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章
第 38 章
蠟燭快t要燒盡, 秦霁找出了一根新的換,還未點上,原來那截便已不堪重負。
微弱的“嗤啦”聲後, 房內陷入一片黑暗。
秦霁摸黑回去找火折子。
聽見陸迢回來的腳步聲,秦霁道:“大人,你等一下,我很快就點上燭了。”
秦霁想起來之前是怎麽和他說話, 重新拾回得也快。
說完她就摸到了火折子,不忘知會陸迢一聲。
李思言給的火折子被拿走了, 這個是秦霁重新找綠繡要的,用着還不習慣,常常要試好多次才能用上。
黑暗中,火星明明滅滅, 能聽見她不斷吹氣的聲音。
陸迢等了會兒, 還不見亮,索性放下食盒過去幫她,才走到秦霁身後, 她便吹燃了火折子。
漆黑的房中忽而亮起一片暖黃角落,面前立着一個纖瘦溫柔的背影,就連頭發絲都被暖光映上了一層柔輝。
陸迢停在原地。
秦霁又打了個小小的呵欠,眼中湧出一點淚, 在燭光下晶亮亮的。
真的很困了。
她回身時見到陸迢又在盯着自己看, 眉頭輕蹙一瞬,抿唇轉過頭。
語氣是不敢造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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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人, 還差一些, 我先去寫。”
說是這麽說,人卻繞了圈停在他身後, 慢慢喝了兩杯冷茶,吞咽聲雖小,在安靜的夜裏卻無處遁形。
秦霁喝完茶又投身書案。
一個多時辰過去,擱筆時,她的右手手腕在隐隐發顫。
“寫好了,你先看。”
她将理好的一疊紙張交給陸迢,又忘記了自己現在是誰。
陸迢早先倒了杯茶放在她旁邊,秦霁兩只手端起來,放在唇邊啜飲,目光完全呆滞。
冰涼的杯沿輕輕擠壓着唇壁,微微發麻,她借着這個動作維持最後一點清醒。
陸迢雖一直在旁邊看她寫,拿到這紙後仍是被她的字驚豔一回,淡墨的字落滿一頁頁,密而不擠,是雲層分開陰陽般柔和的利落。
“無事了。”陸迢摸摸她的頭,“字寫得很好。”
他起身走到屏風邊上,餘光瞥見放在這邊桌上的糕點還一動未動。
“禾雨?”
沒人應。
他半側過身回看,他的外室已經伏在案上睡了。又轉回去拍她的肩,刻意提高聲音。
“去床上睡。”
秦霁聽到了,含糊應了聲,耳朵卻是往肘彎裏湊。
好吵。
陸迢又拍她,“禾雨”
這下連應聲也沒了。
書案上燃着的第二支燭火悄悄燃盡,灰色天光透過被檀木窗格落進書案,朦朦胧胧罩在秦霁身上。
陸迢擡頭,天都快亮了。
他給秦霁披上毯子,走到門口回望,總覺得于心不忍。
彎了彎肘臂,在這和她着涼之間選起來,答案一瞬變得分明。
他回到書案邊,把她抱了起來,秦霁很輕,彎在他懷裏只有小小一團。
低頭瞧去,她睡得也很乖。
陸迢重新給她蓋好薄毯,不小心碰到秦霁的手腕,見她嘟了嘴,一聲哼氣在喉邊繞一圈又被濃重困意半路消解。
許是因為剛喝過水,她唇色明豔生紅,泛着濕潤的光澤,像一顆誘人的櫻桃。
陸迢碰過她很多地方,但這裏,只有一次。
為了一顆葡萄。
陸迢為了辦案去過不少風花雪月的場所,亦見過男女唇舌勾纏的癡态,他從來不解。
為什麽會有人喜歡親這裏?
撫過誘人的櫻桃,這裏比他想得要軟,輕輕一按就會陷下去。
他俯身壓近,這番動靜似乎鬧到了秦霁,眼看就要嘗到其中滋味,她哼哼唧唧翻了個身。
微涼的吻擦着唇角落在她腮邊。
陸迢默了半晌,覆住她露在薄毯外的右手,對着粉腮用力親了親,這才轉身出門。
關門聲響完,秦霁緊捏着的手心才緩緩松開。
他這次一走,秦霁又等了三日。
傍晚,陸迢來了榴園,天邊的灰雲厚厚堆起來,正下着淅淅瀝瀝的雨。
竹閣的門關着,陸迢在廊下收起油紙傘,水珠順着收束的傘面彙流到傘尖滴下,綠繡雙手接了過去。
“大爺,姑娘又在睡。”
她這次用的是“又”字,陸迢推開門,意外把坐在書案邊的秦霁抓了個正着。
窗戶大大敞開着,不時有風夾着雨絲飄進來,吹起她鬓邊的散發。
“大人?”秦霁喊了聲,探身回去關窗,飄進來的雨将他的書案淋濕不少。
支摘窗開得大,她踮腳往上夠也不容易夠着,陸迢到她身後,貼近她薄薄的肩背,輕而易舉将那窗拉了下來。
兩個人身上都是涼的。
陸迢的手還未搭上她後肩,秦霁就從他懷裏退了出來,陸迢擡着那只落空的右手,在她略帶疑惑的注視下拍拍衣前的雁子補子。
好像沾到了什麽灰塵。
秦霁剛要開口的話被這動作給堵回去,她又退後了些。
“在看雨?”陸迢主動搭話。
秦霁搖頭,睇了他一眼,輕聲道:“在想一件事情。”
陸迢接着她的話問,聲音不自覺跟着她的變柔和,“什麽事?”
“如蘭搬走,是因為她夜裏來了竹閣嗎?”
秦霁看向他的眼睛,也将自己的不安擺在他面前。
陸迢前幾日出門後,她又睡了大半個白日,再醒時,如蘭就不見了。
東次間她的東西也搬得幹幹淨淨。
買來的外室突然不見了,能有什麽去處?
無非送人或是轉賣。
“不是。”陸迢為她解惑。
秦霁的想法于他再好猜不過,陸迢設身處地想了想。
她一來金陵就被拐去醉春樓,不知要對人性之惡開多少眼界。跟了自己後,整日呆在這榴園之中,只出去三回,兩回都不是好地方。
她害怕是人之常情。
他對她雖沒什麽好心,卻也不希望自己在她心裏同那些人一樣。
陸迢朝着秦霁走近,直到二人履尖相抵方才停下。
他解釋道:“她同你不一樣,我只是受人相托暫時收留她一陣。”
“這樣呀。”秦霁笑了一下,“真好。”
陸迢捧起她的臉,低聲問:“哪裏好?”
哪裏好?
有人幫很好。
同她不一樣更好。
沒等到回應,他覆住上次沒親到的唇瓣,在外癡纏一會兒後逼入齒關。
秦霁怔然一瞬,想要推開,才退一步腰肢就被一股大力往前攬,身體倏忽失去支點,手也從推開變成緊揪住他的衣襟。
陸迢第一次吻人,并不算熟練,卻很有耐心。
他像幼時第一次吃櫻桃冰酪那般,先淺嘗外面一層澆了蜜的沙冰。含着咬着,待化開後再尋出裏面的櫻桃肉。
櫻桃肉不好一口吞下,需要放在唇舌之間細品,吮吸掉溢出來的汁水。
陸迢吻了她好一會兒,結束時仍意猶未盡,只是秦霁快喘不過氣,嗚聲越來越小,不得已才停下。
他忽然有些可惜,早該試一試,平白浪費了那幾夜。
秦霁臉漲得很紅,呼吸亂成一團。她捂嘴歇了一會兒,不等陸迢說話便出了門。
她溜得很快很突然,陸迢竟沒能抓住。
在竹閣等了好一會兒,才見秦霁回來,她臉上潮紅已退散些許。
“去哪兒了?”
秦霁不看他,往一旁指了指,示意是偏廳。
用晚飯時,秦霁坐在陸迢對面,偏廳裏安安靜靜,只有碗筷偶爾的碰撞聲。
更準确一點,只有陸迢的碗筷偶爾發出的輕微碰撞聲。
秦霁的筷子就沒怎麽離開過她碗底的白飯。
看陸迢快吃完,她先放了筷子。
陸迢問:“不再吃點?”
秦霁搖頭,露出虛僞的微笑。
吃不下去一點。
夜裏,她連笑也笑不出來了。
陸迢固然心正,但在山上和土匪的這幾日不可謂對他全無影響。
比如這會兒,他一直追在秦霁耳邊問還吃不吃。
秦霁長這麽大,從沒遇見過這種衣冠禽獸,她緊咬着唇就是不應。
陸迢偏可着勁欺負她,最後終于把秦霁惹炸了毛,哭着在他脖子上咬了一口。
她忍了好久的淚一汪汪灑下來,落在他的脖頸。
屋外的雨剛停,屋內又下了起來。
秦霁把自己埋在被子裏,悶悶嗚咽,像只可憐的,無家可歸的小獸。
一聲聲聽着叫人心疼。
“你好愛哭。”
陸迢被咬一口後老實許多,胸口貼在她時不時一抽的後背。本意想要安慰,實際卻在毫無知覺地拱火。
秦霁的淚掉得更厲害了。
她哪裏愛哭?
她在遇見他之前,今年哭的次數一只手就能數完。
秦霁恨恨想着,把嗚咽聲忍了下去。
竹閣陷入了靜谧之中,陸迢把人翻了個面,一摸淚還在流,伸手去幫她擦。
秦霁偏頭躲開,兇着嗓子,“你才愛哭。”
她自覺這樣表達不滿已經夠明顯了,可在陸迢面前就是毫t無威懾力的小貓揮爪。
他撓撓她的下巴,“親我。”
放在平時,他永遠也不會說這兩個字。
孟浪,輕浮,厚顏無恥。
“你才愛哭!”
他繼續撓她下巴,“明天帶你出去。”
“去哪,兒?”秦霁抽噎着問他。
“這幾日有廟會——”陸迢說到一半停下來。
他已經知道她在找誰。
當今聖上的舊師,昔年的狄太傅,他也是秦甫之的授業恩師,一路舉薦提拔。其獨子狄默與秦甫之更是摯友。
後來狄默乍遇一場牢獄之災,于秦甫之不過舉手之勞就能幫摯友避禍,可這人卻冷眼旁觀,自己反倒高升。
狄默積郁成疾,沒多久便抛下老父和孩子,病逝而去。
他的外室大費周折來到金陵,能幫上忙的也只有這位厲害的故人了。
只怕她現在連人都不知道在哪,得從牌位找起。
陸迢吊人胃口,半天不說話,秦霁動手推他,正巧推到了他手臂上的傷處,他悶哼了聲,躺回一旁。
“嗯?”秦霁上心了,攬過被子擋在身前,擡手撐到他臉上問。
“親我。”陸迢厚臉皮命令她。
“我不太想。”秦霁道。
她說得很委婉,實話是她一點都不想。
真心實意的四個字給今夜不斷做出出格行為的陸迢提了個醒。
他險些咬上了她的鈎。
緩緩吐了口氣,陸迢淡聲道:“随你去哪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