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我在等朋友
第25章 我在等朋友
谷筝就坐在落地窗裏面,和邱勻宣之間只隔了一面擦得幹淨透亮的玻璃。
邱勻宣定睛看去,甚至能看清谷筝手機上的內容,應該是在點單,谷筝緩慢劃着屏幕,看得十分仔細。
邱勻宣愣了有好一會兒。
第一反應是這也太巧了。
他和谷筝竟在c市一家酒店的咖啡廳裏碰上,以前從未遇到過這麽巧的事,在陌生的地方看到熟悉的臉的滋味很難形容,只覺分外微妙。
然而當他的目光無意掃到桌上的號碼時,嘴角牽起的一點淡笑瞬間僵住了。
13號。
他僵了片刻,随即仿佛意識到了什麽,拿起手機重新看了一遍“骨頭”發來的內容。
靠窗、灰色衣服。
谷筝……
“骨頭”是谷筝?
邱勻宣怔怔望着谷筝的側臉,雖說還沒到晴天霹靂的程度,但大腦也足足空白了好幾秒,他眼前發黑,連忙伸手扶住玻璃。
手掌拍到玻璃上,發出一道輕響。
落地窗裏面的谷筝聽到聲音,扭頭看來。
于是兩人隔着一面玻璃,一站一坐,四目相對。
Advertisement
谷筝也被他的存在吓了一跳,條件反射性地雙手往上擡了一下,差點把手機扔到地上,反應過來後,谷筝趕緊把手機倒扣到桌上,起身面向邱勻宣。
事發突然,谷筝沒能藏住情緒,震驚和無措都明明白白地寫在臉上,他的表情呆滞,看上去像極了一只呆頭鵝。
對視了一會兒,邱勻宣才勉強收住情緒,他對谷筝指了一下門口的方向,見谷筝點頭,便從門口進入咖啡廳。
谷筝還呆呆站在原地,沒有坐下的意思,扭着腦袋,目光追随邱勻宣的腳步,直到邱勻宣走到面前,他的腦袋才逐漸回正。
“你怎麽在這裏?”邱勻宣問,“來玩的?”
谷筝渾身緊繃,下意識點了點頭,接着想起什麽,又立馬搖了搖頭。
邱勻宣覺得好笑:“是還是不是?”
“不是。”谷筝在邱醫生面前哪兒敢說謊,他感覺自己跟做賊似的,連邱醫生的眼睛都不敢直視,邱醫生随口一問,他就恨不得竹筒倒豆子地全說了,“我有個朋友跟着他們協會過來當志願者,我也跟着來了。”
邱勻宣的目光往下掃了一下,瞧見谷筝垂下去的手不停攥着褲子,小動作就沒停過,他本來心裏極亂,慢慢的,也就平靜下來了。
“我能坐這兒嗎?”
谷筝撓了撓頭,欲言又止,有些為難的樣子。
邱勻宣全當沒看到。
一陣糾結後,谷筝還是沒好意思把拒絕的話說出口,只道:“我朋友還沒來,你先坐吧。”
邱勻宣拉開椅子,在谷筝對面坐下:“你在等朋友?”
谷筝嗯了一聲,從桌上拿起手機:“邱醫生喝點什麽?”
“都可以。”邱勻宣說,“跟你一樣吧。”
谷筝專心翻了一會兒,随着時間的流逝,他已經沒那麽緊張了,說話的聲音也恢複了正常:“拿鐵可以嗎?”
“可以。”
“冰的還是熱的?”
“冰的。”
邱勻宣雙腿交疊,手很随意地搭在腿上,他的目光在谷筝身上游走了一圈,最後落在谷筝露出來的手臂上。
上面有幾條非常明顯的抓痕,傷口結了痂,可周圍的皮膚泛着淡淡的紅,看上去還是有些吓人,可以想象到當時傷得多麽嚴重。
邱勻宣看了很久,直到谷筝點完單,他都沒收回視線。
“你的手怎麽了?”邱勻宣明知故問,“被貓抓的?”
谷筝愣了一下,擡手摸到胳膊上凹凸不平的傷口,這才哦了一聲,他用手擋了擋:“之前想把一只貓從樹上抱下來,它被吓到了,就抓了我幾下。”
“打疫苗了嗎?”
“打了,就在你們醫院打的。”谷筝拿着手機,屏幕沒關,只把亮度調低了,明顯在等人消息,偏偏還要裝出一副不在意的樣子,他問邱勻宣,“邱醫生,你怎麽知道是貓抓的?”
“我家裏養了貓。”邱勻宣說完,補充一句,“兩只。”
谷筝略顯驚訝:“你也養貓啊?”
邱勻宣微挑下眉:“怎麽了?”
谷筝摸了摸鼻子,不知道該不該說,不過還是說了:“我感覺邱醫生不像會養貓的人,貓會掉毛,還要每天給它鏟屎鏟尿,這不像邱醫生會做的事。”
邱勻宣還是第一次聽人這麽說,但也正常,除了謝家人和寵物醫院的那些人,他只對谷筝說了自己養貓的事。
其他人都不知道,哪怕是和他關系不錯的同事。
他裝習慣了。
“哪些才像我會做的事?”邱勻宣問,“上班?下班?忙得沒時間休息?”
“不是。”谷筝想了想說,“還有看書、學習、空閑的時候逛超市買菜做飯。”
“你太高估我了。”邱勻宣笑出聲來,“我是會做飯,但我不喜歡做飯,也不怎麽做飯。”
谷筝也不好意思地笑。
服務生端着餐盤過來,把兩杯拿鐵放到桌上。
這麽熱的天,咖啡廳裏還開着空調,谷筝居然點了一杯熱拿鐵。
兩人各自喝着,都沒說話。
學生給邱勻宣發來消息,說自己在回酒店的路上了,問邱勻宣在哪兒,突然想起來還有兩個問題想請教。
邱勻宣直接甩了一個咖啡廳的定位過去。
這時,屏幕上方跳出一條提醒。
“骨頭”發消息來了。
邱勻宣微往後靠,擡眼看向坐在對面的谷筝。
谷筝也在看手機,像是為了避免被他瞥見手機上的內容,故意将身體往後傾倒了些,把手機舉在臉的正前方。
兩根拇指一直在動。
還真在發消息。
很快,又是一條提醒彈出。
“骨頭”又來消息了。
谷筝發完消息,後知後覺地感受到邱勻宣的視線,在手機後面歪了歪頭,朝邱勻宣扯了一下嘴角。
邱勻宣:“……”
他在心裏嘆了口氣,然後點進軟件。
[骨頭:你到哪兒了?]
[骨頭:還沒來嗎?]
[傷心小椰子:不好意思]
嗡的一聲。
谷筝的手機震動了下。
邱勻宣一愣,繼續打字。
[傷心小椰子:我工作上臨時出了點事,上面讓我現在就趕回去,我在去高鐵站的路上了,太突然了,又很趕,沒來得及跟你說]
消息發出去。
又是嗡的一聲。
邱勻宣歪頭看向谷筝,同時拇指點開表情欄,發了一個哭的表情過去。
嗡。
再發一個。
嗡。
再發三個。
嗡嗡嗡。
谷筝捧着震個不停的手機,表情也慌得不行,看了一眼正盯着自己的邱勻宣,手忙腳亂地把震動提醒關了。
邱勻宣發最後一個哭的表情過去,手機沒再震動了。
邱勻宣問:“你朋友還沒來嗎?”
谷筝端起咖啡喝了一口,盡管他很努力地裝得無所謂,可眉眼間掩飾不住的失落還是出賣了他。
“不來了。”谷筝故作輕松地說,“他臨時有事。”
邱勻宣沒有說話。
“邱醫生,你呢?”谷筝放下心裏的事,終于想起來問邱勻宣,“你一個人出來玩嗎?”
邱勻宣關了手機,回答道:“我和學生一起,在這裏有個培訓,今天結束,明天就回去了。”
谷筝四下看了一圈:“你學生呢?”
“馬上來了。”邱勻宣說,“我在這裏等他。”
正說着,一道人影站到了落地窗外面,輕輕拍了兩下玻璃。
邱勻宣轉頭看去,對學生揮了下手,起身向谷筝告別:“那我走了,回見。”
谷筝也忙不疊起身:“邱醫生再見。”
邱勻宣走出咖啡廳,學生滿頭大汗地迎了過來:“邱老師,我們不進去嗎?”
“回房間吧。”邱勻宣說,“裏面的桌子太矮了,不方便你寫字。”
學生呆呆地哦了一聲,一邊亦趨亦步地跟着邱勻宣一邊回頭看去,只見那個青年已經坐了回去,可腦袋向着這邊,目光跟黏在了邱勻宣身上似的。
察覺到學生的視線後,青年讪讪地挪開了視線。
“邱老師。”學生好奇地問,“剛才和你坐一起的人是你的朋友嗎?”
邱勻宣的腳步很快,頭也不回:“住院的谷向陽記得吧?他是谷向陽的兒子。”
“他啊?”學生驚訝道。
要說是谷向陽的兒子,學生就有印象了,可唯一的印象是長得很高、不愛說話,每次跟着邱勻宣查房時遇到那個青年,對方都像悶葫蘆一樣默不作聲地站在邊邊角角,偶爾被其他人喊到,才言簡意赅地說一兩句話。
和剛才那個真不像同一個人。
“果然人靠衣裝,打扮過後就是不一樣了。”學生開玩笑地說,“估計和女朋友來的吧。”
“他一個人來的。”邱勻宣說,“在等朋友。”
“那肯定是女朋友了。”
邱勻宣沒再說話,一個邁步踏進了酒店大廳,徑直朝着電梯奔去。
c市俨然進入了夏天,晝長夜短,都晚上七點多了,天還亮着,天邊的雲層被尚未完全收攏的霞光染出深淺不一的色彩。
從高鐵上往窗外看,風景十分壯觀。
谷筝坐在靠窗的位置上,卻沒有心情欣賞窗外的風景,他昏睡了一路,高鐵到站後,才被旁邊的喬天善喊醒。
“你下午幹什麽去了?這麽累。”喬天善說,“你都睡兩個多小時了。”
谷筝抹了把臉,稍稍清醒後,搖了搖頭說:“下午就在酒店裏逛了幾圈,太陽太大了,有點不舒服。”
“那你今晚回去好好休息。”喬天善拍了拍谷筝的肩膀,“等津貼下來了,我在微信上轉給你。”
谷筝只是點頭。
回到家裏,天都黑了,黎霜在客廳裏清點鋪子裏賣剩的東西,看谷筝沒精打采的樣子,連忙起來要給谷筝做點吃的。
谷筝沒什麽胃口,拒絕了,簡單沖了個澡,躺到床上就昏昏沉沉地睡了過去。
這一覺睡得很不踏實。
谷筝一直在做同一個夢。
他夢見自己坐在咖啡廳外面的椅子上,在等“傷心小椰子”,可“傷心小椰子”遲遲不來,他等得心慌意亂,不停地在手機上催促,催到傍晚,“傷心小椰子”終于來了,霞光落在“傷心小椰子”身上,只照出一道高瘦的身影,谷筝起身,眯眼細看,卻看不清“傷心小椰子”的臉,他內心焦急,便主動走了過去。
随着距離的拉近,“傷心小椰子”的臉在光影中從模糊逐漸變為清晰。
然後他看到了一張熟悉的臉。
那是邱勻宣的臉。
邱勻宣看着他笑,說了一句:“你知道我很讨厭gay嗎?你還觀察我、模仿我,在gay群裏透露我的個人信息。”
谷筝猛地睜開眼睛。
明亮的光線刺得他眼睛生疼,昨晚窗簾沒拉,外面天亮了,太陽都升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