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章
第 66 章
夜色深深, 雨水斜拍在窗紙上,像是潑了層濃墨,黑得徹底。
隔間洗浴的水聲已經停了許久, 陸迢坐在案邊,終是擱下筆,自嘲一笑。
他擎起案上的燭臺,還未上床, 門口便傳來輕輕的敲門聲。
咚咚兩下便停了。
圍在這客房外的風雨忽然間靜下來。
陸迢立在床邊,并未急着開門, 而是擡手扭開外裳上的盤扣。
一顆一顆,動作既慢又輕。
秦霁敲了三回門都沒聽見動靜,鼓起勇氣正要敲第四遍,門從裏打了開。
陸迢出現在面前, 他身上穿着白綢中衣, 臉已換回了原來的模樣。他身後的燭臺還亮着,這會兒想必是正要去歇息。
他望過來的目光格外不善,神色漠然疏離, 薄唇閉着,絲毫沒有要跟自己說話的打算。
秦霁心裏一虛,卻也無路可退,硬着頭皮喊他, “大人。”
小姑娘甜絲絲的聲音與白日喊“陸迢”時判若兩人, 眸子淌着柔光,櫻唇彎向頰邊, 揚出一抹乖巧可人的笑意。
她是花了心思的, 身上穿的不是這兩日裏常見到的深色長衫,而是一襲鳶色水仙裙, 淡月色的水仙花纏在她腰間,勾勒出身子的玲珑與纖細。
便是從來素淨純白的一張好看臉蛋,也施上了粉黛,在燭火的映照下尤為明豔動人。
陸迢不動聲色看完,擡手便要把門合上。秦霁反應快,兩只手抵着門邊先一步跨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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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也與陸迢貼近了許多。
可她的手還沒碰到他的衣擺,這人便已經退開一步。
陸迢冷眼看着精心打扮過的秦霁,吐出的字仍是冰冷。
“出去。”
秦霁咬住下唇,立在原地不動。
她怎麽能出去呢?
商晚和烏連都受自己牽連,明日一到,便再也沒有挽回的機會。
只有他能解開如此困境。
她走近一步,抓住他的衣擺,幾個粉嫩的手指輕輕扯着綢布。
“大人,我”秦霁說到一半,喉頭微哽,強忍下來,葇荑把他的綢衫攥得緊了些。
“您上次說了要商——”
未說完便被陸迢打斷,他話音裏帶着輕蔑,“商量你當我多久的外室?”
這話不留一點情面,揭開了秦霁自欺欺人不願承認的事實。
明明一年之前,她還是個待字閨中的女兒家,想着自己以後的夫君,二人或是相敬如賓,或是琴瑟和鳴。
可現在——她已經給別人當過外室,如今還要來求着他繼續給他當外室。
秦霁眼眶倏爾紅了一圈,只乖乖地點頭。
下颌被男人的掌心托了起來,他手上的白玉扳指按在她的腮邊,涼得秦霁打了個激靈。
陸迢看着她泛紅的眼尾,心中一刺。
旁人有那麽重要?
那個女子在她身上花了多少錢?能叫她如此情深意重?
他叫她住在榴園,吃穿用度無不精細,換來的卻是她的不情不願。
陸迢将她的臉扭到一邊,在她手中抽出了自己的衣擺。
他淡聲道:“晚了。”
這兩個字打的秦霁手足無措。
他就是故意的,故意要看自己笑話。
秦霁不怕這個,可現在商晚現在只有他能救,一日的時間都沒有了。
她看着面前陸迢淡漠的神色,心內萬分後悔,白日不該跟他吵。她罵也罵了,扔也扔了,再後悔已經太遲。
短短一會兒,小姑娘的杏眸中便蓄起了淚,長睫盛放的淚珠越來越重,轉瞬向下一彎,兩行清淚就從眼中流了下來。
這一哭便如同今日的秋雨,綿綿延延沒個止歇的時候。
陸迢到底還剩有一點恻隐之心,拇指按在她頰側撫了兩下淚痕,輕嗤道:“有這樣難過?”
“嗯。”秦霁知道再不能錯過這次機會了,垂着眸,應聲還帶着哭腔。
一旁的燈珠還曳曳t燃着,暖黃的燭光映在小姑娘的雪白透粉的臉上,照出來的淚也帶着一點光暈。
那光暈沿着薄粉的面皮流至他的指腹,溫熱兩滴,在他手上燙了一下。
也只有在騙他的時候,她才肯當着他的面哭。
陸迢複扳起她的臉,眸光冷清,“是你自己要的。”
這便是有轉圜的餘地,秦霁正要點頭,下颌卻被男人的大掌牢牢捏着,點不下去。
“還沒說完。”陸迢捏了捏掌中的軟腮,語氣平緩,“這回由不得你讨價還價,斷不斷在我,再敢耍這些心思,你少不得要試試本官的手段。”
秦霁矮他一截,沉沉的話音壓下來,使她動動手指也難。
若是如此,要熬到什麽時候?
見她默下去不說話,陸迢輕笑了一聲,轉過她的肩,将人送到門口。
拇指揩去她臉上剩下的淚,聲音又緩和許多,“還是回去吧,明日拿着錢上船,也不枉你費這麽多功夫跑出來。”
秦霁怔怔站在原地,面前是黑魆魆的廊道,看不清路,也望不到盡,只有一片待她踏足的深黑。
雨忽而大了起來,凄厲的風雨聲混着悶雷圍繞在她耳畔。秦霁眨眨眼,眼前的黑變成一層層流動翻滾的黑浪,席卷着朝她而來。
出口就在這兒,可她一步也不敢往前。
陸迢站在她身後,目光瞥到暈在她臉頰的一團薄紅。
原來不是胭脂。
搭在她肩上的手往下沉了沉,陸迢俯身,薄唇在即将碰到她腮邊時停下,“外面好黑,我拿燈送你?”
薄熱的氣息從耳畔流至頸側,把秦霁剩下不多的清醒給淹沒。
她迅速地轉過來,抓着陸迢的衣襟把臉埋了進去,肩脊在他懷中輕顫,“我不走。”
她沒有選擇的餘地。
醉春樓是,現在也一樣。
鳶紅的長裙從交襟處被掀開,陸迢輕挑指尖,一寸寸剝出雪白的嬌軀,動作不緩不急,好似在展開一副秘藏。
唯有丹鳳眼中黢沉的眸色能瞧出些許端倪。
秦霁未能發現,她暈着腦袋偏向一邊,身上最後一件衣衫褪去,人也被翻了個面。
後背的涼意倏爾便叫她清醒了一瞬,很快便聯想到了浴斛那次,才要起來,便被按着肩壓了下去。
男人結實有力的長臂從後環住細細一截春腰,稍往上提。
“晚了。”
陸迢淡聲說完,在她腰窩印下一個吻,薄唇在那處軟肉含吮厮磨。
這是秦霁最為要緊的地方。
她哪裏受過這樣的手段?喉間悶出細細的嬌吟,因着害怕而緊繃的身子漸漸軟了下去,被陸迢攬在手上。
目光撫過雪背,沿着椎骨分明的脊線一寸寸下移,末了停在一處。
隔了太久,她似乎自己把自己養嬌了些。陸迢才拆開花瓣,還未沒入便聽她哭着嗓子喊疼。
他下意識要緩上一些,像往常一般。往常若是不緩,便要在她頸邊親一親,再稍作安慰。
她疼是真的,好哄也是真的。
輕輕的抽泣聲又傳入耳中,陸迢這回卻硬着心腸,抵了進去。
他從未打算輕易放過她這次。
無論在外人眼裏自己是何種模樣,陸迢心中卻清楚,他是一個自私之人,對待自己想要的東西,向來索取的要比給出去的多。
可秦霁三番兩次越了他的線。
陸迢為她花了心思,錢財,還有平日裏三五分的精力。饒是如此,還是轉頭就被她抛在腦後。
她不是沒有心。
一個妓子找她,她便能連着在夜裏熬,給她寫路引。一個奴婢受了罰她會拿出貴重傷藥,替她們開脫。
如今,對着一個認識不過月餘的寫話本的,她能做的更甚,全心全意到連身子都能獻到自己面前。
偏偏這樣的人,在面對自己時不僅眼淚是假的,一二分柔情也是假的。
憑什麽?
既然此處不能平衡,那他便從另處索回來,用身上的歡愉抵去心上的虧缺,如此才算公平。
雨越下越大,淋漓摧打着外面的一切,樹上被摧落的樹葉折斷時發出陣陣呼號,瓦片也被澆出陣陣呼號,客房的木床亦跟随着嘲哳作響。
漫天的喧鬧填斥在耳邊,秦霁的頭腦已經昏昏沉沉,卻還是發現了陸迢的刻意。
她咬住舌尖,任憑身上前所未有的疼,臉埋在被中不肯再發出一聲。
*
醒過來已經不知道是什麽時候,眼前是垂下來的薄紗床帳,亮堂堂的光全都透了進來。
秦霁虛蒙蒙掃了一眼周邊,這裏寬敞明亮,陳設雅致簡單,同客房裏很不一樣。
這是哪兒?她怎麽在這?
這房中四處都冒着暖意,像一個蒸籠,暖氣源源不斷往身上來。秦霁有些熱,手從被中拿了出來,茫茫然躺着。
外面一男一女在說話,秦霁只聽出陸迢的聲音,稍頃便有人走了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