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章
第 41 章
藍若楠說完後,冉醒沒來得及思考,急沖沖往外跑,發生泥石流那段路她知道,并且記憶十分深刻,第一次進祥雲村時,她還曾赤腳走過那一段路。
之後幾次坐淩武的車經過那一段路,都會感到異常颠簸,有一種坐過山車時,人要騰空飛出去的感覺。
胸口的心跳聲像要破腔而出,冉醒腦海一片空白,只知道她現在要做的事是立馬能夠确認淩毅青平安無事,否則她不能安心。
走了半個小時山路,冉醒總算到達發生泥石流的一段路,不少人手裏拿着鏟子、鋤頭,正把山上滾落下來的泥土移到道路另一側,試圖打通中間路段。
一輛貨車被困在路中間,駕駛座車窗玻璃被打碎,玻璃碎渣落在了駕駛座上,方向盤上殘留了一絲血跡。
冉醒找了一圈,沒看到淩毅青,心緒無法安定,路兩旁圍着不少一早要到鎮上趕集的人,摩托車上載了不少新鮮蔬菜,另有好幾個司機車上載着雞鴨牲畜、新鮮雞蛋。
冉醒往前走了幾步,看到一輛熟悉的、車身滾滿泥土的五十鈴貨車,車上載着一車生豬,冉醒忙跑過去,看到淩武正蹲在路邊抽煙,她松了一口氣,人沒受傷就好。
“淩武,你有沒有看到淩毅青?”冉醒急忙問。
淩武擡頭,見是冉醒,急忙勸道:“你在這裏幹嘛,這段路十分危險,昨晚的暴雨致使兩側山道泥土松散,沙土極有可能随時滾落,這玩意可能随時埋沒人的,你快點回去。”
“我來找淩毅青,他昨晚連夜出去了,到現在都沒見到人,他還好吧!”冉醒一臉擔憂,腦海了閃現各種不好的畫面,聲音染上哭腔,要是淩毅青受傷了,她該怎麽辦!
淩武剛想說什麽,前方轉角處走出一個渾身泥濘的身影,他穿着一身濕透的藍色雨衣,雨衣上沾滿了泥巴,不少泥巴還蹭到他輪廓分明的側臉上,因一夜未眠,他的眼神略顯疲憊,身姿卻一如既往挺拔幹練。
來人正是冉醒心念念的淩毅青。
淩毅青過來是想讓淩武開車掉頭先回去,前方的道路完全堵住了,打了救援電話,只是剛剛聽說3公裏外的一段山路也被堵住了,救援人不知什麽時候到,今天這段路可能通不了了。
沒想到,他還沒看到淩武,注意力完全被一旁略顯焦灼不安的冉醒勾走,他加快腳步走過去,語氣裏有掩飾不住的震驚,“冉醒,你怎麽在這裏,快回去。”
他的語氣有着未曾有過的嚴厲,冉醒覺得委屈,眼淚撲簌簌往下流,她擔心了他那麽久,他一出口就是兇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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淩毅青完全愣住了,誤以為她那裏受傷了,連忙上前,漆黑的墨眸裏是掩藏不住的關心,語調放軟了不少,“怎麽了,是哪裏受傷了嗎?”
冉醒搖搖頭,沒有顧及他身上髒兮兮的泥巴,沖上去抱住了他高瘦挺拔的身姿,“嗚嗚……你這個混蛋,我擔心了你一整晚,你居然還兇我!”
想到這個,冉醒離開他的胸膛,兩手握拳,在他硬邦邦的胸口錘了好幾下。
她落在身上的小手沒什麽力氣,淩毅青倒不覺得疼,由心底漫延的一股暖流身體串動,被雨水澆了一整晚的身體暖洋洋的。
這麽多年來,她是唯一一個對他表現出關心的人。
大四的那一學年,爺爺奶奶相繼離開,淩毅青感覺整個世界都要塌下來了,要是沒有年幼的妹妹,他不清楚自己活在自己世界上還有什麽意義。
他清楚記得哪一年夏天,他從淩二叔口中得知奶奶離開時的情形,他坐在學校的設計室裏,天空一片昏暗,就像他的人生一樣,看不到未來的方向在何處。
那一段時間,他剛好與國家獎學金失之交臂,在他成績、各項活動、課程項目表現都優于另外一個同學的前提下,那個同學家裏後臺強硬,平常與學院學生秘書關系交好,在學院辦公室,不少同學常看到兩人有說有笑,俨然一副母慈子孝的模樣,所有的同學都知道兩人關系匪淺,因而學院唯一一個國家獎學金名額落在了那人的頭上。
淩毅青覺得天打雷劈,他清楚的認識到,這個世界上沒有所謂的“公平”可言,不管是在社會,還是在學校這個被譽為“象牙塔”的地方。
他想要反抗,想要舉報,卻因為擔心牽連自己的導師、擔心後續在學校各項事宜遭遇學生秘書下毒手而不敢憤然反抗。
但那次,是他第一次深深感受到社會的“惡”,體會到人性的卑劣,他苦苦學習四年的成果,頂不住人家出生就擁有的先天資源優勢。
得知國家獎學金結果的當天,淩毅青如遭天打雷劈。從大一入學開始,他深刻感受到了這個社會的階級分化,像他這種一無所有的人,只能靠自己一步一個腳印走出屬于自己的一條康莊大道。
然而,他才剛開始想要為自己的未來争取什麽,就遭受到前所未有的打擊。
他頭懸梁錐刺股勤奮苦學四年,想要争取國家級獎學金,讓他在未來就業、升學時有更多的選擇。
然而,他原本板上釘釘的國家級獎學金與他失之交臂,舍友們們對此也只能拍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慰。皆因為他們畢業、就業、升學、出國留學,所有的資料辦理都要經過學院辦公室秘書,沒有任何一個人敢在自己前途未仆時公然反抗。
誰知道她會不會在背地裏偷偷做小人,在他們的履歷上動手腳,畢竟能進學院做學生秘書助理的人,哪一個是沒有後臺背景的。
那段時間,淩毅青是比較消極的,他開始懷疑生命的意義,活着究竟是為了什麽。他這四年、辛辛苦苦做研究,沒日沒夜搞科研,卻還抵不過一群出生就在羅馬的人。
淩毅青知道,他這消極的心态有一部分來自自己與冉醒的身份差距,因為兩人的階級差異,心裏不為人知的心思,淩毅青總覺得自己在冉醒面前擡不起頭。
他在愛情、道德枷鎖、階級身份差異中苦苦掙紮,自暴自棄、自怨自艾。
然而,生活還得繼續,撇開個人成就不說,他知道自己家有老有小,家裏人還指望他的扶持,所以不管怎麽辛苦,他都不能放棄。
爺爺奶奶的相繼離開是對他的三重打擊,要不是因為年幼的妹妹,他當時極有可能放棄學業,獨自流浪去了。
當然,也是因為他在學校的唯一念想離他太過遙遠了,在學校裏,他感到壓抑、毫無盼頭,他想,既然得不到,幹脆離開好了。
得知奶奶離開的那一天,淩毅青在設計室呆坐了整整一晚。
第二天早上,他準備離開時,看到冉醒背着書包進來,淩毅青猜想,她是來自習的,起身收拾自己随身攜帶的東西之後,淩毅青故意無視她,想要轉身離開。怎知,冉醒直接站在他面前,把手中的一瓶溫熱的牛奶遞給他。
“你還沒吃早餐吧,這牛奶給你喝。”
淩毅青握着手中的牛奶,一整晚高度緊繃的神經有些反應不過來她的話,但手中溫熱的牛奶很快透過掌心,傳到他的四肢百骸,溫暖了冰冷的心。
“謝謝!”他低聲回,嗓音沙啞。
“淩毅青,我知道你十分優秀,不要因為一些不公平的待遇自我懷疑,傷害了自己,你要加倍努力,讓他們看到你的優秀遠不是他們在背地裏搞小動作就能阻擾的。”冉醒真誠道,“而且我認為,那些走後臺的人遲早會受到懲罰的。”
那天自己是怎麽離開設計室的,淩毅青不知道,他神色麻木,不敢與冉醒一雙靈動的桃花眼對視,怕她看出自己的退縮、絕望、無所适從。
更怕自己一眼淪陷,再也放不下。
後來,他從生活、學業上的痛苦解脫,回想起這一幕的時候,只有尴尬、羞愧。
所有人都可以否定他,唯獨冉醒,他害怕她看出自己其實沒有她想象中的優秀、堅強。
淩毅青閉了閉眼,強忍下心底的悸動,輕輕回抱冉醒,在她耳邊輕聲道:“我沒受傷,別擔心。”
來來往往的行人,渾身濕透,神色麻木路過,冉醒察覺自己有些矯情了,從淩毅青懷抱中逃離,故作淡定道:“你沒事就好。”
一旁的淩武看着冉醒對淩毅青又哭又抱的,有一刻的愣神。
這兩人什麽時候在一起了,他怎麽不知道,青子果然瞞的緊。不像他,每天都和他彙報自己的感情進展,看來以後得像青子取取經,怎麽哄女朋友開心。
這次村道的泥石流事件未在預測之內,導致路過的司機、行人受傷,淩正以這次的事件為理由,向市裏提出修建村道的申請。
冉醒和淩毅青都意識到加快村裏基礎設施建設的重要性,唯一的好消息是,淩毅青之前負責修建的瀝青隧道很快竣工,到時候從村裏通往市區、高速路口的時間将大大縮短。
然而,要将瑤寨發展成為旅游勝地,這點基建工程遠遠不夠。至少,湖裏的基建工程得趕緊做好。淩毅青和冉醒決定修改方案,争取利用最少的錢,辦最大的事。
冉醒埋頭苦想修改方案,湖裏旅游資源的開發,基建工程必須快速搞好,才能更好的招商引資。
在冉醒和淩毅青為祥雲村未來的發展冥思苦想之時,兩人的好友陸飛舍棄國外設計院的高薪挽留,提着他為數不多的行李回國了。
冉醒知道他9月份會回來,但不知道他具體會訂那一天的機票,以她對陸飛的了解,估計他連自己想訂那一天的機票都不知,陸飛做事完全看心情,也許那一天他早上醒來,拿出手機,不小心就購買了回國的機票。
因而,冉醒得知陸飛确定回國發展後,對他後續的行程完全不關心。
但是她沒有料到,陸飛會突然出現在祥雲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