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我很吓人嗎
第28章 我很吓人嗎
吃完飯,谷筝給谷向陽打包了飯菜,坐電梯的人早就多了起來,兩人根本擠不上去,只能從樓梯往上走。
邱勻宣的辦公室在九樓,谷筝向他道完別,正要繼續往上走,卻突然被邱勻宣喊住。
邱勻宣站在樓梯之間的平臺上,左手邊就是出樓梯的大門。
門未完全合上,留下了一道縫隙,晚霞透過縫隙暈出一條明亮的豎線,正好落在邱勻宣身上,照得邱勻宣的半張臉呈現出黃橙橙的亮。
此時樓梯間的人不少,有的上去,有的下來,三三兩兩地從邱勻宣身邊經過。
慢慢的,那些人淪為背景,平臺上好像只站着邱勻宣一個人,門被推開,大片晚霞将邱勻宣淹沒,那一瞬,邱勻宣臉上溫和的笑容也格外清晰地映入谷筝視線。
谷筝扭身站在原地,思緒不知道在哪兒游了一圈才被抓回來。
“我想起來有樣東西要給你。”邱勻宣說,“在我辦公室裏,你方便現在過去取嗎?”
谷筝跟着邱勻宣來到辦公室,看着邱勻宣先從胸前的口袋裏摸出眼鏡放進盒子裏,再拿起旁邊一樣裝在透明塑料袋裏的薄薄的東西。
邱勻宣直接拆了塑料袋扔進垃圾桶裏,繞過桌子把手裏的東西遞給谷筝。
“我看你來醫院一直穿着長袖,猜你可能不想被你爸媽看到你手上的傷,就自作主張地買了這個。”邱勻宣說,“天越來越熱了,再穿長袖肯定不行,你試試這個,正好有一雙,戴一只手就行,可以換着戴。”
谷筝仔細一看,發現居然是一對黑色的冰袖。
他頓時一愣。
邱勻宣看他呆呆盯着自己的模樣,只覺好笑,擡手在他眼前晃了一下:“試試?”
谷筝反應過來,下意識就要拒絕:“邱醫生,我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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邱勻宣打斷了他:“我都買好了,吊牌也拆了,我自己用不了,也送不出去,你不要的話,就只能放辦公室裏落灰了。”
“……”谷筝的話在嘴裏轉了一圈,只好咽了下去,“謝謝邱醫生。”
“現在試試?”
“嗯。”
谷筝卷起長袖,一路樓梯走上來,他身上早悶出了汗,袖子也被汗水浸得半濕不幹,戴了一只冰袖上去,另一條胳膊露出來,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他竟感覺一下子好受了非常多。
他把剩下的冰袖拿在手裏,局促地又說了一聲謝謝邱醫生。
邱勻宣對他笑了笑:“記得打狂犬疫苗,後面還有兩針。”
谷筝說:“後天打第二針。”
“好。”
谷筝看邱勻宣要往桌後走,以為對方準備開始工作了,也意識到自己打擾對方很久,便轉身也要往門口走。
誰知才轉過半邊身子,手臂倏然被邱勻宣拉了一下。
緊接着,一只微涼的手探上他的額頭。
那股本來淺淡到快聞不到的香味幾乎撲面而來,谷筝本能地繃緊脊背,提起一口氣,屏住呼吸地看向那張近在咫尺的臉。
那股香味明明很淡,卻一直在鼻尖萦繞。
谷筝動也不敢動一下。
直到邱勻宣後退一步,将手拿開:“還是有些發燙,也要記得吃感冒藥,嚴重的話最好來醫院挂個號看看。”
微涼的手感還留在額頭上,谷筝半晌沒有反應,最後,他的喉結上下滾動,很明顯地咽了一口唾沫。
邱勻宣回到桌後,見此情況,不由得好笑道:“我很吓人嗎?”
谷筝連忙搖頭:“沒有。”
“瞧你吓成這樣。”
“不是……”谷筝也不知道該怎麽解釋自己的緊張,又僵了好幾秒,聽敲門聲響起,他趕緊說了一聲邱醫生再見,逃也似的溜出了辦公室。
學生還保持着敲門的姿勢,一頭霧水地望着谷筝跑遠,回頭走進辦公室,邱勻宣已經站在衣架前換衣服了。
“邱老師,剛才的人不是那個叫谷什麽的嗎?”學生撓着頭問,“他怎麽在你辦公室裏?”
“我有點事找他。”邱勻宣沒有多說,轉移了話題,“你輪科的安排下來了嗎?”
學生瞬間将那點疑惑抛到腦後,忙點頭說:“下來了下來了。”
六月底,谷向陽又做了一次檢查,身上的傷是痊愈了,腳上的石膏也拆了,可惜又裹上了幾層厚厚的紗布,一只腳包得跟粽子似的,唯一好的是終于可以出院了。
親戚們紛紛過來接谷向陽出院,連消失很久的李既也被喊了過來。
瞧見李既的模樣,包括谷筝在內的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許久不見,李既瘦了一大圈,眼下泛着烏青,一副熬了好幾個通宵的頹廢模樣,往那兒一站,仿佛一陣風都能把他刮跑。
大姑心疼得不行,拉着李既一陣念叨。
李既聽得煩躁,沉着臉把大姑的手扯開。
他們先把黎霜和谷向陽送上車,小叔跟着,剩餘人在後面等第二輛車。
本來該由谷筝背谷向陽回去,但谷向陽住院一個多月,要帶走的東西着實不少,收拾出了兩大袋,不好意思讓別人拿着,黎霜便讓他留在後面。
谷筝把兩個編織袋放在地上,頻頻回頭往醫院大樓望。
綜合樓就伫立在醫院大門的正前方,門口吞吐着進進出出的人。
谷筝沒看大門,目光掃過上面一排排緊閉着的窗戶。
“還在看啊?”
耳邊突然響起李既的聲音。
谷筝一個哆嗦,做賊心虛似的,立即挪開視線,轉回腦袋,專注地盯着從右方駛過來的車輛。
李既不知何時走到他身旁,雙手插在兜裏,以前打得筆直的脊背微微弓着,站沒站相,有些吊兒郎當的感覺。
“死心吧,邱老師好好地上着班,怎麽可能出來送你?”李既說。
谷筝抿了下唇,低聲回道:“我沒想讓邱醫生出來送我。”
“那你還一直往後望。”
谷筝抓了抓臉,懶得解釋。
李既還是和以前一樣,也不管谷筝想不想聽,壓着聲音,竹筒倒豆子一樣地往外吐着話:“你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最近和邱老師走得很近,邱老師人好,看在你是我表弟的份上才這麽照顧你,不然其他人哪兒有這個待遇?你就知足吧。”
谷筝面無表情,默不作聲。
就在這時,裝在褲兜裏的手機震動了下。
谷筝摸出手機,發現還有一條微信消息,是半個小時前收到的。
[邱醫生:走了嗎?]
後面跟了一條短信,是剛剛發的。
[我看到你了,路上注意安全]
谷筝連忙回頭往樓上望,居然在九層找到了一扇打開的窗戶,一個穿着白大衣的人站在窗前,對他揮了揮手。
這一刻,谷筝有一種全身血液都在往腦袋上沖的感覺,有那麽幾秒,大腦空白,連旁邊李既的說話聲都聽不見了。
他不知道自己是驚還是喜。
可能兩者都有。
他沒對李既撒謊,他真沒奢望邱勻宣記住谷向陽出院的日子,只是想到以後可能再也見不到了,他在猶豫要不要跟邱勻宣說一聲。
可邱勻宣那麽忙。
中午在醫院見到的時候,邱勻宣剛下手術,還要為後面的工作做準備,連午飯都是讓護士送進辦公室裏吃的。
當時谷筝在邱勻宣的辦公室外等了很久,但邱勻宣沒看見他,從他面前匆匆走過,那句告別的話就再也說不口了。
“你在看什麽?”
李既良久沒等到谷筝的回應,看他一眼,也扭着腦袋往後望。
然而那扇窗戶早關上了。
谷筝面色有所緩和,嘴角扯出一抹弧度,他沒回消息,直接把手機揣回兜裏:“沒什麽。”
李既一臉狐疑,眼睜睜看着谷筝眉梢上的煩悶和糾結一掃而空,剩下一片肉眼可見的松快。
“你到底怎麽了?”李既追問。
“沒什麽。”
李既還要說話,卻被另一邊的大姑用手臂捅了一下,大姑半是抱怨地說:“我才要問你怎麽了,好不容易見你一面,跟吃了炸/藥似的,別是像你小姨說的那樣,和你學校裏的對象分手了吧?”
這話一出,李既臉色驟變,想也不想地斥道:“媽,都讓你別亂說了,你還在胡說八道!”
大姑被李既的突然發難吓到,身體僵住,嘴唇翕動了下,沒敢再出聲了。
倒是谷筝奇怪地多瞧了李既一眼。
晚上,黎霜在家準備了一桌子菜,招待了這段時間給他們家幫了不少忙的親戚,等親戚們走後,谷筝和黎霜一起收拾殘局。
黎霜也注意到了李既的異樣,一邊刷碗一邊問谷筝:“你表哥談對象了吧?”
谷筝低頭沖涮洗過的碗,情緒很淡地回:“不清楚。”
“你肯定知道,幫你表哥瞞着呢。”黎霜輕哼一聲。
谷筝既沒承認也沒否認。
“不過看他今天那樣,怕是分手了,脾氣那麽大,你大姑擔心他,問了幾句,他那模樣像要吃人一樣。”黎霜回想起來,心有餘悸,把洗好的碗放進谷筝面前的水槽裏,她轉過身問,“你是不是也談對象了?”
谷筝想也不想地否認:“沒有。”
“你成天抱着手機玩,隔壁床的叔叔阿姨都說你談對象了。”
“沒有。”谷筝還是那個答案,想了想又補充道,“我沒有在大學期間找對象的打算,等畢業再說。”
以他們家這種情況,找工作比找對象重要。
谷筝一向在這種事上拎得清。
氣氛變得安靜,黎霜繼續洗碗,在嘩嘩水聲中,她轉頭看向涮碗的谷筝,谷筝很認真地用抹布擦着碗的邊緣,并未在剛才的對話中浮想聯翩。
黎霜暗嘆口氣。
洗完澡躺到床上,谷筝拿出手機,才開始琢磨回邱勻宣的話。
他在備忘錄裏打打删删,用半個小時寫了一篇小作文,感謝邱勻宣這段時間以來對他的照顧。
寫完後又檢查了幾遍,發出去前,他思考片刻,在末尾加了一句話。
[希望以後有我幫得上邱醫生忙的地方]
通過微信把小作文發給邱勻宣,谷筝捧着手機,一動不動等了幾分鐘。
邱勻宣沒回消息,估計在忙。
谷筝白天就給店長打電話說了回去上班的事,副店長已經把新一周的安排發到群裏,他在群裏翻了翻,在圖裏找到自己的名字,簡單看了一會兒,這才放下心來。
退出微信,準備關燈睡覺時,冷不丁瞥見那個軟件的圖标。
他已經很久沒有點開那個軟件了。
之前感冒發燒沒精力關注消息,後來感冒好了也沒心情去關注消息。
藺川表示理解,再沒問過關于“傷心小椰子”的事。
谷筝盯着軟件猶豫許久,還是點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