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誰以身相許了
誰以身相許了
周海穆傷情不算嚴重,但醫生還是建議留院幾天。
剛才李秋楠親眼見到他那被燒傷的皮膚,心有不忍,當下是又愧疚又無奈。
那種情況下,他本應立刻放下她,自己先逃出去滅火要緊,偏偏他低估了火燒的速度,硬是堅持抱着她沖出來。
周海穆看她沉默不語,一下就猜透了她的心思,“我又沒怪你,你怎麽倒先內疚起來了。”
“周廠長,你好好休息,有什麽需要盡管叫我。”
他側身躺着,強忍着傷處的灼痛感,擡眼看她,戲谑道:“剛才在廠裏,你喊我名字不是喊得很順口麽。”
“剛才我是因為太着急了……”
“挺好的。”
“呃,好什麽?”
“私下裏,你可以叫我名字。”
李秋楠抿嘴笑了笑,沒有正面回答。
不管他是不是開玩笑,她都沒這個膽,直呼上司的名字。
她幫他打來一瓶溫水,又說:“明天和後天我都請假,就在這兒照顧你。”
“用不着,我又不是無法自理。”他剛閉上眼,忽而又反悔,“要是你實在想留在這裏,允許你申請外勤,不扣你工資。”
李秋楠眼睛滴溜溜地轉了轉,“周廠長,你這算不算以公謀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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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謀私又如何。”
“這恐怕難以服衆吧?算啦,我還是老老實實請假好了。”
畢竟,他也是為了她才受的傷,留在這照顧他也是應該的。
這時,周海穆接到一個視頻電話,叫了聲:“爸。”
李秋楠自覺地走到窗邊去,以免妨礙他們父子倆談話。
雖然拉開了距離,周志的責備話語還是隐隐約約落入她耳朵裏:“我再三跟你們強調過,工廠的消防安全非常重要,你又把我的話當成耳邊風!”
“葵城工廠的消防向來做得很到位,這次失火,是有人故意為之。”周海穆冷聲說,“既然有人第一時間向您通報了消息,您要問責于我,至少先問明情況吧。”
“這麽說,你還覺得我錯怪你了?有人故意為之,便是說明你管理有問題。你大哥……”
“是,我大哥就是我終身的榜樣。”
“你怪我偏心你大哥,怎麽不想想,為何你大哥事事不用我操心,而你,每隔一段時間就要給我惹麻煩!”
結果兩父子又是不歡而散,怄氣般地挂斷電話。
自打視頻過來,周志見到他在醫院,卻一句也沒有關心過他的傷況,全程都在怪他失職,可想而知,周海穆心裏定然不好受。
為避免尴尬,李秋楠默默溜出了病房,順便出去買晚飯。
再回來時,周海穆已經睡着,眉頭微微擰在了一起。
李秋楠将盒飯輕手輕腳地放在床頭櫃上,當她目光落在他臉上時,竟從中讀出幾分落寞的意味。
她忽然覺得,他不過是個沒人疼的可憐家夥罷了。
“周廠長。”她試探着叫他的名字,連叫了兩次,他也沒反應。
鬼使神差地,她俯下身子,小心翼翼地攬住他未受傷的那一邊,就這樣靜靜地保持着這個不怎麽順的姿勢。
時間似乎過去了許久,她感覺到他急促而有力的心跳,一時居然有點舍不得松手,直到他帶着笑意的慵懶聲音在她耳邊響起:“雖然我剛救了你,你也用不着以身相許吧。”
她大吃一驚,整個人猛然彈開來,慌忙解釋:“誰以身相許了,我那是看你可憐,想着安慰一下你而已,你可別太自戀了。”
說完自覺有些心虛。李秋楠也明白,這樣的說辭,連她自己都覺得沒什麽說服力。
她忽然意識到,面對周海穆時,自己的行為好像越來越不受控了。那些令人無法理解的舉動,将她的思緒擾成亂糟糟的一團。
他自嘲道:“我有什麽可憐的,吃喝不愁,事業順利,還有個有錢的老爸當我靠山。這樣的人生,不知多少人羨慕呢。”
他說的也算有幾分道理,李秋楠還是不屑切了一聲,“嘴硬。”
周海穆笑了,“怎麽,你還不服了?”
“服,我服我服,你一點都不可憐,可憐的是我們這些打工仔。”
傍晚時分,郭怡和安晴帶着剛煮好的排骨粥來醫院,順便向周海穆彙報樣品室的處理情況。
“查過監控了麽,可有見到縱火者?”周海穆扶着床沿,坐起身來。
“是吳濤,哦,就是上次去我家鬧的那個小混混。”郭怡心有餘悸道,“這會兒他已經被抓進警局了,林敬過去配合調查。”
李秋楠恨得牙癢癢,“這種黑心肝的,活該他去坐牢,最好能關他一輩子。”
周海穆看她張牙舞爪的模樣,着實有趣,故意逗她,“想不到你還挺會罵人。”
李秋楠聽出他話語中帶着戲谑,轉頭又見安晴一副看戲的表情,當下斂起怒容,暗暗吐了吐舌頭。
郭怡心系着失火的事,又說:“周廠長,真對不住,這件禍事全因我而起,廠裏的損失……”
“啊,确實,你是該為此負點責任。”
他看起來不像是在開玩笑,因而李秋楠有點沉不住氣,要幫妹妹說話,“周廠長,這件事郭怡也是受害者,你要她負責未免太不公平了。”
“周廠長,如果賠錢,我得賠多少?”郭怡鼓起勇氣,只是臉色不大好看,生怕他會說出自己賠不起的數目。
“開玩笑你也信。”周海穆欠揍地笑了笑,“你姐說得對,這事和你無關,要賠,也是找那縱火犯賠。”
他還真是見着誰都能開玩笑啊,哦不對,他向來都挺正經,很少跟員工開玩笑的。
想到這裏,她心裏竟然有點不是滋味。
郭怡和安晴要回去時,李秋楠跟出來,問郭怡:“小怡,你現在還有沒有覺得不舒服的地方?”
剛才忙着送周海穆來醫院,見她清醒過來,便沒有多問。
“放心吧三姐,我現在啥事也沒有,回去還能追劇呢。”
“那行,你倆回去注意安全啊。”
“你還是先顧好你自己吧,今天真是吓死我了。”安晴說着,又賊兮兮地笑,“快回去吧,你家周廠長還等着你呢。”
猝不及防聽到她這玩笑話,竟有種被戳破心中秘密的慌張感,李秋楠輕推她一把,作勢趕她快走,“你這張嘴真是,一天不瞎說就難受。”
李秋楠不得不承認,自己對周海穆是越來越上心了。
然而,他對她的态度,卻不甚明朗。就比如剛才,她抱住他時,他說的卻是婉拒的話。
有時候,他對她挺特別的,但一轉頭,他也可以對別的女生很溫柔,也會和別的女生開玩笑。
她越想越覺得,是自己一廂情願了。
半夜李秋楠口渴,起來喝水,發現周海穆坐在床沿,像是在發呆。
因為隔壁床來了新病人,李秋楠怕打擾到人家,于是動作放得很輕,說話聲也很小,“周廠長,你怎麽不睡覺?”
“這裏有點疼。”他指了指肩頭被燙傷的地方。
他說有點疼,實際上,應該就是疼到無法入睡的程度了。
李秋楠二話不說,轉頭就找來緩解疼痛的燙傷膏,示意他解開衣服的扣子,好為他上藥。
因現在不大方便說話,他也就格外的順從,單手解開最上邊的兩顆紐扣,任由她幫自己塗抹清涼藥膏。
随後,她放下藥瓶,借着窗外的燈光,略顯笨拙地幫他扣上紐扣。
在她做這一動作時,周海穆神情竟然有些腼腆,直勾勾地注視着她。
李秋楠也有點不自在起來,悄聲解釋,“我不幫你的話,你單手得扣上半天。”
他揚眉笑了笑,沒說什麽。
忙完這一切,兩人頗有默契地沒有動,兩人隔着咫尺的距離,坐在床沿,靜靜地望着窗外的霓虹燈光。
在那片民宅後面,橫亘着一條種滿綠樹的長長馬路,看起來很适合騎車去兜風。
李秋楠轉頭,用輕得不能再輕的聲音問他:“你喜歡兜風嗎?”
他也轉頭看她,沉靜的眼睛如清泉般澄澈。
這一對視,令她又失了神,只見到他嘴巴在動,卻完全聽不見他在什麽。
“你說什麽?”她又低聲問。
在她還未反應過來之時,周海穆突然湊到她耳邊,輕聲說:“我說,我喜歡。”
酥酥癢癢的感覺,讓李秋楠胳膊驟起一層雞皮疙瘩,與此同時,她意識到,自己的心正猛烈跳動着。
周海穆回答的那句“我喜歡”,在這深夜裏,在她耳邊,竟奇異地變了樣,仿佛是他在說,我喜歡你,我喜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