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
004.
程煜低啞嗯了聲算作回應,他動作連貫朝病房內走。
任思怡想吐露離開念頭的嗓音,被他無意識的動作阻斷。任思怡倏地閉上眼睫,沉沉嘆了口氣。她就知道,遇到程煜指不定沒什麽好事。
任思怡沒打算跟他一起進病房,更沒打算就這麽直接走人。
她緩緩跨步走到身側休息椅上坐下,任思怡神色有些疲憊,她背脊微垂,手肘抵在膝蓋處。從最初的慌張亂糟的氛圍,快速度過到現在的寧靜無聲,任思怡莫名感到精神恍惚。
耳邊仿佛仍流竄着開始的各種聲響。
任思怡從始至終沒碰過酒杯,反觀程思年跟姜新月,她們倆早好了不少,已醉到不省人事。
姜新月的家跟胡一明在同個方向,順帶送姜新月回家的事情,自然而然落在了胡一明身上。
任思怡任勞任怨攙扶程思年,準備把她送回家。
起初,任思怡沒發覺程思年微颦眉心。
她雙臂圈在任思怡腰上,腦袋輕然靠在她肩膀處,任思怡無法捕捉到她難受神情。直至坐在出租車後座,任思怡側頭跟她說話,這才用昏暗燈光,注意到了程思年的狀态。
她額間布滿細密冷汗,臉色蒼白沒有血色。
任思怡疲倦臉色陡然一轉,她驀然擡腕,扶住程思年蜷縮身形。
“你怎麽了?”
“程思年?”
程思年嘴角艱難蠕動,最終也只發出痛苦低吟。
任思怡趕忙讓司機調轉去附近醫院,到了醫院之後,任思怡既要扶住程思年,又要各種跑急診挂號,整個人不敢有絲毫的懈怠。
至于程煜。
任思怡是在挂號時,接到他打給程思年的電話。
“…喂?”
電話那頭默了默,似是沉思。
“任思怡?”
“程思年生病了。”
“現在在醫院急診。”
再然後。
便是眼前景象。
任思怡徐徐擡起腦袋,她失焦視線沒有确定點,她深吸了一口氣,用指甲輕然掐了掐虎口處,想迫使自己打起精神。痛覺襲來,任思怡眉心攏了攏,她沒在意這點如螞蟻蟄過似得痛楚。任思怡趁空餘時間,打電話給胡一明。
胡一明應該剛剛到家,很快就接起了她的電話。
“怎麽了?”
“你這麽快到家了?”
聽見熟悉聲線,任思怡緊繃神經松緩了些許。
她用手掌蓋住眉眼間,恹恹道。
“程思年忽然生病了,我現在在醫院。”
胡一明一改散漫姿态,聲線倏地緊張起來,“哪個醫院?我現在過來?”
“…不用。”
“處理好了。”
“我打電話給你,是想說。”
“明天我可能晚到一個小時,把早會推遲一會兒。”
胡一明原本堅持想趕來醫院,可他沒能拗過任思怡。
他郁郁啧了聲,“好吧,我知道了。”
“回家注意安全。”
“好。”
胡一明有意調節任思怡的心情,他噙着一些搞怪腔調,講了一個極短的故事。任思怡不由低頭輕笑了聲,她聽見胡一明那邊的聲響,沒想過多打擾。
任思怡道了句晚安,挂斷了電話。
她粗略掃了眼時間,頓然沒了耐心。
任思怡手掌撐住膝蓋,作勢要起身朝病房走。她面朝方向一轉動,疲倦微耷的眼眸冷不丁瞧見懶散站在一側的程煜。他眉眼随意低垂,骨節分明的手指偶爾劃動t手機。
突然出現的身影,令任思怡瑟縮了下,她驚魂未定般拍了拍胸口。
任思怡嘴角緊抿,驚慌臉色登然輾轉變得肅然。
“既然程思年有人照顧。”
“我就回家了。”
任思怡沒等程煜回應的意思,她快速轉身想要跨步離開。
“我送你。”
不容置喙的音調落地,任思怡泛濫困意瞬間被驅散。她心底閃過一絲不明顯的抗拒,任思怡思緒亂轉想出聲拒絕,猶豫間隙,程煜從她身邊擦肩而過。
任思怡默默注視程煜背影,兀自嘀咕。
“什麽孽緣。”
任思怡晚間剛說少接觸,不到兩個小時,他們又兜轉遇見了。
…
次日早晨時間剛過六點,天空呈現出幽深藍色,周圍一切還處于靜止狀态。
任思怡窸窣睜開惺忪眉眼,她突出腕骨抵在溫熱額間,她意識朦胧暫沒做出任何舉動。緩了半晌,任思怡依舊輕閉眼睫作勢養神,手掌卻胡亂摸向記憶中擱置手機的地方。
任思怡半眯眼眸,視線範圍十逼仄。
她連續眨了眨眼睛以便熟悉刺眼亮光,任思怡掃見具體時間,她只覺大腦昏沉驟然加劇。
任思怡郁悶啧了聲,随即點開微信。
一串工作消息內,夾雜着朋友的各種嘻哈玩笑。
可此時此刻,最上面的聊天框內只有一句灰色小字。
【你已添加好友,現在可以開始聊天了。】
昨晚碎片似得記憶悉數回籠,宛若一幀幀電影畫面。
“加個微信。”
任思怡渾噩思緒頓然清明,她錯愕偏頭,眼眸稍稍放大困惑睨着程煜。
車內昏暗視覺下,程煜半握手機的手掌,略微傾向任思怡的位置。他臉色坦然沒有一絲局促,晦暗灼熱的眸色直直落在任思怡身上。
明明是一個應該流連微妙氛圍的事情,偏偏他們倆之間的氣息,像是要分出個我贏你輸似得。任思怡鮮少露出無措神情,她穩定下雜亂心緒後,捎帶侵略的眉眼定神回望程煜。
任思怡一字一頓,狀若在談公事。
“理由。”
程煜深邃眉眼間隐約映出趣味,他身形往前傾,雙手搭在方向盤上,下巴擱置在手臂處。他沉吟了片刻,漫不經心側過視線,“程思年。”
“如果再有什麽事情。”
“你可以直接給我打電話。”
還真是個無法反駁的理由。
任思怡目不轉瞬打量程煜,直白鎮定,明亮眸間沒有其他意圖。程煜視線不偏不倚直直應對,像是棋局內的無聲交鋒,似一場你進我退的博弈。眼看時間一點點流逝,任思怡沒有過多耐心同他推拒。她疏懶擡了擡眉梢,任思怡果斷朝程煜伸出手掌,她點了點下颌,示意程煜把手機遞給她。
任思怡熟練輸入賬號,點擊了添加好友。
一系列操作結束,她沒再給程煜任何一個眼神,兀自推開車門下車。
“…程煜麽。”
任思怡重重垂下舉在臉前的手機,手臂咚然砸在床面上。任思怡白淨面龐上被晦澀情緒纏繞,她撇了撇嘴角。昨晚瞥見程煜身形時,任思怡心底突然多了個下意識直覺,眼前這個處處透出涼薄淡漠的人,或許,會在最近一段時間內常出現在她的生活裏。
任思怡收緊後槽牙,發洩般把手機扔到一旁。
她雙手交疊枕在腦袋下,時間還早,任思怡想再睡個回籠覺。
等到任思怡再次睡醒,時間已經過了九點。她磨蹭從床上爬起來,走進衣帽間窸窸窣窣換掉身上的睡衣,洗漱完化了個淡妝,直接離開了家。
好在,任思怡上班的時間并不需要卡的很準,因為她跟胡一明一起創立了一間工作室。
兩個人都是學室內設計的,畢業之後選擇一起創業。
任思怡剛走進辦公室,她順手把包放在桌面上。胡一明面色凝重,跨步走到她身邊站立。胡一明欲言又止的模樣落入眼中,任思怡納悶皺了皺眉,利落出聲。
“怎麽?”
胡一明組織了瞬語言,艱難從喉間發出聲音。
“你真的砸了李覃朽…”
“臉嗎?”
任思怡繁雜思緒忽然接收到李覃朽三個字,宛若生鏽齒輪,運作艱難。任思怡沉吟了幾秒,反應出了這句話的前因後果,她陡然閉上眼睑,遮蓋住怒意洶湧的眼眸。任思怡沒有反駁沒有過多字眼,她甚至是垂下眼睫繼續整理桌面。
語調是出奇平靜。
更像是在談論中午吃什麽。
“我是砸了他。”
胡一明喉間一哽,他嘴角蠕動幾瞬。
他眉心漸漸收緊,陷入了巨大困擾中。
“就…你看看吧。”
胡一明作勢把手機遞給她,示意任思怡看上面的消息。
任思怡随意瞥了眼,不禁冷笑道,“他告我?”
“他x騷擾怎麽不說?我是暴躁症怎麽着。”
“他不動手動腳,我怎麽可能沖他發火。”
任思怡音調裏是難以遏制的怒氣,害怕其他人都聽見,胡一明倒回到門邊關上辦公室門,這才重新走到任思怡面對坐下。胡一明雙手交疊在一處,眉心緊鎖到無法再收緊,他咬了咬唇角開始梳理整個時間過程。
“除卻你以外還有人知道嗎?”
“當時的情況。”
任思怡嘴角輕啓,立馬笑出嘲諷聲音,她胸腔裏湧上一股悶氣,堵做一團無法消散。任思怡微不可察的吸了吸氣,她圍繞桌面走動了幾步,回到辦公桌桌後坦然坐下。
任思怡瞭起悠長眼睫,十分認真。
“你想說證據?”
“他是真非要做了什麽,有了明确的接觸,我才有資格提證據?”
“憑什麽他先騷擾我,我還得跟這種不知羞恥的混蛋道歉?”
“就因為他惡人先告狀?他不要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