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章
第 1 章
破舊小巴行駛在崎岖的山路上，兩旁高山聳立，奇峰峻嶺，一眼望不到天際。
冉醒面朝路一側呼嘯而過的草本植物，由着刷刷山風拂過白皙的臉頰，一邊臉被呼嘯而過的冷風吹得僵硬，腦仁一抽一抽疼，她依然沒把腦袋伸回車廂。
狹小車廂內萦繞着一股汽油味、汗酸味、劣質皮革味；雞鴨牲畜身上的糞便味在三十多度高溫的加持下，一股揮之不去的惡臭在空氣中萦繞。
小孩子叽叽喳喳的吵鬧聲、售票員的吆喝聲、夾雜各種方言的叫罵聲，冉醒腦袋如針戳，頭暈目眩，可她依然堅持打開車窗，側臉朝外，麻木地注視着一閃而過的一早一木。
随身攜帶的皮質背包裏，手機震動停了又響，響了又停，冉醒置之不理，一心想着這九曲十八彎的上山路，什麽時候是個盡頭。
“六港到咧、六港到咧，”身材豐腴的售票員起身，朝冉醒所在的最後一排走位走來，大聲叫嚷：“姑娘，你不是到六港，趕緊下車咧，逾期不候吶！”
冉醒站起身，屁股早被颠麻，擠過窄小的車廂過道的兩只雞、一只鴨，往車門方向走，司機腳踩油門，冉醒頂不住慣性，身子直直往前倒。
眼看身體就要觸地，身後一只手及時拉住她的小臂，硬生生把人拽回去，“姑娘，你小心點咧。”一臉肉嘟嘟的售票員對着她喊。
冉醒回神，溫聲道謝，售票員跟着她下車，一把拽住她28寸的行李箱，輕松拖出後備車廂，放在她腳邊。
破舊的小巴早已駛離，來來往往摩托車司機将冉醒圍成一個圈，司機接龍大喊：“姑娘，去哪兒，坐車不？”
冉醒搖頭，從摩托車車身間擠出一條通道，停在一間雜貨店邊上一個小巷口。茫然的看着這八九十年代風格的街景，低矮的磚瓦房、道路兩旁賣水果、蔬菜、各種雜貨、蟑螂藥老鼠藥的小攤販，一股莫名的低落情緒萦繞心頭。
神色落寞注視路過的人群，冉醒頭疼如裂，掏出手機，給其中一個未接來電回電，“冉姐，你終于回我電話了，”咋呼呼的大嗓門穿透話筒，“怎麽樣，到了沒？”
“紅棉姐說讓我打電話向你确認，你到了馬上給她回複。”
“到鎮上了。”冉醒喉嚨幹澀，忍着腦門眩暈回了一句。
她昨天從滬市飛往寧市，到寧市已是晚上，下銀秀縣的高鐵已經停運。因人生地不熟，當晚按照她助理殷半夏發過來的路線圖，定了今天最早一班高鐵，歷經四個小時，總算到了銀秀自治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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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想着打車到祥雲村，誰知道她下單了半個小時，沒有一個司機接單。無奈之下，輾轉打聽，總算打聽到縣城中巴站有通往六港鎮上的中巴，好不容易坐上中巴，兜兜轉轉兩個小時，才到六港。
今早6點起床趕高鐵，現在已下午3點，期間除了喝了幾口水，今天她還沒進食，然而看着身旁雜貨店貨架上滿是灰塵的幹巴巴的小面包，她一點胃口都沒有。
“是到六港了嗎？”殷半夏急切道：“我打聽到鎮上離祥雲村的路程還挺遠的，我把你下高鐵的時間告訴當地的聯系人，讓他們看着時間找人來接你，他說你在下車的地方等着就好。”
“哦，對了，他們還給了我一個電話，我發你微信了。”
“冉姐，你這邊還有什麽事不，沒事的話，我要去向紅棉姐彙報你人到當地了。”
“你去吧！”冉醒腦袋疼，肚子餓的咕咕直叫，自己小助理做事大咧咧、直來直往，但從不會這麽着急。
看來還是紅棉姐那邊怕她臨時放飛機，多次派人來确認了。
冉醒又累又餓，抱緊手機，發現路過的人都帶着好奇打量她，她摸了摸自己光滑的小臉，确認沒什麽痕跡，整了整裙擺，看了眼馬路對面的小攤販，沒忍住蹲下身。
她實在太累了，蹲下去有利于緩解她肚子的饑餓感和腦門傳來的眩暈感。
不知過了多久，冉醒等到兩眼冒金星時，一輛車身滾滿泥巴的五十鈴小貨車停在冉醒身前，駕駛座下來一個圓頭圓腦，神色憨厚的青年，操着一口不是很标準的普通話對剛站起來的冉醒問，“你是滬市來的扶貧志願者不？”
冉醒有一秒愣神，她沒聽懂扶貧志願者，聽到滬市，便下意識點點頭。
“哎呦，我沒想到你是女的哎，”露出一口憨厚笑容的圓臉青年搖搖頭，“你是要去祥雲村不？”
冉醒再次點點頭，憨厚青年一聽，直接提起她身旁的28寸行李箱，“那走吧，我們村長讓我來接你。”
“等等！”冉醒連忙阻止，她就算再沒常識，也不能在一個陌生的地方跟着一個陌生的男人走，盡管這男人看起來挺憨厚老實的，但她在等待的這段時間，已有不下十個男人來打聽她要去哪兒，都說可以順帶送她一程。
“你的電話號碼是什麽？”冉醒問。
男人愕然回頭，報了一串數字。
“你姓什麽？”冉醒繼續問。
青年人有點摸不着頭腦，驀然想起自己還沒自我介紹，有些尴尬地笑笑，“我姓淩，名叫淩武，是祥雲村人。”
“那走吧！”冉醒回。姓名、電話號碼都對了，就沒什麽問題了。
淩武拉着冉醒行李箱往小貨車方向走，冉醒跟在身後，正當他要把行李箱扔上車鬥時，走進的冉醒聞到一股屎般的惡臭，擡眸看到車兜裏髒兮兮的豬屎，冉醒沒忍住，蹲下身子幹吐了幾下。
可當她看到她的行李箱就要落在那散發出刺鼻氣味的車鬥時，冉醒強忍着身體不适，大叫一聲，“不要放下去！”
淩武提着行李箱，回頭，只見面前的城裏的小姐慘白的臉，一臉驚恐的看着他。
淩武看了眼手中蹭光瓦亮的行李箱，再看看自己的車鬥，尴尬笑笑，“那行李箱放座位上吧。”
淩武打開車門，把行李箱搬上車，回頭對冉醒道：“你也坐上去吧。”
冉醒想起剛剛見到的那一幕，很奔潰，但她現在渾身無力，已然沒別的選擇，只好硬着頭皮上車。
“你接的誰！”一道清冽的聲音從副駕駛座上傳來，剛準備上車的冉醒停頓了一秒，只聽駕駛座上的淩武回：“城裏來的扶貧工作者。”
男人訝異回眸，剛好撞上冉醒彎腰坐下時，面朝副駕駛方向紅彤彤的雙眸。
淩毅青心一驚，難以置信眨了眨眼，确認沒看錯人，壓抑住自己跳動不安的心，下意識回頭避開身後人茫然打量的眼神。
冉醒剛剛無意一瞥，自然也發現了副駕駛座上有些面熟的人，只是對方很快回頭，沒有和她打招呼的意思，她誤以為自己看錯了，僵硬着身子坐下去。
因剛剛那一幕的沖擊，她本來突突直疼的腦門更暈了，現在全憑一口氣撐着，随時有可能暈過去，沒心思社交。
淩武轉動方向盤，小貨車轉彎，往前行駛，穿過丘陵、越過山坡，道路兩旁奇峰峻嶺，比剛剛還要窄、要陡峭的山路，真真正正的九曲十八彎，一彎比一彎高。車速極快，沒颠幾下，冉醒渾身酥軟攤在椅背上，一手還要扶着來回滑動的行李箱。
她很想出聲讓淩武開慢一點，可是她渾身無力，胸悶想吐，無法開口。
“青子，你們的路修的怎麽樣了。”車子駛向一段較為平坦的路段，駕駛座上的淩武開口。
“還早着呢。”副駕駛座上的人回。
“我就等着那路快點修好，到時候到市裏的路程足足縮短一個鐘，可讓我省不少油錢。”淩武說着，不知從哪個角落掏出一根煙，就要點燃。
淩毅青看到，下意識回頭看了眼臉色蒼白如雪，細眉緊皺，滿臉痛苦的冉醒，還有她扶着來回滑動行李箱的白皙小手，制止淩武，“下車再抽吧，也沒差幾分鐘了。”
淩武有些不解看了身側的淩毅青一眼，以為他不喜歡煙味，随手把手裏的煙放下，加大油門，汽車又一颠一颠來回反複顫動。
簡陋的貨車後座早已沒了安全帶，冉醒單薄的身子跟着行李箱來回颠簸，神色愈發痛苦。
“車停一下。”淩毅青開頭對淩武道，“我和她換一下位置。”
冉醒還沒來得及松一口氣，身側的門被拉開，只見一條大長腿出現在自己眼前，男人操着一口标準的普通話，溫聲道：“道路颠簸，我和你換個位置吧！”
冉醒精神恍惚擡眸，看着來人深邃的墨眸，提拔的鼻梁，緊閉的薄唇，忍着身體的不适，将來人和記憶中瘦弱、挺拔、堅毅的身影對上號。
她想開口，胸悶窒息吐不出一句話，聞言默默下車。
天空霎時烏雲密布，豆大的雨滴打在冉醒外露的小臂，她還沒反應過來，被人推上副駕駛座，系上了安全帶。
冉醒一臉懵，還沒反應過來，後車門“砰”一聲被關上，淩武腳踩油門加速往前跑，這次不忘和冉醒解釋一句，“進村的路有一段極其不好走，再不趕回去，要來不及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