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60.琢磨(十二)
第60章 60.琢磨(十二)
青梨知道?規矩,所以也沒有多問,“這個能給我一個嗎?”
辛哥塔微微回?頭,卻沒有轉到能看到她的角度就停了,好像只是用?餘光看了她一眼,“……抱歉,這個還有用?。”
青梨便把那個米粒大小的銀色小立方體放回?了自封袋,“辛哥塔,有果汁嗎,水也行。”
辛哥塔“嗯”了一聲,端着咖啡走?過來,在?她面前放下一個瓶裝橙汁。
青梨看?着瓶子,進口的幾乎沒什?麽添加的原漿果汁,喝起來反倒比鮮榨的少了一些?酸澀,“這個挺好喝的,你不是從?來不喝飲料?”
辛哥塔喝了口咖啡,“別人送了一箱,你還不回?去?”
“為什?麽趕我?反正也沒事兒?,你讓我呆一會兒?。”青梨學?着他?的樣子坐在?地毯上抱着自己的腿,把下巴放在?膝蓋上說。
她不知道?岳峙這會兒?在?哪裏,但就有一種?不想回?去的感覺,除了這裏,又不知道?能去哪裏。
“那你呆着吧。”辛哥塔開始打游戲。
“齊玉雨綁架我就是為了侮辱我,好讓我背負恥辱,羞于見人,不管世界的什?麽地方,好像對一個女人的欺負就是要折辱她的身體,讓她無顏茍活,背負罵名才行,我很痛恨這種?方式,所以我很讨厭她。”青梨沉默了一會兒?開始自顧自說道?。
“但我今天才知道?,岳峙用?了同樣的方式去報複齊玉雨,讓她被人凝視,議論,嘲笑,讓她丢失尊嚴和驕傲,喪失臉面。”青梨垂眼看?着地面,“他?是為了我才這樣做的,在?齊玉雨的眼裏,這就相當于是我做的,那我和她到底有什?麽區別呢?如果是我的話?,幹幹脆脆打她一頓,斷她幾根骨頭還更解氣些?。”
辛哥塔沒說話?,他?的手不斷地敲擊着鍵盤,操縱着屏幕上的角色打殺四方,但青梨知道?他?在?聽。
“我是不是太矯情,太虛僞了?”青梨喃喃道?,她不是什?麽雙手幹淨無瑕的好人,也是背負人命和血腥的一個雇傭.兵,産生這種?想法簡直就和貓哭耗子一樣。
“不。”辛哥塔絕殺BOSS,擡頭看?向她,“只是因為你還保持人性和自我,我們都已經是沒有善惡是非的武器了,而你還是你,是一個名叫青梨的人。”
青梨鼻翼快速翕動了幾下,發出像抽泣似的呼吸聲,揉了揉眼睛,“我覺得我馬上就可以變成一把合格的武器了,我已經學?會忽視很多問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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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合美的事情,她還會和岳峙争辯兩句,齊玉雨的這件事,她已經明?白争辯無用?,也不打算和岳峙提起了。
“這樣也挺好的。”辛哥塔說着,拿過一支煙,吸了一口,“人本來就是很糾結的動物,想得太多只是讓自己痛苦而已,不如麻木一點。”
青梨看?着他?,伸出手,“給我一支。”
辛哥塔挑了挑眉,扔給她一支煙。
青梨含在?雙唇之間,“火機。”
辛哥塔看?了她一秒,往前?傾過身體,用?自己的煙點燃了青梨的煙,他?淺金色的睫毛近乎白色,和青梨鴉羽般的睫毛形成鮮明?的對比,白色和黑色,中間猶如楚河漢界。
青梨愣了一下,但還是閉上眼深深吸了一口,然後?熟練地吐出一圈煙霧。
饒是淡定如辛哥塔都有些?驚訝,“你會抽煙?”
“在?印尼的時候就學?會了,青家的那些?仆人工人,晚上下了工總會聚在?一起抽卷煙,男男女女都抽,裏面還夾雜着不知道?什?麽植物的幹葉,又苦又辣。”
她的表情變得有些?空茫,灰色的眼睛也有些?失焦,因為回?憶起了印尼的生活,明?明?沒幾年,卻好像是上輩子的事情了。
辛哥塔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垂眸道?:“總歸現在?是要比那時候好的,不要想太多了。”
“辛哥塔,你的家人呢,你有愛人嗎?”青梨知道?辛哥塔沒有家人,一九九四年出生于挪威奧斯陸,今年其實?才二十七歲,但除此以外的就都不知道?了。
“二零一一年的時候,奧斯陸發生了一起恐怖.襲擊,一個叫安德斯的人在?市中心用?汽車.炸彈炸死了九個人,警察遲遲不到,他?又跑去附近的于特島大開殺戒,當時島上正在?舉辦暑期夏令營,死了六十九個人,絕大部分都是青少年,包括我的弟弟和妹妹。”
“安德斯只被判處了最高二十一年的監禁,我父母因為這件事得了很嚴重的抑郁症,在?家裏打開煤氣自.殺身亡,那時候我十七歲,在?倫敦上大學?。”
辛哥塔幾句就回?憶完了自己的前?半生,也不知是平靜還是漠然,沒有什?麽表情。
青梨沒想到辛哥塔也有這麽慘烈的過去,一時不知該說些?什?麽,也不知兩人到底誰更可憐些?,“別想過去了,想想以後?,以後?要是不在?這裏了,你想去做什?麽?”
“當個漁民吧,挪威那個國家不怎麽樣,但海域不錯,可以打到金槍魚和各種?海鮮。”辛哥塔仰頭想了想。
青梨笑了笑,“那我一定去找你,我還挺喜歡吃海鮮的,你親手做嗎?”
辛哥塔也笑了一下,“好啊,我學?着親手做。”
空氣又沉默了下來,像是各自有心事,兩人都不約而同地不再說話?。
“回?去吧,西極在?群裏叫了你半小時了。”辛哥塔晃晃自己的手機。
青梨一看?,西極在?他?們全部人都在?的群裏艾特了她一串子,沒出任務的都說沒見過她。
她趕緊掏出自己的手機,發現不知道?什?麽時候沒電自動關機了。
辛哥塔剛回?複了一句“青梨在?我這裏”,西極的電話?就打了過來,“無法無天了,不報告行蹤就敢玩失蹤,你把電話?給她!”
“抱歉,我手機沒電了,但我發消息給先生說我騎摩托回?莊園了。”青梨解釋。
西極懶得聽這些?,“我們也剛回?來,岳峙受了點傷,你快點過來看?看?,他?矯情得像個大小姐,啄木鳥氣得要給他?兩針安定劑,已經快要打起來了。”
青梨聽他?這麽說都能想象那是怎樣一種?混亂的局面了,“好,我馬上就去了。”
挂了電話?她匆匆和辛哥塔告別,一路跑着回?到了莊園,心裏不斷地揪着,怎麽會受傷呢,難不成終于和李潮科撕破臉了嗎?
剛踏出電梯,就能聽到西極和啄木鳥兩個堪稱最暴躁的人在?那裏大喊大叫,互相吵架。
西極:“你剛才不是還說要給他?來兩針,把他?打暈過去嗎,我不攔你了,你倒是紮針啊!”
啄木鳥:“你怎麽不來,他?是老板你是老板,你真當我傻呢!”
西極:“你和傻子有什?麽區別,拿個手術刀真把自己當人了?”
啄木鳥:“你再說,你信不信我現在?就切了你胯.下二兩肉?!”
“老子才不止二兩……”
“都給我滾出去!”岳峙壓抑地低吼響起,終于讓兩人成功閉嘴了。
青梨推開門進去,看?清了眼前?的景象。
岳峙躺在?床上,臉色蒼白如紙,上半身的衣服脫掉了,肩膀和半個胸膛都沾滿了血跡,一個疑似槍傷的血洞開在?肩頭,還沒有包紮起來,上面有些?被血浸透的止血藥粉。
她從?沒見過岳峙這樣,一時心疼得無法動作,胸膛燃起一股怒火,像是要炸開,她真恨不得立馬沖去打死李潮科,這樣岳峙就再也沒有後?顧之憂,也不用?去做那些?違背意願的事情了。
“阿梨……”岳峙看?着站在?門口的青梨,擡了擡能活動的右手,聲音虛弱,聽着委屈又可憐,“過來。”
青梨一步步走?過去,半跪在?床上,看?着他?的傷口,想抱抱他?又怕碰疼了他?,“誰幹的,怎麽回?事?”
岳峙卻不管不顧地一把摟着她的腰,把自己整個都埋進了她的懷裏,“你去哪兒?了?”
“都怪我,我應該和你一起去的,我沒有保護好你。”青梨自責極了。
西極沒好氣地翻了個白眼,“我去都沒擋住,你去也不過是多個人頭,別說那麽多了,你把他?按好,子彈還在?裏面呢,他?不去醫院,啄木鳥已經很生氣了。”
“我會陪着你的,你乖乖的。”青梨跪在?床上摟着岳峙,幾乎将?他?整個人都籠罩起來。
啄木鳥已經做好了準備,“他?不要全麻,可能還會有點感覺,你千萬別讓他?亂動。”
青梨點點頭,她記得岳峙以前?說過,完全失去意識對他?而言是一件很危險的事情,所以他?從?來不接受完全麻醉。
盡管已經做了局部麻醉,子彈入得很深,取出過程不免扯動神經,好幾次青梨都感覺到岳峙渾身的肌肉疼得繃緊了,她只能親親他?的額頭,或者不斷摩挲他?的腦袋,期望借此緩解他?的疼痛。
啄木鳥處理這種?槍傷已經很習慣了,所以很快就取出了子彈,縫合了傷口并綁好了繃帶,岳峙的冷汗把床單都浸透了,手術剛結束,他?就睡着了。
青梨在?西極和梁津的幫助下幫岳峙換了床單和睡衣,然後?守在?旁邊等他?醒。
卧室裏只剩下了她和岳峙,她走?到書桌前?,果然看?到她生日時岳峙送她的那條天價鑽石項鏈的盒子還随意地丢在?裏頭。
她拿出盒子打開,取出鑽石項鏈,細細地看?着水滴形的項墜,那天晚宴前?,她收到這條項鏈的時候,記得項墜旁前?幾節鏈條的地方好像多了一個小關節,不仔細都察覺不到,略微有一點點不對稱。
當時她以為是正常的,畢竟是古董項鏈,或許中間經過修複,所以才會多了那麽一個小關節,可今天她再想起,卻突然覺得,那個小關節很像辛哥塔那裏那個迷你竊聽器。
她當時還在?想,岳峙在?竊聽她嗎,為什?麽呢,那晚她也不過是和相識的人随便聊了幾句而已,有什?麽好竊聽的呢?
現在?再把這條項鏈拿出來看?,又發現那點小小的不對稱消失了,就是一條完美的,毫無瑕疵的,價值八百多萬美元的鑽石項鏈。
難道?是她的錯覺嗎?已經過了兩個月,或許真的是她的記憶出現了偏差?
“阿梨……”
岳峙睜開眼,就看?到書桌上的臺燈亮着,而青梨站在?那裏,手裏拿着那條閃耀着絕佳火彩的鑽石項鏈,他?下意識地叫了一聲青梨的名字。
“先生。”青梨把項鏈放回?盒子,回?到床邊,“怎麽樣,傷口痛嗎,餓不餓,要不要吃點什?麽,我讓廚房去做。”
“痛,不餓。”岳峙慢慢搖搖頭,“過來抱一下。”
青梨便躺在?他?沒有受傷的那邊,偎進了他?的懷裏,“項鏈怎麽還在?這裏,不是說要拿去存起來?”
岳峙摸了摸她的腦袋,“項墜連接處有點問題,送去歐洲總公司那邊修複了一下,前?兩天才接回?來。”
原來如此,青梨想起蒙格瑪上周确實?和托馬斯他?們去了趟歐洲,估計就是取這條項鏈了,原來真的不是她記錯了,也不是什?麽竊聽器,是項鏈确實?有點小問題。
她松了口氣,卻覺得心裏還是有什?麽在?堵着,只能勉強自己将?這點異樣抛在?腦後?,結束了這個話?題,“你為什?麽會受傷,和李潮科發生了什?麽?”
岳峙沉默了一會兒?,“阿梨,今天見齊玉雨了,她和你道?歉了嗎?”
青梨已經不想問岳峙為什?麽會知道?自己見過齊玉雨了,他?要知道?總會知道?的,所以她只是淡淡點點頭,“嗯,道?歉了,沈俊下手挺重的,她的傷不輕。”
岳峙滿意地“嗯”了一聲,“這次她算是賠了夫人又折兵,在?圈子裏丢盡了臉面,估計短時間都不會出現在?公開場合了。”
青梨很想說她不需要這樣的報複,可是想起因為于合美兩人吵架又冷戰的那些?天,她居然有些?心有餘悸,那樣的感覺痛苦又煎熬,她真的不想再經歷了。
所以就這樣吧,岳峙做這些?都是為了她,她不該潑冷水,不該不識趣。
岳峙垂眼看?着她的表情,揉了揉她的眼角,“阿梨啊……還是太心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