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出院
出院
“真讓我直說？”
“對，你說！”
老太太篤定她不會怎麽樣，才敢撂下狠話。
楊英蘭摸了摸幹癟的上衣口袋，抛開親人的身份不談，沒再客氣:“我記得上次借您一百元錢，您告訴我這個月還，不如現在把錢還我吧。”
原身愚孝，對母親的要求幾乎有求必應，不管合不合理，全部答應。
她每月工資三十六元錢，除去花銷，能攢十五元錢，這楊家人就像裝了監控一樣，每隔幾個月就來借錢。
原身從不詢問理由，會把所存積蓄全借給他們，弄得挎兜比臉還幹淨。
至于她為什麽愚孝？很奇怪，楊英蘭的腦海中沒有原身二十年前的記憶。
雖是穿越人士，但楊英蘭不想挎兜裏沒錢，更不想毫無底線地供養他們，所以才讓對方還錢，從今以後正式斷供。
老太太一聽，眼珠子瞪得比銅鈴還大，語氣更是誇張得不行。
“你管我要錢？咱家窮得都快揭不開鍋了，你咋這麽沒良心？！”
她的嗓門很大，很快引來其他病人的注意。阮桃桃被吓了一跳，站在旁邊想要幫忙，還沒等行動，便聽楊英蘭開口道：“你們全家有房有工作，駱之禮還會隔三差五送些米面過去，您怎麽揭不開鍋了？我倆是兩口子，他送的就等于我送的，現在被罵成沒良心，要不我讓駱之禮別送那些東西了。”
這下，老太太徹底急了，想罵又不敢罵，只能說軟和話:“你千萬別跟之禮說，我給你錢還不行嗎？”
比起這一百元錢，她更在乎每月的米面，眼見就要過年，女婿又會拿好東西，于是她從兜裏掏出一個小布包，顫巍巍地打開，再把裏面的三十元錢拿出來，萬般不舍地遞過去。
“我今天只帶這麽多，先給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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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英蘭接過錢，給出一個期限，“在駱之禮回來前，您要把剩餘借款還我，如果不還，我會立刻跟他說。”
老太太聽着這些話，腦瓜子嗡嗡作響，忽然有種重溫惡夢的感覺。
怕被氣死，她不想再呆下去，随便找個借口趕緊溜了。
楊英蘭見狀也沒阻攔，只覺得耳根子瞬間清淨不少。
阮桃桃把這一切看在眼裏，默默佩服她的勇氣，如果換作自己肯定不敢跟父親頂嘴，還得哄着一家老小，很怕被抛棄……
見其一直愣神，楊英蘭揮了揮手，問：“你想啥呢？等吃完早飯就辦出院吧，像這種地方，多呆一分鐘，我都受不了。”
阮桃桃立即回過神，眼露驚訝，“媽，您還不能出院，青川說要多住兩天。”
“我是他長輩，他說了不算。”
就在這時，駱青川拎着早飯走進病房，剛好聽到這句話，不由得眉頭緊皺，沉聲說：“您今天還要做檢查，不能出院。”
随後，他把早餐放到桌子上，繃着臉。阮桃桃看出他心情不好，笑着輕哄：“媽不知道今天還有檢查，咱們先吃飯吧，我都餓了。”
說完，她把鋁制飯盒從網兜裏拿出來，再打開盒蓋，下一秒，滿屋子飄香。
楊英蘭用力吸了吸鼻子，略顯蒼白的臉上終于有了笑模樣。
“這紅燒肉真香！勾得我饞蟲都出來了！”
見她笑得特別燦爛，駱青川看了愣怔一瞬，不禁回憶過往，确定這是她第一次笑成這樣。
很陌生，卻倍感親切……
他不自在地輕咳一聲，仍然冷臉，“另一個飯盒裏是小雞炖蘑菇，別吃太多。”
擔心婆婆有所誤會，阮桃桃趕緊補充道：“您身上有傷要吃得清淡些，青川是在關心您。”
楊英蘭能分清楚好壞，對他倆笑了笑，“你們也吃吧，這兩天辛苦了。”
駱青川再次一怔，随即低下頭擺弄碗筷，沒再言語。
當天上午，楊英蘭又做了一個全面檢查，經過診斷除了皮外傷已無大礙。她嚷嚷着要出院，這次駱青川沒有反對。
因為住院時匆匆忙忙，行李不多，以至于出院時很簡單，辦完手續就可以走了。
阮桃桃一直陪在楊英蘭身邊，忙前忙後，努力做個孝順兒媳婦。
同病房的人們見了，紛紛誇贊。
在劇中，原身覺得女主很虛僞，一直沒有好臉色。此時此刻，楊英蘭卻心疼女主曾經的遭遇，如果不是在原生家庭中缺乏安全感，怎麽會養成伏低做小的性格？
她主動拉住阮桃桃的手，沒讓其繼續忙活，并跟着大家一起誇：“我兒媳婦不僅長得漂亮，人也善良，我兒子能娶到她，是我們全家的福氣！”
阮桃桃不禁睜大眼睛，有些受寵若驚。駱青川也是同樣反應，驚訝之餘竟有一絲不知所措。
因為，這是母親第一次稱他為兒子，以前都只是叫名字。
楊英蘭沒注意到他們的表情變化，與旁人又閑聊幾句後便離開了醫院。
這裏距離大雜院很近，沒過多久就到家了。有鄰居看到他們，上前關心道：“英蘭，你沒事吧？對方是啥人啊，把你打成這樣？”
楊英蘭擡手遮住額頭，笑呵呵地回道：“一個酒蒙子而已，沒大事兒，等我上班之後肯定得報仇。”
對方以為她在開玩笑，很快把注意力轉移到阮桃桃身上，好奇打聽道：“這姑娘是誰呀？長得真俊！你家親戚嗎？”
因為原身看不上阮桃桃的家庭背景，所以整個大雜院都不知道駱青川已經結婚了。
楊英蘭側過身子，把阮桃桃帶到身前，正式介紹她的身份，“她是青川媳婦，小名叫桃桃，以後也住在這裏，你們可得幫我照顧點兒。”
鄰居聽到這話，眼底閃出一抹震驚，因為就在前幾天，她還讓大夥兒給駱青川介紹對象呢。
“呦，啥時候結的？你之前不是說他沒對象嗎？”
楊英蘭一愣，忽然想起原身做過的事，頓時無語，過了半晌才解釋：“之前我以t為青川跟我開玩笑呢，沒當一回事，沒想到他真在當地結婚了，這事兒把我也吓一跳。”
說着，她悄悄觀察身邊人的表情，見阮桃桃沒什麽反應，心裏默默松氣。
駱青川輕蹙一下眉心，很想問清楚這話是什麽意思？但在外人面前，他沒吭聲。
駱家住在中院正房，一共兩間屋子，寬敞明亮。
阮桃桃跟在他們身後走進來，只覺得城裏人活得真精致，窗簾是黃色碎花的，桌上還擺着一盆紅色絹花，冷丁瞧着，跟真花一樣。
除此之外，牆面是潔白的，不像她家的土牆，早被炕煙熏得黑黃。
這一刻，她再次意識到自己與駱青川的差距有多大？
男人像是察覺到她的小心思，忽然轉過身，低聲說：“這裏以後就是你的家，如果哪裏不滿意，可以直接說，別悶在心裏。”
阮桃桃連忙擺手，“一切都挺好的，我沒有不滿意。”
駱青川深深看她一眼，無奈輕嘆，覺得想讓妻子适應新環境還任重道遠……
另一邊，楊英蘭環顧完周遭，對未來生活有了一定了解，側頭問：“你最近有沒有聯系你父親？”
駱青川微怔，如實答道：“他出差了，我沒聯系上。”
他想替父親說幾句好話，可轉念一想，又打消了。自他有記憶以來，父母的關系一直冷冰冰的，卻又不離婚，拖到現在。
如今說再多，也是毫無意義。
楊英蘭有原身記憶，清楚知道這是一對貌合神離的怨偶，因此她想盡快離婚，恢複以往的單身生活。
“等他回來，你讓他來這兒一趟，我有事找他。”
駱青川忽生一種不太好的預感，忍不住問：“您有什麽事嗎？我也能幫忙解決。”
面對這個便宜兒子，楊英蘭目光複雜，随即扯出一抹笑：“大人的事兒你幫不上忙，快帶桃桃去看你們的房間吧，如果想添置東西就告訴我。”
看出她不想多說，駱青川默了默，然後帶着阮桃桃去了另外一間房。
房間布置都差不多，幹淨整潔，看起來倍感溫馨。
他們把行李整理好，阮桃桃又找來抹布把每個角落仔細擦拭一遍，猶豫半晌才小聲問：“你父親不在這裏住嗎？我聽媽的意思，他們好像沒有聯系。”
駱青川掃地的動作一頓，擡起頭，緊抿薄唇。
她見狀，以為自己說錯話，剛要懊惱，就聽對方說道：“他們感情淡薄，就連除夕都不在一起過，我會下鄉，也是因為想逃離這個家。”
阮桃桃驚詫地張大嘴巴，從沒想過他的家庭也有如此不堪的一面。
看到她的反應，駱青川苦笑，“現在我已經想通了，無論将來怎樣，我與他們的血緣不會斷，就算離婚也沒什麽，只要他們開心就行。”
阮桃桃心中酸脹，走過去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自知文化水平不高，講不出什麽大道理，只能用這種方式安慰……
她綿軟的手像是有魔法，男人不自覺地舒展眉心，陰暗的內心猶如照進一束光，升起一絲暖意。
傍晚，一家三口坐在餐桌前，楊英蘭看着滿桌子菜，差點沒熱淚盈眶，“桃桃，你真是太有才了！做得全是我愛吃的菜！”
能得到她的誇贊，阮桃桃不禁紅了臉頰，柔聲承諾道：“如果您喜歡，我以後可以天天做。”
楊英蘭聽了卻不贊同，“三個人吃飯，哪能讓你一個人做？以前你和青川過日子，都是你一個人做飯嗎？”
阮桃桃被問得啞然，下意識看了男人一眼，解釋道：“他不會做飯，我做得比較快。”
“他不會做，難道不會學嗎？從今以後，家務活兒咱仨輪着幹，你不許偷偷幫忙。”
駱青川默默聽完，表示贊成，并對阮桃桃說:“明天你教我做飯吧，這應該不難。”
楊英蘭卻在這時插話道：“不行，她明天要和我逛街，你想學可以請教別人，院子裏這麽多鄰居，總有願意教你的。”
“……”
駱青川一時無語，莫名覺得他媽是在故意針對他，語氣微沉，“要不您明天負責做飯，我後天做。”
見他還敢頂嘴，楊英蘭睇他一個大大的白眼，“我是長輩，規矩由我來定。明天我要逛街，你做飯，如果你不同意，我就把你小時候的糗事全說給桃桃聽。”
別看他現在一表人才，其實小時候沒少幹缺心眼兒的事。駱青川瞬間耳根通紅，忙低下頭繼續吃飯，很怕阮桃桃會追問。
楊英蘭哼笑一聲，轉頭對兒媳一臉和藹，“咱們明天去百貨大樓吧，馬上就要過年了，必須得穿新衣服。”
在不久之前，阮桃桃曾跟駱青川去過縣城的百貨大樓，知道那地方衣服貴，不禁有些心疼錢，“媽，我這身衣服是新買的，不用再買了。”
可楊英蘭上輩子是個白手起家的富婆，平常大手大腳慣了，哪能允許過新年不給兒媳添置新衣的？
于是，大手一揮決定道：“你就當陪我逛逛，如果沒有喜歡的衣服，不用買。”
阮桃桃聽後長舒一口氣，是實在不想占駱家的便宜，畢竟她和駱青川在不久之後，将會離婚。
等到了晚上，她又被難住了。
只因房間裏的雙人床太小，連翻身都要小心翼翼。
昏黃的燈光下，阮桃桃側身躺在最裏面，身體緊緊貼着牆面，心髒“撲通撲通”狂跳，一動不敢動。
雖然他們結婚很久了，但該發生的事情還沒發生。以前炕大能避免碰觸，現在床小避無可避。
駱青川洗漱完走近床邊，表面看似淡定，實則手心微潮。
他見阮桃桃緊閉雙眸，長長的睫毛抖啊抖，忍不住輕笑，心裏那份緊張也跟着消散不少，故意逗弄道:“桃桃，你睡了嗎？”
聽到他的呼喚，阮桃桃不由得緊繃神經，睫毛抖得更頻繁了。
駱青川看了，笑容更甚，輕輕揭開被角鑽進去，卻秉承着君子之風，沒再朝她那邊靠近。
“咔嗒”一聲，燈繩被拉下，房間裏頓時陷入黑暗。
阮桃桃猶豫片刻，偷偷睜開眼，透過月光，正對上男人那雙含笑的桃花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