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初見少狼主
第60章 初見少狼主
臨時買斷的陪伴總有盡頭。出租車兜兜轉轉,最終停在了樂隊訓練臨時租賃的倉庫邊。
唐水星沒有想清楚自己來這裏是為什麽。
陸雪丞住院了,就算陸雪丞好好的,唐水星也并不想見到那個人,很多時候他死皮賴臉混在樂隊裏不過是為了無聊打發個時間。樂隊的其他成員也不怎麽喜歡他,這不是他該來的地方。
出租師傅告知唐水星再過半小時自己就要換班,問他要不要重新換一輛車。
唐水星覺得無趣,想不到任何一個有可能會歡迎他的地方,腦海裏閃過樂隊訓練的場景時,潛意識裏感到一絲雀躍和溫暖,于是報了這裏的地址。
天色已經灰下來,涼氣罩着城郊,沒有下雨,卻也濕漉漉霧蒙蒙的。
潘潘和花臂幾個小年輕不怎麽用功,習慣了到點就去嗨。斌哥有家有口,玩樂隊玩得跟上下班打卡一樣嚴謹。這個時段,倉庫這邊只有小虎一個人會留守。
大鐵門緊閉着,室內傳出隐約的鼓聲。一陣風卷過來,吹得塑料袋翻滾着越過混亂的電線飛向高空。鼓聲消散在風裏,若即若離的不真實。
像一場不敢言明的黯然心動,卑微到時常懷疑與對方的相識也是一場幻夢,不敢确定那個人真的存在。
唐水星把外套裹緊了些,沒有進去打擾,垂着腿坐在倉庫外面的平臺上聽着鼓聲發呆。
過了不知多久,有美團的送餐車停下,黃袍小哥熟練地扣了扣倉庫的卷簾門,把餐放在門左邊固定的木板上,跨上電瓶車風馳電掣地走遠。
唐水星下意識地縮了下身子想要躲一躲,沒有來得及。精力充沛的臭小子餓得也比普通人快,小虎聽到飯聲轉瞬之間就到了門邊。
唐水星縮着脖子勾着腰,姿态難看地跟小虎對視,氣氛僵持。
讀到小虎眼裏的詫異,唐水星不尴不尬地挺直了脊背,後悔來這裏,感覺很不光彩。
或許是唐水星這副落魄樣子讓小虎感到陌生,他一時沒有把目光移開,再三确認了一眼。
唐水星誤解了小虎的意思。
“看什麽看!不要你管我。”他反應過激地吼。
小虎咂了咂嘴,收回目光。
“沒有要管你。”
說罷,臭小子毫無憐憫之心的拉下了卷簾門,不帶一絲猶豫。
唐水星忽然間委屈到無以複加,眼淚不争氣地落下,心酸又窩囊。
他仰起頭捏着眉心逼迫自己把眼淚咽回去,想讓自己看起來正常一點。
緩了緩,唐水星站起身,打算回學校。
背過身的時候,鼓聲停了,随後聽到卷簾門再次被人拉開的聲響。
小虎扣上了帽子,踩着滑板,手裏拎着一只保溫桶。
看到唐水星還沒走,他眉心像被什麽刺了似的蹙了下,又一次露出不太确定眼前人是唐水星的怪表情。
唐水星看到小虎手上拎着的飯菜,心頭暖了暖,別開腦袋死要面子地說:
“我減肥,過午不食,才不會吃你點的那些垃圾食品。”
小虎沒聽懂似的把腦袋往前伸了下,又壓着下巴縮回去,目光落在自己手中的保溫桶上。
“你說這個?”
他難得語氣溫和了一次,掂了掂手上的保溫桶問唐水星。
唐水星喜歡他這樣不帶刺的語氣,其實小虎只是正常跟他說了句話,不帶任何溫情的成分。
但他幾乎沒有被小虎這樣對待過,有點受寵若驚,又不想表現得太明顯,拽拽地擺手嘟囔道,“好意心領了,我确實不餓,你拿回去自己吃吧。”
點餐的時候并不知道門外有人,分給他一半,臭小子自己該不夠吃了。
唐水星內心戲豐富,暗自琢磨很多。
小虎撇嘴說了句什麽,撐了下板頭跳上臺階,沿着斜坡溜下去腳尖輕壓轉了個向,動作行雲流水,站在板上完全看不出他跟正常人有任何不同。
唐水星看他看得失了神,發覺錯過了他的話,怔了下,問,“你剛說什麽?”
“我說——”小虎定住板,“這個不是給你吃的。”
“我去醫院的。”
去醫院,那給誰準備的就不言而喻了。
唐水星忽然覺得好生氣。
憑什麽誰都喜歡展小曦!
“他自己不會叫餐嗎?那麽多人對他好,缺你這一個了!訓練還不夠你累的,這麽晚了還要專門跑去。”
唐水星也不知道自己在嚷嚷什麽,反正脾氣上來該說的不該說的一股腦全撂了。
小虎倒也不至于專程跑去給展小曦送份外賣。
早上走的時候聽展小曦在咳嗽,保溫桶裏裝的是他托付斌哥熬的梨湯。
他怪怪地看了唐水星一眼,懶得跟他解釋,丢下一句“我不累”,拉了下帽檐滑開,像一只矯健的小豹子消失在夜色裏。
唐水星揮了重重的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整個人脫了力,不知道該往哪裏去。
他四下望了一眼,轉頭發現倉庫的大門還敞着,對着小虎的背影高喊:“你忘記關門了,小兔崽子!”
聲音很大,小虎明顯是聽見了。
但是并沒有回頭,一個閃身轉過路口,徹底消失在唐水星的視野裏。
唐水星無處可去,盤腿在門邊坐了會兒,腦中抉擇着是幫小虎把門關上還是趁他沒回來悄悄進去呆一會兒。
猶豫再三,他還是很不光彩地進了倉庫。
室內空蕩蕩的,其他人的樂器都收好了,只有小虎的鼓槌胡亂丢在鼓上。
小虎的手很燙,鼓槌上還留着餘溫。唐水星握在手裏胡亂敲了兩下,發出并不好聽的動靜,暗自感嘆打鼓這件事果然不是随便什麽人都可以的,丢下鼓槌無所事事地浪蕩。
他消失了一整天,沒有一個人給他打電話。
陸雪丞不是真心喜歡他,父母習慣了他在外浪蕩,室友跟他關系不熟,學校聯系過幾次家長,再之後喬瑾煜給校方捐款打點了一番,系裏也開始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很少再管他了,只要保證出席必要的考試并且不要全科挂紅燈就行。
樂隊租下來的這個遠離人群的破倉庫,竟然成了他今夜唯一的收容所。
室內沒有旁人,四周沒有建築,不怕噪音污染。
唐水星卸下心防,仰躺在地板上,無聲地流淚。然後抽泣。
他擡手壓住眼睛,翻了個身蜷縮起來,試着忍了下,沒有成功,嚎啕大哭出來。*
喬瑾煜沒有聯系唐水星。
唐水星養成今天這副個性,其實也少不了他的責任。
這些年裏他總是縱容着唐水星要雨得雨要風得風,能滿足的一切他都盡力去滿足,甚至包括跟唐水星開啓一段荒唐的戀情。
他覺得唐水星可憐,過度補償,把唐水星對他的需求喂養的越來越大,卻始終沒有想過,若有一天唐水星要的他不再能給得起,他該如何收場。
到今天喬瑾煜才終于明白,他給不起的方面要學會及早讓位,給那些合适的人出現的機會。
下午喬冠澤打了兩通電話,喬瑾煜都沒有接聽。
到天黑的時候,他總算理清楚了自己的心,回撥了過去。
“下周回上海吧,事情我都安排好了,你回來跟對方見面吃個飯就行。”
喬冠澤甚至沒問喬瑾煜為什麽不接電話,默認喬瑾煜不會生事,也不會忤逆自己的安排,交代完要說的就打算挂斷。
“我不回去了。”喬瑾煜掂着手上的酒,語速平穩地告知父親,“我是說,以後都不回去了。”
喬冠澤靜默了下,波瀾不驚地說,“具體點,告訴我發生了什麽。”
“什麽也沒發生,我只是想清楚了。”喬瑾煜說。
喬冠澤語氣沉了沉,否定他的想法,“你得回來,我已經安排好了,你必須回來。”
“我不會回去的。”
兩人隔着通話對峙了不短的時間。
最後還是喬冠澤率先打破沉默。
“你身邊養人了?”他問。
喬瑾煜笑了下,難以相信這是一個父親問自己兒子的問題。
喬瑾煜說,“我玩不起你們上流社會那些見不得人的東西。”
喬冠澤不跟他摳字眼,直白而殘忍地告訴喬瑾煜:
“你生在這樣的家庭,注定了要被安排,跟那些不可能有結果的人相處就是包養。”
“不要自欺欺人地以為不給對方錢和資源就是自由戀愛,那只能說明你是個很沒品的金主而已。”
喬瑾煜安靜聽着,不接話,不反駁。
喬冠澤誤以為他這般沉默是被揭穿了真相後破防的表現,“怎麽,實話聽不得?”
“不是的。”喬瑾煜淡淡否認,“我只是沒想到你會這樣辱沒你跟祁伯的感情。”
喬冠澤的呼吸像是斷了,對面安靜到落針可聞。
很久之後,喬冠澤終于重新找回立場。
他被徹底激怒,語氣冷若寒霜,“我想查你身邊人很簡單。是你自己回來,還是由我去找你,你自己選。”
先前沒有下定決心決裂,酒也始終沒喝。
喬瑾煜掂起杯子,仰頭一口飲下。
既然已經選擇了做個逆子,索性就做到底吧。
“鐘氏少東家手上有筆生意想跟我們談,牽扯利益太大,他不太信任你們這些手段熟辣的老人家,想找我做擔保人。”
“珠三角和東三省的業務盤都囊括在這次的開發項目裏,輝騰那邊一直在跟鐘南月接觸,你不做的話,他就給輝騰去做。你知道的,丢了這兩塊,你這輩子都不要想再跟輝騰坐在同一張牌桌上博弈了。”
喬冠澤是商場上一匹善戰的狼,這些年習慣了運籌帷幄,以為所有人都可以做他随意擺布的棋子。
可他唯獨忘了,無論多不喜歡,喬瑾煜都是他的兒子。
身上流淌着和他一樣的血,當真磨牙吮血地跟他鬥起來,不會輸于他的決絕。
喬瑾煜回給父親一道同樣難解的選擇題:
“是放我自由,還是綁着我跟喬氏一起沉下去,你自己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