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4.初悸(四)
第4章 4.初悸(四)
兩年後。
青梨繞過山頭跑步到山腳下的小鎮時,手腕上的表提示她已經完成了今天二十公裏的任務,她緩了口氣,撩起衣擺擦了擦額頭的汗。
這裏空氣濕度大,劇烈運動後反而容易造成身體缺水,所以她走進自己常去的超市,拿了一瓶常溫的礦泉水。
說是超市,其實不過只是小鎮上最大的一個商店而已,畢竟小鎮面積不大,人口也不多。
老板的女兒和她算是老相識了,笑着招呼她,“梨小姐,今天跑的是山上的路嗎,好幾天沒見你到鎮子上來了。”
青梨點點頭,打開櫃臺旁邊的冰櫃,拿了一抱包裝袋五顏六色的冰棍出來,“瑪莎,裝冰桶。”
瑪莎熟練地拿過一個帶提手洗幹淨的塑料油漆桶,把青梨買的那些冰棍全部裝進去,然後又封上了慢慢一層冰,這才遞給青梨,“梨小姐,你之前說有個考核,沒過以後都不能來這裏了,那是過了嗎?”
青梨拆開一個冰棍,咬下一塊,“明天開始。”
瑪莎送她走出店門,“那你可要好好加油啊,我還想以後經常能見到您呢。”
青梨擡頭。
小鎮唯一的主幹道一直往上延伸進山中,這方圓百公裏都是岳峙的地盤,象征他權利的和地位的莊園就在最中間最高的那座山頭,掩映在茂密深邃的熱帶雨林中,因為太過郁郁蔥蔥,再加上陽光照射的角度,那座山看上去墨綠近乎黑色,淩駕在小鎮的上面,壓迫感極強。
“聽說岳先生的莊園裏有座白色的城堡,可漂亮了,真的嗎?”瑪莎一臉向往地看着山頭。
“嗯。”
“真好啊,我什麽時候也能去莊園裏工作就好了,好想親眼看看。”瑪莎說,“雖然只是打雜也見不到岳先生,但薪水很高啊,我想賺很多錢。”
青梨回頭,“你沒去上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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瑪莎搖搖頭,“上周就不上了,我都十五了,還上什麽學,在家裏幫幫忙,想辦法工作掙錢才是要緊的,我想去吉隆坡轉轉呢,以後結了婚可就沒機會了。”
青梨沒說什麽。
這個小鎮幾乎就是為岳峙服務的,因為他的影響發展還算不錯,居民生活也安定平和,不富但足,即便如此,在馬來大環境下,條件一般的女孩初中畢業不再讀書也是正常的事情,十五歲成年,她們就可以結婚嫁人生兒育女了。
一個六七歲的小女孩走過來,抱住了瑪莎的腿,怯生生地看着青梨。
青梨對瑪莎說,“照顧好你妹妹。”然後拎着裝滿冰棍的塑料桶小跑着上山了。
即便是兩年裏天天見,大門口的守衛對她進行了檢查,尤其是她手裏的那個小桶。
因為青梨還不能真正算岳峙的人,她還沒有通過考核,所以同樣住在主樓,但她的權限和自由度與岳峙的左膀右臂梁津和西極是沒辦法比的。
推開白色的裝飾着蒂凡尼藝術玻璃的大門,細小破空的聲音響起,青梨一擡手,就夾住了朝她面門射過來的金屬飛镖,“還沒到明天。”
說完她又把飛镖扔了回去,又準又狠地紮在了西極手裏那個和他臉一樣大的,廚房專門給他做的甜甜圈上。
“明天我可是不會放水的,你要是失敗被掃地出門,這個飛镖也算是我給你留的一點紀念啊。”西極把甜甜圈上的飛镖拿下來,繼續大口大口地吃,上面的巧克力糊了滿手,他也完全不在乎。
青梨走進廚房,把自己的冰棍放進冰箱,拿了一根出來塞進嘴裏,“我不需要你放水。”
西極靠在門框上,表情嫌棄,“又吃這種垃圾食品。”
岳峙走進來,給自己倒了一杯咖啡,笑着說,“阿梨喜歡就讓她吃,別拘着她。”
青梨看了西極一眼,一口咬掉了半截冰魂,激得頭疼,硬忍着。西極對她這種無聲的挑釁已經很習慣了,哼了一聲沒說話。
岳峙往她那邊伸過頭,“你天天吃,我試試什麽味。”
青梨自然擡手,他也自然地含住她手中被吃了一半的冰棍咬了一口,然後皺眉,“全是香精味。”
“我就說吧,那裏面只有色素香精和水,一天一根會短命的。”西極得勢立馬說,“你明天吃壞肚子狀态不佳,可不能怪我。”
青梨斜了他一眼,很快地吃掉了剩下的部分,“我一天好幾根。”
岳峙摸了摸青梨的頭,“明天順利的話,我帶你去星島,喜歡吃就買點好的貴的來吃。”他習慣把新加坡叫星島了。
青梨點點頭,她無所謂價格,只是因為以前在青家從來吃不到,所以現在對這些零食有種代償心理罷了,不過貴的肯定好吃,她不會拒絕。
岳峙的話她也明白,如果明天她通過了考核,她就是岳峙大家族的一員,擁有絕對的自由和極高的權限,能夠繼續留在這裏,基本上可以做她想做的一切。
但如果沒有成功,她要麽離開這裏,要麽只能淪為底層無足輕重的小卒子,以後也就身不由己了。
兩年前剛到這裏的時候,岳峙曾給過她兩條路讓她自己選。
第一就是拿着他給的千萬現金,直接離開,以後生死富貴與他再無關系。
第二就是留下來,經受訓練和打磨,成為岳峙親信中唯一的女性,除了工作和任務外的時間,她可以想做什麽就做什麽,所有的要求,只要不妨礙岳峙本人的利益,都可以被滿足。
青梨幾乎沒有任何猶豫就選擇了第二種。
沒有邊界和限制的自由其實是一種堕落,她對自己的認識很清醒,就算拿着巨款離開,她也只能坐吃山空而已,沒有上過學,沒有任何社會經驗,還帶着加諾真這個弟弟,她以為的自由或許只有無序和失控。
但在岳峙身邊不同,岳峙是她的圍欄也是她的靠山,她有足夠的時間讓自己強大,至于以後,現在的她根本想不到那麽遠。
另外還有一個原因就是西極當時的話。
“給錢讓她走?不行,哪有那麽便宜的事情!十億美金的生意泡湯了,我們還要倒貼錢讓她離開,是在做慈善嗎!給我留下來當牛做馬啊!”
她知道,她對岳峙所謂的恩情或許一開始就不存在,可岳峙對她的恩情不止讓她離開了青家,還有那她一輩子也掙不來的十億美金。
如果她真的能發揮一點作用的話,那她留下也不算沒有意義了。
“阿梨。”岳峙叫了一聲發愣的青梨。
青梨擡頭,岳峙的手就伸了過來。他摸了摸青梨纖細的脖頸,側面的那道傷疤是兩年前在印尼的莊園,她為了救他被玻璃劃出來的。
“先生。”她回應。
“加油,就算養個阿貓阿狗兩年也都有感情了,雖然你的去留由我決定,但我應該不會放你直接走,底層的兵卒可不好幹,我不會徇私,你也別逼着我看你去下面吃苦。”岳峙說。
青梨點點頭,臉頰無意地在岳峙的手掌上摩挲了一下,她知道自己的價值和定位,“我會成功的。”
“嗯,不說成功不成功……”岳峙微笑,“別死了。”
青梨看了一眼因為被岳峙變向誇贊了實力而一臉得意的西極,沒說話。
“等你成功回來,我有個禮物要送給你。”岳峙賣了個關子。
青梨也沒有追問,“那我能提一個要求嗎?”
岳峙猜到她想說什麽,“想見見加諾真?”
“嗯。”
加諾真被送去新加坡讀書了,算起來他們已經有三個月沒有見面了。
她和加諾真認識十年,相依為命,對方比她小三歲,可以說是她帶大的,比親弟弟還親,要說明天她真的會死,唯一放不下的也只有這個弟弟了。
“我答應你,不管你成功與否,我都會讓他見你一面,不過方式得由你的結果來決定。”
青梨頓時很開心,神色平靜的臉瞬間有了光彩,獨特的深灰色眼睛如同兩顆被抛光的石頭一樣亮晶晶起來,“嗯。”
岳峙沒再說什麽,接了個電話就離開了。
餐廳裏只留下了西極和青梨。
西極推過來一個盤子,沒好氣地說,“吃吧,明天開始有三天,你可吃不到什麽正經東西了。”
青梨看着盤裏比她臉還大的甜甜圈,“你為什麽要把好事做得跟壞事一樣,難不成讓別人讨厭你會讓你有成就感?”
西極的臉瞬間漲紅,伸手就要拽過盤子,“不吃就閉嘴,哪來的廢話!”
青梨飛快地拿起甜甜圈咬了一口,“我知道你這種,好像叫……傲嬌,正話反說以此來維護自己威嚴的形象。”
西極深吸了口氣,看着她一本正經的臉,忍住了想扇她的沖動,“吃你的!”
青梨覺得點到為止,惹急了對方又要打一架,今天本來就跑多了,她不想再浪費任何體力。
“我和你說真的,明天一定要記住,不要放松任何警惕,能跑的時候也絕不要停下腳步。”過了一會兒,西極正色道,眼神銳利,不符合他少年感的外表,更符合他二十八歲的實際年齡。
“為什麽和我說這些?”青梨問。
西極頓了頓,良久才說話,“總覺得當初要不是我的那些話,你不會留下,現在我也不知道對你來說這究竟算是一件好事還是壞事。”
青梨奇怪,“這可不符合你岳峙身邊第一殺手的身份。”
西極嗤笑,“符合我還算是個人的身份就行。”
“我記住了。”青梨看他,“我是你教出來的,明天我不會讓你失望的。”
西極“嗯”了一聲,起身離開,“早點休息,養足體力。”
“你現在就要去布置陷阱了嗎?”青梨問。
西極比了個中指,“對啊,早點把你抓到,我也好早點下班,不愛受那累。”
青梨看他離開,拿起桌上的飛镖,回了自己的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