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發現
發現
其目光犀利, 駱青川不禁停下腳步,忽然覺得自從父親搬來後,對他的态度越來越差。
有可能是更年期到了。
身為子女, 他要孝順。
“爸,您這麽看我幹嘛,是我說錯了嗎?”
駱之禮收回視線, 低下頭繼續洗手絹,語氣淡淡道:“下次早點回來,哪怕沒輪到你做飯,身為男人,你也該主動幫忙。”
“……”
在外忙碌一天, 駱青川比較詫異,覺得父親好像在找茬,但他沒有證據。
“我知道了,以後會注意的。”
駱之禮懶得再搭理他,全部心思都在妻子那裏。
如今已經确定身份, 唯一的遺憾是:妻子把他忘了,過去種種也跟着煙消雲散。
這讓他很難受, 卻沒有辦法。
該怎麽讓她想起過去?目前毫無頭緒。
還有就是,這二十年時間, 她在哪裏,做過什麽?他真的很想知道……
見他不再理自己, 駱青川沒趣地摸摸鼻子往家走, 餘光掃到那輛二八自行車,再次露出驚訝的表情。
車是幾年前買的, 父親從來沒騎過,它更像一個擺件, 連他都不能碰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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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麽會出現在這裏?
剛好,楊英蘭從屋裏走出來,發現他立在門口愣神,疑惑地問:“你看它幹嘛?你不是有輛自行車嗎?”
駱青川把視線移開,如實說道:“我只是好奇,它為什麽在這兒?”
“哦,我今天去了一趟鋼鐵廠,是你爸載我回來的,說句實話,他的車技真不咋地,下次我是不坐了。”
“……”
駱青川震驚無比,久久才問:“他洗的手絹也是您的?”
對楊英蘭來說,手絹跟後世的面巾紙差不多,不具任何意義,于是她大方承認道:“我确實給他一條,不過他洗的是不是,那就不知道了。”
在她看來,洗淨手絹再利用,是華國的傳統美德,值得提倡。
這下,駱青川徹底無語了。
男人最了解男人,憶起最近的種種反常,他不得不懷疑,年過四十的父親,空虛寂寞太久,想要老來伴兒了。
可過去二十年,為什麽沒有這種覺悟?
這讓他替母親感到憤憤不平。
獨守空房二十年,他比誰都心疼她。
“媽,你出來幹嘛?桃桃呢?”
“我沒事,她也剛回來,屋裏換衣服呢,你進去瞧瞧,我總覺得她今天有點怪。”
駱青川聽了挑起眉,“怪?”
“對,女人的直覺一向很準,我怕她在外面挨欺負,回家又不說。”
楊英蘭一臉心疼,卻無可奈何。
她知道阮桃桃有點小內向,有時候不願意敞開心扉,一切只能慢慢來。
“好,我知道了,我去看看。”
駱青川邁着大步走進屋,心裏有些急,面上卻不顯。
阮桃桃換完衣服,聽見敲門聲,忙小跑過來開門,看見是他,臉上揚起一抹甜甜的笑。
男人不禁滾動喉結,上下打量着她,見她完好無損,心中默默松了口氣,“我能進去嗎?想跟你商量一件事。”
只度過一個新婚夜,兩人就被迫分開了,原本的甜蜜又變成客氣,他很是郁悶。
關于這些,阮桃桃十分遲鈍。
她側過身子,把他讓進屋,就如以前一樣,不帶一絲眷戀,這讓男人生出一股挫敗感。
想到正事要緊,他只能把負面情緒先收好,然後坐到椅子上,裝作若無其事地問:“你今天幹嘛去了?媽說你剛回來。”
阮桃桃下意識捏了捏右耳垂,語氣輕松道:“我去找盛夏了,聽她講故事特別有趣。”
最近總聽到蘇盛夏的名字,駱青川更加疑惑。
以他對蘇盛夏的了解,應該沒空天天陪着媳婦兒玩。
“你們還做什麽了?”
阮桃桃一陣心虛,垂眸回道:“還t去了百貨大樓和公園。”
她是個不善于撒謊的人,駱青川抿起唇看她,很佩服母親的敏銳,他媳婦兒确實不對勁。
想她有可能被人欺負,他忽然伸長胳膊,握住她的手腕,一個用力把人拉至身前,神色認真道:“在外面如果遇到什麽事,一定要告訴我,無論何時,我都是你堅強的後盾,知道嗎?”
昏暗的燈光下,他的樣子特別帥。阮桃桃對上他的眸子,鼻尖兒微微發酸,點頭答應。
可駱青川不放心,第二天早晨,當她再次偷偷溜出家門時,男人悄悄跟在她身後,想弄清楚她到底有沒有被別人欺負。
此時,阮桃桃還一無所知,腦袋系着圍巾,把自己裹得嚴嚴實實,興沖沖地前往街道。
其他工作人員見她提前十多分鐘就來了,笑呵呵地誇道:“小阮同志,你工作态度不錯!以後好好努力,沒準能成為正式工呢!”
阮桃桃回以微笑,沒吱聲。她很有自知之明,從沒肖想過能在城裏有鐵飯碗,她只希望有一天能做點小買賣,就很知足了。
很快,她與其他工作人員交接完,拿起掃把開始清掃自己負責的區域。
她那清瘦的身影,在長長的街道上緩緩移動,每揮動一下掃把都很認真。
駱青川站在不遠處,把這一切看在眼裏,胸膛起伏。
這一刻,他十分痛恨自己無能,連錢都賺不到,迫使桃桃來這兒受罪。
早春的京城還有點冷,微風拂過面頰,帶着絲絲涼意。
他定在那裏,努力壓抑沖動,久久不能平靜……
另一邊。
楊英蘭收拾妥當,準備上班。駱之禮推着自行車等在門外,沉聲問:“需要我送你嗎?這個時間段,公交車很擠。”
公交車每天都很擠,楊英蘭早就習慣了,想到他的車技,她搖頭拒絕,“不用了,這裏距離紡織廠很近,犯不上讓你受累。再說,你送完我去上班,肯定遲到。”
四十多歲的老男人,還有胃病,萬一累出好歹,那她就是罪人。
可惜,駱之禮聽不到她的心聲,沒有動,繼續說:“我知道有一家豆汁兒很好喝,要不要嘗嘗?距離上班時間還有一個多小時,不會遲到的。”
今天早飯是他做的,不合胃口,楊英蘭沒怎麽吃,不免有些心動。她猶豫半晌,最終沒能抵抗豆汁兒的魅力,答應了,“行吧,咱們走。”
說完,她坐上自行車後座,又一次摟住他的腰。
因為有過經驗,駱之禮沒像上次反應那麽大,但依然繃緊身體,嘴角輕勾。
有鄰居看見他們如此親密,都感到特別新奇,在衆人的注視下,他們騎車離開,只留下一對潇灑的背影。
這一路,駱之禮騎得穩當,楊英蘭很滿意,主動和他聊起來。
“昨天,你怎麽會想到讓鄭國斌停薪留職?就不怕他對你有意見嗎?”
迎着風,他的聲音随風飄進她的耳朵裏,“如果他不能理解,說明還不夠聰明,我也不願意再跟笨蛋打交道。”
楊英蘭被逗得輕笑,忽然有點欣賞他,如果是在後世,沒準他們能成為好友。
很快,到達目的地。
豆汁兒鋪子生意很好,幾張凳子上坐滿了人。
駱之禮把自行車停好,再去排隊買吃的,轉身問向楊英蘭,“除了豆汁兒,再點兩個包子怎麽樣?”
“好,謝謝你。”
她站在旁邊等待空位,兩人分工合作,默契十足。
等到有空位下來,他們的豆汁兒也端上了桌。
楊英蘭用湯匙盛起,嘗了一口,瞬間身心舒暢。這碗豆汁兒,确實是她喝過最地道,最美味的。
見她喜歡,駱之禮身心滿足,嘴角一直噙着笑意,整個人柔和許多。
楊英蘭接連喝了幾口,無意間擡頭,恰巧對上那雙笑眼,莫名有些不自在,“你總看我幹嘛?倒是喝呀?”
怕她多想,駱之禮輕咳一聲,道:“你臉上蹭到豆汁兒了,我在考慮怎麽提醒你。”
“……”
聽到這樣的回答,顯得自己剛才有些自作多情。楊英蘭有點囧,迅速掏出口袋裏的手絹,問他:“在哪個位置?我擦擦。”
盯着她那張白皙臉蛋,駱之禮指向唇邊,說:“就是那裏。”
她随着他的手指方向擦了幾下,又問:“你看擦掉沒?”
駱之禮心虛點頭,默不作聲喝起豆汁兒。
吃過早飯,楊英蘭來到紡織廠上班。在辦公室,屁股還沒坐熱呢,就有人找來了。
孫春生拿過吳芳那張證明資料,一目十行,無奈撫眉:“這人咋想的?兩口子都不工作,在家大眼對小眼嗎?喝西北風能喝飽肚子?家裏還有老人孩子,估計他們堅持不了幾天,就得回來上班。”
楊英蘭在心裏表示贊同,嘴上卻說:“孫廠長,這種事怎麽還讓您親自跑一趟?您來這兒,不會還有別的目的吧?”
見她如此聰明,孫春生讪讪笑道:“确實有點小事,需要你幫忙。”
“什麽小事?”
楊英蘭很好奇,能讓他不顧面子求她,很不容易。
孫春生拉過一張凳子坐下,見其他人都在埋頭工作,傾過身子湊近她,小聲問道:“我聽說你認識畫家吳槐,有沒有這回事?”
“吳槐?”她快速搜索原身記憶,在某個瞬間搜到一個模糊的影子,好像是原身認識的人。
“我和他只是點頭之交,怎麽了?”
“只是點頭之交?”孫廠長一臉失望,不太死心道:“我怎麽聽說你們是朋友呢?”
“我騙你幹嘛?真不熟。”
楊英蘭強裝淡定,反問他,“你打聽他幹嘛?”
孫春生又看了一眼周圍,聲音壓得更低,“我想買一幅他的畫送人,聽說他之前吃過不少苦,性格很古怪,不是所有畫作都賣,實在沒辦法,才來問你的。”
楊英蘭還是想不起太多細節,仍然不承認和那畫家是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