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什麽聲音?
什麽聲音?
中秋佳節在古往今來的文人騷客中總能留下種種傳說, 從最樸素美好的“但願人長久,千裏共婵娟”,到較為冷門的“桂花浮玉, 正月滿天街,夜涼如洗。”
中秋和月亮總是賦予了人們太多的情感, 然而時光流轉,時空倒錯, 在這個平行世界的古代時空, 沈蘭棠唯能感覺到的就是:
熱鬧。
熱鬧, 太熱鬧了,感覺滿兆京的人都出來了, 縱使昨日皇宮盛宴,也沒瘦感受到這般。不只是街道兩邊的店鋪,但凡有個空餘的地方就擠滿了小販,什麽套圈的, 打彈弓的, 做糖人的炒瓜子的……甜膩的棗泥味混在燒餅肉香中,有種讓人說不出的違和感,卻又分外使人安心。
沈蘭棠剛剛吃飽, 對吃的不感興趣, 她瞅了眼街邊占據了約莫四個平方米的套圈的游戲場地,這玩意怎麽從古騙到今, 連異世界都不肯放過啊。
想到自己上輩子一次都沒中過的圈圈, 沈蘭棠一時間勝負欲狂起,她撸起袖子道:
“老板, 給我十個圈。”
“好嘞。”
後邊蘭心給了錢,沈蘭棠接過老板給的十個圈, 深吸了口氣緩緩吐出,開始目光如炬地盯着地上自己的目标物。
沈蘭棠根據自己的體力和一慣的用力方式,選擇了第三排中間靠左的一個福娃娃。
套中什麽不是重點,套的中才是重點。
她握圈,伸手,出圈——
好的,沒中。
第二次嘗試。
沒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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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次……
七次後,七次沒中。
沈蘭棠淡定地吸了口氣,不氣不氣,這都是小事不值得生氣。
沈蘭棠第八次出手。
謝瑾在旁看着,依他素來訓練強度和對力道的精準掌控度,自然能夠看出沈蘭棠哪裏用力不對,但是他站在旁邊,沒有開口指導也沒有打算幫她投圈。
一個人的成功總是在無數次失敗中積累了經驗後,如果不能夠嘗試至成功,她又如何獲得以後一次次的成功。這是只要實踐才能得到的體驗。
謝瑾心寬體胖,候在邊上觀看她一次次努力。
十次,全部失敗。
靜默片刻,沈蘭棠扭頭:“老板,再給我十個圈。”
“好嘞,這位夫人。”
重新獲得了十個圈,沈蘭棠沒有繼續拘泥于她最初的選擇,她覺得另一個目标可能更适合她,她再次嘗試。
又投了五個圈,依舊失敗,沈蘭棠沒有焦躁,謝瑾也沒有,畢竟最初的成功總要在無數次失敗後。
“相公,你幫我投嘛!”
一旁是另一組也在玩套圈游戲的夫婦,幾次失敗後,女子央求道。
“好。”男人寵溺地說:
“相公給你套一個。”
那男子起初也套不中,但在最後一次嘗試中,他終于套中了一個。
“太好了!”女子激動拍手道:“相公好厲害!”
男子擦了擦額頭的汗,臉上露出得意表情:“為了娘子,我自當竭盡全力。”
那一瞬間,仿佛有一道雷電流過謝瑾的四肢百骸,震得他瞬息之間醍醐灌頂!
對啊,沈蘭棠是他的妻子又不是他的下屬,他本該愛她護她,何必用對下屬的态度對待她?
想通這一點他飛快扭頭:“蘭棠,我來幫你投——”
“不必。”沈蘭棠飛快伸出一只手阻止他未盡言語,決絕地說:
“我自己會投中。”
最後第二個,她終于投中。
順便一提,最後一個,她也投中了。
沈蘭棠滿意地接過她的獲勝品,轉頭扔給了蘭心。
說了,重要的不是投中了什麽,而是她投中了。
接下來時間,沈蘭棠又玩了彈弓,這玩意她從小玩到大,十打九中,這說明了什麽?說明套圈它就是坑!
今晚的新鮮東西是真不少,沈蘭棠還讓人看了手相,被看相師傅奉承了一堆金玉良緣財源滾滾之類的好話,滿意地打賞了他兩錢銀子。
兩人一路走一路逛,玩得不累,但人實在是多,讓人心生疲倦。
“到茶樓休息會吧。”謝瑾看她面露疲容,貼心道。
正好前方是常去的茶樓,沈蘭棠便道:“好。”
兩人進了茶樓,這茶樓之中亦是燈光溢彩,牆上貼了許多嫦娥奔月之類的圖畫不說,掌櫃的還組織小二和進來的客人玩猜燈謎游戲。
沈蘭棠和謝瑾坐在靠窗一座,時不時聽着旁邊有人答對,頓時滿堂喝彩,氣氛熱鬧,店家高興,答對燈謎的客人也高興。
沈蘭棠自覺自己才智不足,無緣猜燈謎這種高級游戲,店家的話她左耳進右耳出,屬于耳朵聽了,但大腦沒聽的了,所以她連方才店家的謎題都沒記得。
直到店家又出了道題,一時間店內空氣都安靜了下來,她見其他人苦苦思索模樣,不由道:“這個謎題很難麽?”
謝瑾:“稍有難度。”
沈蘭棠歪了歪腦袋。
是麽?
反正她連謎題都沒聽清,沒頭沒腦,開心快樂!
謝瑾稍靜片刻,忽然開口:
“仙人跡杳斷橋頭,是為一個‘峤’字,金烏西墜白頭看是洛陽,打一詩人,就是祖籍洛陽的著名詩人鄭峤。”
“這位客人答對了!”
“咚咚咚”小二敲鑼打鼓,以此宣告他的勝利,其餘衆人聽了也都是一臉信服。
“啪啪啪。”沈蘭棠也捧場鼓掌:
“郎君太厲害了,不愧是郎君!”
謝瑾表情微微局促,似乎不太習慣這麽受人關注的場合。
蘭心從店家手裏拿了獎品,是一個床頭挂飾,上面用毛線繪制了“美夢成真”四個字,雖然簡陋卻也樸質。
沈蘭棠看着這醜東西,笑道:“卻也可愛。”
“你喜歡就好。”
沈蘭棠收下毛球,又道:“只道郎君武學精湛,原來文亦能服人。”
既要打字,又要記得詩人祖籍,哎,李白哪裏人來着?
“幼時祖父父親就請大家教導學習,我父親嚴格,要是學有懈怠,會罰我抄書或者站樁。”
哇,體罰來着。
“既如此,那郎君為何最後當了武将?”
靖建國五十餘年,目前還未出現重文抑武的情況,但不論如何,武将的前程日常訓練作戰都不會比文臣好,畢竟人的腦子總比身體更能堅持。
“文臣就一定比武将好麽?”
謝瑾臉上流出淡淡笑意,神色懷念,仿佛是想到t了什麽。
“我幼時祖父時常帶我到城外騎馬,奔至胡人邊域,望長原而嘆,又于軍營中見識兵将聯合作戰,奮勇抗敵。”
“我曾祖與祖父馬背上助陛下打下了天下,祖父曾跟我說,雖今靖朝看似國泰民安,民生富裕,但縱觀歷史往來,戰争無時不刻不伴随着時代,若是我輩沉溺和平放下刀刃,若一日戰火再起,誰來保家衛國。”
謝瑾忽地一頓,轉向沈蘭棠道:“為武将者所願不過是保衛家國,如今我有你,有父母還有弘文,縱使傾盡全力,也會保你們平安。”
沈蘭棠心口微微一動,她和謝瑾的距離太近了,近得能簡單看到對方的缺點,近的腦中只有他日常茶飯衣食,反而忽略了他整體的身份和性格,還有他肩上所擔負的責任。
直至今日聽到了他這番話,才恍然想到,他也是站在國家最前面,随時的人。
心口騷動,沈蘭棠吸了口氣,語氣稍顯鄭重地說:
“郎君放心,郎君在外之時,家中一切都可交給我。”
至少他的父母他的兒子,她會替他照顧好。
謝瑾單手握住她的手掌:“謝謝你。”
沈蘭棠沒有回話,兩人相視一笑。
從茶樓出來後,沈蘭棠接過蘭心手上一盞燈。
“你們倆也自己去玩吧,不用跟着我們了。”
蘭心寶珠對視一眼,屈膝道:“謝小姐謝姑爺。”
蘭心又把錢袋子交給謝瑾,和寶珠兩人走入人流之中。
離夜市盡頭還有一段距離,沈謝兩人邊走邊看,路人的人都是結伴而行,有府裏少爺小姐帶着仆人,有父母帶着孩子,也有年輕的夫婦。
謝瑾看着一對年輕夫婦站着的首飾攤前,目光微動,又看了眼前方正在旁觀一個老者用糖漿作畫的沈蘭棠,快速上前一步。
……
“剛才那個糖人做的真好看。”
“那怎麽不買?”
“太甜了,吃不下。”
“……”
“蘭棠。”
沈蘭棠轉過頭:“怎麽了?”
一盞六角映花草紙燈下,謝瑾從袖中拿出一根發簪,這根發簪通體鍍銀,并不閃耀,只在末端雕刻了雙蝶圖案,看上去樸實無華。
沈蘭棠神情有一瞬茫然:“這是?”
謝瑾露出淺淺微笑:“在路上看到的,覺得很好看,很适合你。”
他的語氣平靜,臉上表情惬意自然,連往常故作深情的做作也沒有,仿佛只是随口一言。然而沈蘭棠望着他,卻是透過他的雙瞳,看到他眼底清澈的笑意和溫柔,她心口一顫,猛地低頭,臉上莫名發燙。
“那,你給我戴上。”
謝瑾上前半步,将發簪插入她的發間。
沈蘭棠心說幸好她素來淡雅,頭上沒插金戴銀,要不然就你這樸素無華的發簪,真的是格格不入,醜死了。
她心神穩了穩,擡頭道:“好看麽?”
謝瑾點頭:“好看,很好看。”
沈蘭棠輕輕吸了口氣,道:“我們繼續往前走吧。”
這再往前走,走動間的心态卻不一樣了,沈蘭棠總覺得她和謝瑾之間的空氣漫着一種若有似無的尴尬和暧昧,讓她覺得很是別扭,她瞅了眼身旁的人,心想他有這種感覺麽?
應該沒有吧,真好啊,真羨慕這種沒頭沒腦的人。
——
“這個,你們店是不是騙人的啊,為什麽都不中?”
“冤枉啊郡主,小店誠實經營哪敢耍花招,再說了......其他人不是都成功了麽?”
“......”
前方喧嘩,原來是和熙郡主在玩剪紙作畫游戲,但是連剪壞了好幾張都沒剪出一個完成品。
看着對面女子氣急敗壞模樣,沈蘭棠滿意了,看來手工活不行是她們身為大小姐的通病,不是她一個人的問題。
“小郡主,要不讓奴婢來吧……”
“不要,我自己來!”
郡主的目光盯着挂在牆上的一對繪制着生肖圖案的同心結,咬了咬牙,握着剪刀的手顫顫抖抖地靠近一個剪紙。
沈蘭棠:很有毅力。
“說起來,宋齊就在附近守崗,今日也是他替我守夜。”
“是麽?”沈蘭棠道:
“那我們得去看看他,還得買點慰勞品。”
“好。”
附近沒有吃的,沈蘭棠和謝瑾繞遠路走回去,又排隊買了點燒餅糕點等吃食,朝着宋齊守崗的地方走去。今日城內加固防守,每隔一裏就有官兵守衛,宋齊被安排在末尾位置,顯得頗為冷清。
“宋齊。”低着頭的年輕男子飛快擡起頭,将手上的東西藏到身後。沈蘭棠粗粗看了一眼,只看到一根墜下來的紅繩。
“大哥大嫂,你們來了。”他露出一張憨厚笑臉。
“嗯,辛苦你替我站崗,給你帶了點吃的。”
“謝謝哥。”
這邊沒有崗亭作為休息,東西都放在邊上,沈蘭棠看到牆角堆着不少吃的。
“有人來看過你?”
“啊。”宋齊快速掃了一眼,回答道:“一個朋友。”
謝瑾蹙了蹙眉,似乎在思考他有什麽朋友。
“謝謝大哥大嫂,你們把東西放下吧,我會記着吃的。”
“那好。”
謝瑾沒有多言,把東西給他之後就帶着沈蘭棠離開了。兩人回去的時候換了一條路,沒有那麽多人,通行較為暢通。
謝瑾見她似有倦意,道:“馬車就在前面了。”
“好。”
此處多為停放馬車用,沈蘭棠看到三三兩兩的人家逛完了夜市,這就準備回去了。
“郡主,你慢點走。”
一條小路,郡主和她的仆從自裏頭走出,郡主手上拿着一個大紅色的盤繩結,中間部分用其他顏色編了一個動物形狀。
沈蘭棠粗看了一眼,心中好奇了下。
奇怪,怎麽是小狗啊,和熙郡主的生肖也不是狗啊。
不過,這事她也就随便想了想,未放在心上,繼續往前走,只是走着走着,不知為何,她總覺得心裏頭飄乎乎的,像小貓咪張着爪子在她面前使勁晃悠,惹得她渾身癢癢,恨不得按住粉嫩粉嫩的小肉爪,使勁地讓不知天高地厚的小貓咪知道人類的險惡。
小狗,沈蘭棠心不在焉地想,怎麽是小狗呢?狗的确很可愛,但是也沒那麽可愛吧,她覺得貓咪更可愛,大象也不錯。
狗。
紅色的繩子。
柳樹下明媚欣喜的臉龐,軍所驚慌失措的身影。
“……”
……
草,和熙郡主喜歡的人是宋齊!!!
謝瑾解下缰繩正要上馬,耳中猛地傳來一個聲音。
“和熙郡主喜歡宋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