件事情不宜聲張,就當是意外追尾引起的爆炸,你讓人去處理好。”
童特助點頭,“是。”
顧謹言又叮囑:“不管拿錢還是什麽,別讓人查到我頭上。尤其是別讓人查到今天這事兒楚湛也在其中,他是個公衆人物。”
“我明白。”
“另外……”顧謹言頓了頓,“查一下爆炸那輛油罐車司機,好好善後。”
顧謹言交代完這些後,被童特助扶着坐到後排,看見的還是臉色不善的楚湛。
他心裏無比煩悶,本來今天天氣好,楚湛也難得對他溫柔,結果出了這些事情。
顧謹言沒去醫院,而是叫了蘇醫生到別墅處理傷口。
這段時間他的左臂需要纏上了厚厚的紗布,楚湛這些天也被禁止外出,所以倆人不得不在一個屋檐下每天大眼瞪小眼。
那天的事情發生後,楚湛的臉色就沒好看過。哪怕在床上,他燈一關,被子一蓋,任憑顧謹言怎麽不滿叫喚,也懶得搭理。
而顧謹言左手行動不便,也沒法折騰他,只能自己一肚子火氣。
今晚他上樓進房間,又看見楚湛背對着身躺在被窩裏。顧謹言好不容易才享受到楚湛的溫柔沒兩天,豈能輕易舍棄那份滋味兒。
他們兩個冷戰了好幾天,是時候該松緩松緩了,只是顧謹言有些拉不下臉,也沒找到合适的借口。
他站在床邊踟蹰了半天,才僵着臉走過去用沒受傷的右手拍了拍被子。
“楚湛,起來。”
楚湛幹脆把自己的頭蒙住,然而顧謹言沒完沒了,愣是把被子從他身上整條扯下床。
“幹什麽!”楚湛坐起身瞪着他。
顧謹言表情略微不自然,卻還是梗着脖子道:“起來幫我洗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