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第65章
晚上的錄制到10點多才結束, 節目組為遠道而來的選手準備了酒店,寧晚書不太想去住酒店,但這麽晚學習宿舍已經關門了, 他只能去跟別人擠一間房。
跟寧晚書同個房間的室友是個綁着髒辮的酷boy, 藝名叫“卡疤”,是個小有名氣的rapper,這人不管看誰眼神總是冷冰冰的, 也不太愛說話。
寧晚書對國內rapper有個刻板印象,就是這個群體凡事都講一個real, 而對于他這種身世的人, 他覺得這個群體多半不會待見他。
卡疤從進入房間後就開始自顧自地做自己的事情,洗澡洗衣服做美容,最後坐在床上戴着耳機聽歌, 全程一個眼神也沒給寧晚書。
被當成透明人的寧晚書倒不覺得有什麽, 比起那些四處嚼舌根的人,他更想跟卡疤這種人單獨相處。
房間裏空調調到了18度, 寧晚書體質畏寒, 洗完澡出來他感覺像是進入了寒冬,于是對還在戴耳機聽歌的卡疤道:“卡疤,空調我想調高一點。”
卡疤還是不理他, 他也懶得再問,拿起空調遙控器, 将溫度調到了25度。
調好溫度後, 他轉身走回自己的床位。
餘光瞥見地上躺着一張身份證,他把身份證撿起來, 放在了卡疤的床頭桌上,接着鑽回自己的被窩。
卡疤看了眼露在被子外的黑色腦袋, 微不可察都皺了一下眉。
今天進組時經紀人給他拉了個微信群,說是全體選手都在這個群裏,讓他進群裏混個眼緣。
但他在群裏翻了一圈,沒看到寧晚書的名字,倒是聊天窗口有人在說寧晚書的事。
【我說他怎麽沒在咱們群裏,敢情是對自己的身世有自知之明,融不進來才沒加群的吧?】
【這種人怎麽好意思參加比賽?他實力很強嗎?】
【我也說句不好聽的,現在的粉絲沒以前那麽好糊弄的,他這樣的身世基本不可能圈到粉絲,何況他還一堆黑歷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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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哈,黑紅也是紅,說不定人家只是要黑粉呢?被罵也是一種流量。】
……
卡疤随意翻了一圈聊天記錄,覺得這群背後議論人的群體無聊至極,便直接退出了微信群。
寧晚書臨睡前習慣性登上微信,看到謝詩厚十分鐘前給他發了微信:今天的錄制還順利嗎?
寧晚書:還行。
我是傻*逼謝詩厚:有什麽事跟我說。
寧晚書想了想,問他:你在幹嘛?
謝詩厚給他發了一張圖片過來,是一片滿是星星的夜空。
我是傻*逼謝詩厚:在看星星。
寧晚書點開大圖,那是他從來沒有見過的星空,好多星星!
他回複:你吃藥了嗎?
我是傻*逼謝詩厚:嗯
寧晚書:早點睡覺,別看星星了。
我是傻*逼謝詩厚:好。
寧晚書欲要将手機放下,想了想,最後還是忍不住敲出一句:晚安。
殊不知謝詩厚看到這句“晚安”後,幾乎興奮到了後半夜才睡得着。
第二天上午10點,《少年歌SING》100進50強比賽正式開始,表演順序按照選手的編號來排。
寧晚書是88號,早上的錄制輪不到他,他認真都觀看了其他選手的演出,除了個別慘不忍睹之外,大部分選手的實力都很強。
尤其是卡疤,他的說唱點燃了全場,拿到了第一張晉級全國50強的通行證。
中午一行人吃完午餐,短暫地休息了半個小時,接着繼續錄制比賽。
寧晚書等到下午三點多,工作人員終于喊他去後臺等候。
工作人員給他戴上麥克風,并跟他說了些注意事項。
寧晚書在後臺等了又等,終于聽見導演喊他上臺。
站上舞臺那一刻,舞臺下瞬間安靜下來,竟一個喝彩聲都沒有。
看到如此情形,導演回頭問助理:“孩子們怎麽回事?怎麽突然安靜了?”
助理小聲道:“好像是因為寧晚書身世特殊,其他選手都不太待見他。”
導演擰眉:“寧晚書是溫廉安親自推選的,以溫廉安的為人,要是寧晚書有污點,不可能會讓他過來。”
助理問:“那我們要去确認一下嗎?”
導演靜默片刻,搖頭:“不必,反正出了事有溫廉安頂着,繼續拍攝。”
面對空氣突然的安靜,寧晚書并沒有感到不自在,他早料到會有這種場面,內心毫無波瀾。
他面色從容地看向對面三位導師,除了溫廉安和宋嘯兩位老熟人之外,還有一位女導師,名叫賴天绮。
“各位導師好,我是88號選手寧晚書。”
賴天绮率先舉起麥克風,盯着手上的資料道:“寧晚書,傳媒系的文科生,怎麽會想到要來參加唱歌比賽?”
寧晚書如實道:“一開始是為了我們學校校園十大歌手比賽的獎金,只要進入前十就穩拿100塊錢,結果不小心拿了第一名,我就來到了這兒。”
賴天绮驚訝:“你們學校的音樂系很出名啊,溫老師就是S大的,你居然能拿到第一名,那說明你的實力肯定很強。”
寧晚書欲要接話,宋嘯突然打斷:“廢話不多說,直接讓我們看看你的實力吧。”
一旁默默不做聲的溫廉安悠然開口:“看來溫老師是把我準備要說的話當成廢話了啊,那我不說話了。”
宋嘯挑眉:“溫老師,我不是這個意思。”
溫廉安皮笑肉不笑道:“那就不說廢話了,寧晚書,請你加油。”
寧晚書點了點頭,旋即轉身,對工作人員使了個眼色。
背景音樂緩緩響起,寧晚書也逐漸進入狀态。
他選的第一首歌是《就算世界無童話》,是他從小就非常喜歡的一首粵語歌,每次他把這首歌放出來,黑球都會跑過來坐在他的大腿上搖尾巴。
他想着黑球生前的種種,用自己獨有的少年嗓音将這首歌唱了出來。
原本對他不看好的選手,在聽見他的第一句歌詞時,紛紛不由自主地将目光投到了舞臺上。
溫廉安唇角微微勾起,不愧是他選中的人,小學弟果然沒讓自己失望。
等寧晚書唱完,現場依舊是靜悄悄的,連掌聲都沒有。
寧晚書看着對面一動不動的人群,緩緩地将麥克風放下來。
不被看好的表演,或許他要止步于此了。
正失望之際,對面突然響起了一陣突兀的掌聲。
他猛地擡頭,只見卡疤高舉雙手,拼了命地鼓着掌,時不時雙手做成喇叭狀,發出認可的聲音:“好聽!超棒!我喜歡!”
衆人紛紛看向卡疤的方向,不少喜歡他的選手也跟着拍起手來。
很快溫廉安也拍起了手,賴天绮亦跟着加入,宋嘯見兩位導師都在鼓掌,自然也不能幹坐着,也跟着鼓起掌來。
寧晚書心頭一喜,舉起麥克風道:“謝謝大家!”
導師席上,溫廉安第一個發言:“寧晚書,剛剛是不是被吓到了?”
寧晚書點了點頭。
溫廉安輕笑:“你要對自己的實力有信心,有什麽想說的嗎?”
寧晚書朝寧晚樂的方向看了眼,道:“曾經我以為自己活着是錯的,絕望得想死。”
聽到這裏,宋嘯眼底閃過了一絲痛色,但只是稍縱即逝。
寧晚書笑了笑:“後來有人跟我講了一個故事,十八年前有家不靠譜的醫院弄錯了兩個新生兒的身份,導致兩個新生兒互換了18年人生,于是就出現了兩個受害者,如果要追究事故責任,那應該是醫院的錯,而不是将所有過錯都歸咎在其中一個受害者身上,而我,就是其中一個受害者。”
溫廉安認可地點頭,見寧晚書還有話要說,于是沒有說話,讓他繼續說下去。
寧晚書不由得捏緊麥克風:“我今天站上這個舞臺,就是想告訴所有人,我也是受害者,而不是施害者,無論別人怎麽造謠诋毀,我由始至終,從來沒有做過任何傷天害理的事,我活得問心無愧!”
話落,溫廉安用力地鼓起掌來:“說得好!”
賴天绮被他的情緒感染了,也跟着拍起手來。
片刻後,溫廉安才開口:“無法選擇的出身從來都不是原罪,我希望有些人能擦亮自己的眼睛,并且用心去感受,不要人雲亦雲。”
賴天绮贊同道:“沒錯,當年你只是個小嬰兒,身份互換并不是你的意願,我認可你是受害者。”
宋嘯忍不住插了句:“雖然互換身份不是他的個人願意,但他現在所擁有的一切,原本不屬于他,這對另一個受害者而言不公平吧?”
溫廉安笑了笑,擡頭看向舞臺:“寧晚書,對此你有什麽想說的?”
寧晚書道:“是不公平,但這個不公平不是我造成的。”
宋嘯:“我覺得你是在推卸責任。”
寧晚書:“宋老師覺得我應該承擔什麽責任?”
宋嘯頓時語塞。
“不好意思導演,”寧晚書往導演那邊看去,“我說的話可能有點多,但這些話我必要要說清楚,可以嗎?”
導演做了個OK的手勢。
寧晚書才繼續:“宋老師是想要我以死謝罪?我死了,就不存在過錯了是吧?”
“我不是、”
“我确實尋過死,”寧晚書沒給宋嘯開口的機會,“我跳過江,但你教會了我游泳,導致我沒死成。”
頓了下,寧晚書又道:“如果我活着是罪人,那麽教會我游泳的你就是幫兇,把我養大的養父母也是幫兇,因為沒有你們,我根本活不下來!”
“卧槽,他說的竟然很有道理。”
“他這樣說好像也沒錯,如果不是養父母,他也活不到現在。”
“是啊,這麽看的話,寧晚書其實也挺無辜的。”
“只有我一個人的關注點是宋老師教游泳嗎?”
“寧晚樂是宋老師的師弟,那寧晚書跟宋老師認識也很正常吧……”
聽着周圍認可寧晚書的聲音,寧晚樂臉色漸漸黑如鍋底,恨不得沖上舞臺找寧晚書幹一場。
宋嘯只是靜靜地盯着寧晚書,事實上他已無話可說。
眼看現場冷場,賴天绮趕緊舉起麥克風:“世界上有些道理就是很難講通,這個問題還是私下商讨吧,我們回歸正題,寧晚書,你選這首歌的原因是什麽?”
寧晚書:“我有個很好的朋友,它很喜歡聽這首歌,所以我想把這首歌送給它。”
賴天绮八卦起來:“哦?是什麽性質的朋友呢?”
寧晚書扭頭看了眼寧晚樂,意味深長道:“它已經不在世界上了,兩個月前去世的。”
寧晚樂的眼色頓時沉了下來。
賴天绮馬上安慰:“節哀順變。”
溫廉安接話:“好的,那我們現在就來打分吧。”
按照節目組的規矩,參賽選手只要拿到三位評委的“通過”牌子,就可以直接晉級全國50強,只拿到兩票進入待定席,只拿到一票或是零票直接淘汰。
寧晚書可不認為宋嘯會給自己通過牌,做好了被待定的心理準備。
果不其然,三位評委舉的牌子裏,只有宋嘯打了個X。
就在寧晚書以為自己要待定時,賴天绮突然舉起了另一塊特殊的牌子——可以直接晉級的保送卡!
這張牌子三位評委都有,但只能用一次。
也就意味着,賴天绮把她唯一一張保送卡送給了寧晚書。
“媽呀,賴天绮在幹嘛?她是手抖了嗎?”
“為什麽是賴天绮保送寧晚書?我還以為會是溫廉安。”
“賴天绮這波操作我看不懂……”
在一片質疑聲中,賴天绮從容解釋:“寧晚書,我給你這塊保送卡就是我支持你的意思,請你繼續加油,期待更好的你。”
寧晚書深深地鞠了一躬:“謝謝賴老師。”
賴天绮起身,拿起保送卡走上舞臺,最後将保送卡親自送到了寧晚書的手上。
拿到卡片那一刻,寧晚書眼底有些酸澀。
賴天绮擡起手,輕輕地拍了下他的頭發,微笑道:“加油哦。”
寧晚書點點頭,旋即轉身走下舞臺。
晉級選手的座位是在另一個區域,寧晚書順着地上的指示走過去,與此同時,寧晚樂也登上了舞臺。
“大家好,我是89號選手寧晚樂。”
宋嘯第一個接話:“你現在感覺怎麽樣?”
寧晚樂道:“不太開心。”
宋嘯:“有什麽想說的嗎?”
寧晚樂搖頭:“該說的我已經說過了,還是直接唱歌吧。”
宋嘯道:“那就開始吧。”
《栀子花開》的伴奏響起,全場默契地安靜下來。
在衆人滿懷期待的目光中,寧晚樂開始唱出第一句歌詞,幾秒鐘過後,衆人眼中的期待漸漸變成了訝異。
有人實在忍不住,小聲跟身邊的人說:“他是因為太緊張了嗎?唱得好難聽。”
“估計是太緊張了吧,全在跑調……”
唱完後,寧晚樂露出慚愧到痛苦的表情,仿佛自己做錯了什麽事似的,眼淚随時要掉下來。
沒等導師點評,寧晚樂喪着臉道歉:“對不起,我搞砸了。”
宋嘯急道:“沒事,你只是太緊張了,已經很好了。”
聞言,臺下的選手炸了。
“宋嘯在說什麽?前面好幾個選手因為出現一點小失誤就被他大批特批,到了他師弟就給安慰?太雙标了吧!”
“是啊,就算寧晚樂身世可憐也不能這麽搞吧,咱們這是在比賽!”
“剛剛寧晚書唱的一點失誤都沒有,宋嘯卻直接打了個X,要是他給寧晚樂晉級……操,可別是我想的那樣!”
到了打分環節,溫廉安和賴天绮全都給了X,而宋嘯并沒有給通過票,也沒打叉,而是直接給出了保送卡。
溫廉安和賴天绮見狀,只是默契地看了對方一眼,并沒有說什麽。
寧晚樂拿到保送卡的那一刻,眼淚瞬間崩了:“對不起,下一場比賽,我一定會努力的,謝謝宋老師。”
發完感言,他轉身走下舞臺。
離開了鏡頭的拍攝,他眼底的委屈和感動,陡然消失不見。
有宋嘯在,他不愁晉級不了。
到了晉級區域,寧晚樂故意坐在了寧晚書的身側,在寧晚書扭頭看他的那一刻,他立即裝出害怕的表情。
寧晚書皺了下眉,自覺往旁邊的空位上挪了個位置。
寧晚樂則故作失落地垂下了頭。
第一場比賽一直錄制到晚上八點才結束,這個點學校宿舍沒關門,不過寧晚書不打算回學校,怕室友們問長問短,不如留在酒店裏清淨。
一回到酒店房間,他立即掏出手機開機。
一條條未讀消息接二連三冒出,他第一時間點出了謝詩厚發來的微信消息:書書,我找到了當年偷偷把寧晚樂送去孤兒院的人,也找到了你生母的墓地,慶幸這邊還是土葬,現在警方已經取證,過幾天就能确認你的生母是不是陸簇新被拐多年的女兒唐寶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