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放心,我配不上邱老師
第34章 放心,我配不上邱老師
谷筝不覺得自己和李既的關系好到了可以一起在李既的卧室裏玩的程度,事實上,自從上初中後,他就再沒踏入過李既的卧室。
本想裝裝樣子敲會兒門,然後自個兒先回去。
誰知沒敲幾下,門倏地開了。
李既站在門後,不知道是不是卧室裏沒開大燈的緣故,客廳裏的燈光落在李既臉上,讓他的表情看上去略顯陰沉,他沉默地看了谷筝片刻,往旁讓開。
這就是讓谷筝進去的意思。
谷筝心裏的驚訝都寫在了臉上,往裏走了幾步,突然停了下來,很想四下看看卧室裏是不是裝了什麽陷阱。
李既把門關上,扭頭瞧見谷筝正在警惕地東張西望,他沒好氣地開口:“你爸就在外面,我要殺人抛屍也得等你爸不在的時候再說。”
“……”谷筝頓了一下,忍住扭頭出去的沖動,走到桌旁站着。
李既的卧室和他的卧室差不多大,但東西很多,除了最基本的床、桌椅和衣櫃外,還有李既自己動手拼接的鞋櫃,貼牆而放,長寬都有一米多,裏面放滿了鞋子,鞋櫃旁立着一把吉他,看着不便宜,擦得很幹淨。
谷筝的眼神不好亂瞟,便只盯着床頭櫃旁那面很大的落地鏡看。
直到李既從桌下拉出椅子,朝着他的方向轉了半圈:“過來坐。”
谷筝一聲不吭地走過去坐下。
他的餘光不可避免地瞥到桌上,上面亂七八糟地放了很多東西,書攤開了好幾本,卻沒有一本和李既所學的專業知識有關,都是小說,好像還有一本樂譜。
李既也察覺到了什麽,幹咳兩聲,連忙上前把桌面稍微收拾了下。
“有時候睡不着,也不想玩手機,就看看小說。”李既有意無意地解釋,“我平時很忙,不怎麽看這些東西,都是同學借給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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谷筝說了個哦。
李既坐到床上,靠在床頭,摸到手機一邊玩一邊問:“你不是在打暑假工嗎?怎麽回來了?”
“今天只排了小白班,明天上小晚班,有一天多的時間,就回來看看了。”谷筝沒有玩手機,坐得筆直,雙手搭在微微岔開的膝蓋上,一直看着恹恹的李既,“表哥,你最近一直在家嗎?”
李既無聊地用手指劃着屏幕:“嗯。”
“你生病了?”
“沒有,只是不太舒服。”李既說完,擡眼看向谷筝,“怎麽了?”
“邱醫生說他的朋友給他帶了特産,給你留了一份,可一直沒在醫院裏看到你,就讓我幫忙把特産給你們帶回來了。”
聽到“邱醫生”三個字,李既的眼神幾乎在瞬間亮了起來,可聽完後面的內容,他的眉頭已經擰成了一個結。
“什麽特産?”
“我放外面了。”谷筝說,“茶幾上。”
李既起身就往外走,不一會兒又回來了,坐回床上,他沒再像剛才那樣癱着,而是和谷筝面對面地坐着,表情複雜地将谷筝從頭到腳地看了個遍。
谷筝被看得有些不舒服,慢慢抿起嘴唇。
“你又去醫院了?”李既問。
谷筝愣了一下,點頭。
誰知他還沒開口,李既的嘴角猛地往下一撇,渾身氣息陡然變得尖銳起來,看向谷筝的眼神裏充滿了敵意和防備。
“你去醫院幹什麽?”李既不客氣地問,“大舅不是都出院了嗎?你還去醫院,你去找邱老師了?”
谷筝皺起了眉。
他前兩天的确去過一趟醫院,不是去找邱醫生的,醫院那麽大,他連邱醫生的面都沒見着,他是去打第三針狂犬疫苗的。
但這沒必要說出來。
“我有事才去的。”谷筝也略有不悅地說,“我沒找邱醫生,也沒見到他。”
李既拔高聲調,口吻和他的表情一樣咄咄逼人,質問道:“如果你沒見到邱老師的話,邱老師怎麽會讓你把特産帶給我?你肯定是和他見過面了,他才會讓你幫忙。”
李既有些激動,唾沫星子都在往外噴。
谷筝直接把自己的不悅都表現在了臉上,他面無表情地看着李既,等李既喘了兩口氣,才說:“我和同事在外面吃飯的時候撞到邱醫生了,他才讓我幫這個忙,本來他只讓我幫忙聯系你,可水果不經放,正好我今天要回來,就順便帶回來了。”
李既都做好了谷筝說自己和邱勻宣已經在私下往來的準備,結果聽谷筝這麽一解釋,他愣住了。
谷筝起身說道:“我和邱醫生只是認識,沒你想象中那麽熟,但我們也不完全是因為你才認識,我爸住院,邱醫生經常查房,就算沒有你,我和他也能說上話。”
谷筝又不是傻子,怎麽可能不清楚李既的心理?
無非就是那點占有欲罷了。
谷筝覺得李既的想法很幼稚、很搞笑、很自私,卻也十分符合他從小到大對李既的刻板印象。
李既也後知後覺地意識到自己剛才說得過了,他眉眼一松,抹了把臉說:“不好意思啊,我剛才……”
谷筝不想聽,擡腳就走。
李既見狀,連忙拉住他的手臂:“我向你道歉,剛才是我的不對。”
谷筝抽出自己的手,他幾乎不在這些親戚面前鬧情緒,不高興的時候只是裝傻充愣地糊弄過去,可剛才李既唾沫橫飛的模樣讓他無比厭煩。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麽了。
思來想去,可能是不滿李既把邱醫生看作自己的所有物。
邱醫生是一個活生生的人,不是一個物品,邱醫生有思想、有主見,邱醫生想和誰說話就和誰說話、想和誰來往就和誰來往。
李既是邱醫生的誰?憑什麽把手伸到邱醫生身上?
谷筝心裏憋着一些話,忍着沒說出來。
最後,他開口道:“沒事。”
“不管怎樣,還是謝謝你啊,那些特産那麽重,辛苦你一路抱回來,我讓我媽給你們裝了一袋,走的時候記得拿上。”李既難得在谷筝面前軟下性子,他糾結了下,小聲說道,“我最近心情不好,情緒也差。”
谷筝說:“看出來了。”
這個回答有些陰陽怪氣,李既聽出來了,卻沒計較,繼續說道:“你知道我有男朋友的事吧?”
谷筝嗯了一聲。
“我分手了。”李既深吸口氣,“就在你爸出院前兩天分的。”
谷筝一點也不驚訝。
然而李既貌似受到了很大的打擊,說起這個話題,眼睛周圍瞬間泛起一層紅,他拼命眨着眼睛。
谷筝看着李既這副模樣,內心毫無波動,可這麽沉默着也不好,他想了一下,安慰道:“都過去了。”
李既吸了吸鼻子:“你別跟其他人說啊,只有你知道這些事。”
“我不會說。”
李既像是找到了能傾訴的人,拉着谷筝絮絮叨叨地說了好了一會兒,看谷筝始終沒什麽表情,才讪讪收住話題。
“算了,你不喜歡男的,也沒混過我們這些圈子,不知道那些人的口味有多千奇百怪。”李既看着谷筝,羨慕地說,“要是我也喜歡女的就好了,就不會有這麽多煩惱了。”
谷筝瞥了李既一眼,本來沒想說話,可突然想起什麽,他說:“對了,邱醫生有女朋友了。”
李既怔道:“你怎麽知道?”
“那次撞到他的時候,他和他女朋友在一起,他們的家長也在,應該是一起去樓上吃飯。”
李既恍惚片刻,扭頭對上谷筝直勾勾的視線,頓時明白過來,眉頭一豎,有些生氣地說:“你放心,我是喜歡邱老師,但我有自知之明,我配不上他,而且我對他沒有那種想法,他一看就是直男,有女朋友也很正常,用不着你來明裏暗裏地敲打我。”
谷筝聞言,終于放下心來。
他手上的冰袖一直戴到八月份才取下來,被貪吃鬼抓出的傷痕結了疤又掉落,淡粉色的新肉長出來,乍看之下還挺明顯。
八月底,谷筝去醫院打最後一針狂犬疫苗,出醫院大門時正好遇到邱勻宣從停車場那邊過來。
邱勻宣遠遠地看到他,對他招手。
谷筝停在原地,等了幾秒,又朝着邱勻宣那邊走了幾步:“邱醫生。”
“來打疫苗?”邱勻宣問。
“嗯。”谷筝說,“最後一針了。”
邱勻宣在外面有固定的穿衣風格,可以用一沉不變來形容,基本上都是淺色系的襯衫搭配黑色長褲,他的目光落到谷筝的手臂上,低頭靠近,那股淡香又直往谷筝的鼻子裏鑽。
谷筝身體僵直,一動不動,餘光下面是邱勻宣一頭柔軟的黑發。
“長新肉了。”邱勻宣看完,站直身體,“沒塗祛疤膏嗎?”
谷筝點頭:“塗了。”
喬天善給了他一小瓶祛疤膏,可惜效果不怎麽好,塗了半個月就沒塗了。
谷筝沒有明說,邱勻宣卻猜到了,讓他在大廳裏等着,然後匆匆上了樓。
等了半個小時不到,邱勻宣從樓上下來,手裏拿了一個文件袋,他把一盒沒拆塑料包裝袋的祛疤膏遞給谷筝。
“這是之前給你那盒,你說有,就沒要。”邱勻宣說,“我一直放在辦公室裏,用不到,其他人也不需要,你還是拿着吧,不然就放過期了。”
谷筝下意識地想要拒絕,可聽邱勻宣說完,又不知道要怎麽拒絕了,他猶豫着接過了盒子:“謝謝邱醫生。”
邱勻宣笑了起來,和谷筝一起往外走:“現在去哪兒?”
谷筝說:“我回學校。”
“我送你吧。”邱勻宣說,“我要去找一個朋友,剛才走到半路才想起忘拿東西了,特意回來一趟。”
“啊?”谷筝忙說,“不用了,我……”
邱勻宣轉頭看他。
谷筝的聲音戛然而止,安靜片刻,他咽了口唾沫,在邱勻宣的注視下,抿唇應了一聲,又說:“謝謝邱醫生。”
邱勻宣開的一輛白色轎車,裏面沒有太多裝飾,只有前面放着一排安了彈簧脖子的蠟筆小新一家人,連小白都在,随着車子的行駛,它們都在搖頭晃腦。
車裏彌漫着一股熟悉的香氣。
居然是邱勻宣身上經常帶有的香味。
原來是汽車香薰的氣味,谷筝一直以為邱勻宣噴了香水或者用了某種帶香的沐浴露。
谷筝一瞬不瞬地望着前面的蠟筆小新一家人,思緒開始神游。
這真不像邱醫生的風格。
會不會是邱醫生的女朋友買的裝飾品?
看來邱醫生和他的女朋友感情很好,不過想想也是,要是感情不好,便不會發展到見家長的地步。
安靜中,邱勻宣的聲音扯回了谷筝的思緒:“你是不是要開學了?”
“啊?”谷筝一愣,随即答道,“下個月四號報名,大家三號返校。”
邱勻宣問:“你這個暑假都在做兼職嗎?”
“嗯。”谷筝點頭,“等開學就沒那麽多時間了,所以暑假多做點,把下個學期的學費和生活費一起攢了。”
邱勻宣笑了笑:“攢夠了嗎?”
“夠了。”谷筝說,“那兒的工資挺高,時薪十六塊錢,下個學期節約一點,還能剩餘兩三千塊錢。”
紅燈亮起,車在斑馬線前停下,邱勻宣扭頭打量谷筝:“你曬黑了很多。”
“是啊。”谷筝撓頭,“我們有時候會出去搬東西。”
谷筝本來就不白,小麥色皮膚,現在還比之前黑了好幾度。
但不難看。
邱勻宣反而覺得這樣的谷筝很好看。
谷筝眉眼深邃,有點少數民族的感覺,嘴唇很薄,下颌骨的線條十分清晰,這張臉倒是配得上谷筝那經常鶴立雞群的身高。
邱勻宣看得有些走神,想到“骨頭”在這兩個月裏不間斷更新的動态以及在群裏冒泡的頻繁程度,心裏突然湧出一股沖動,他想和谷筝攤開來說。
“骨頭”不是喜歡“傷心小椰子”嗎?為什麽沒有發現他就是“傷心小椰子”?
谷筝是想談戀愛嗎?
如果是的話,那他倆……
“邱醫生。”谷筝說,“綠燈亮了。”
邱勻宣驀地回神,咽下了到嘴邊的話,沉默地啓動了車子。
幾天後,學生們返校,安靜了一個暑假的學校終于熱鬧起來,連宿舍樓的走廊裏也像菜市場一樣,到處都是叽叽喳喳的說話聲。
衛錫和吳棣棠家在外地,都還在過來的高鐵上,只有住在三環內的藺川最為方便,家裏的保姆和司機送他過來,大大小小的行李給他收得妥妥當當。
藺川在家養了一個暑假的腿,整個人白得透光,和谷筝走在一起,跟黑白雙煞似的。
兩人在食堂裏打了飯菜,找到老位置坐下,藺川一邊吃飯一邊玩手機,進度一如既往地慢,谷筝吃完等了一會兒,索性也拿出手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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