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章
第 20 章
（二十）
這天早晨，孫玉鳳破天荒的最先來到班上，不僅搶着打掃衛生，還說笑個不停。王愛萍覺得不對勁兒，遂通過小窗口偷偷觀察她。
過了十幾分鐘，小賈通知鄭經理去一趟公司辦公室。王愛萍當即在心裏斷定，這個通知與孫玉鳳有關。
果然，鄭經理回來宣布孫玉鳳調到飲食服務部。上半年，慶豐食品店的經濟效益在整個食品公司倒數第一；作為經理夫人，孫玉鳳再屈就于最差部門，于情于理都說不過去了。
此次調動特別稱孫玉鳳的心——據她了解，飲食服務部“油水”很大；此次調動也非常如鄭經理他們的意——雖然如此，以鄭經理為首的四人，誰也沒敢放任內心的高興。
鄭經理代表大家對孫玉鳳的離開發表了講話；他這一番話講的很有水平，既沒有讓葉、趙、王三人覺得肉麻，也沒讓孫玉鳳覺得假惺惺。一向認為鄭經理是“狗肉擺不上大席”的王愛萍不禁對其刮目相看。
“克星”走了，王愛萍終于可以走出她的小地盤——收款處，随心所欲的在整個食品店指手畫腳。
“山中無老虎，猴子開始稱霸王了！”趙亮對葉佳芝嘀咕。
……
與孫玉鳳對調的是一位叫郭愛玲的中年女職工。這位郭愛玲性格直爽、好說笑，和她相處，葉佳芝有種說不出的放松自在。
見兩人要好，王愛萍忌妒開了。“以前我還以為小葉不大好說話來着，原來是分和誰啊！”
“是我話多帶累的她！”郭愛玲說。
“我文化淺說話沒水平，小葉不待答理我，小郭，以後我得向你學習啊！”
“可別在這裏說反話了老王，你那文化還算淺的話，我不就成文盲了！”食品公司的人差不多都知道王愛萍是七十年代的高中生，這是她自己一次次不小心洩露出來的。王愛萍非常認同某些圓滑之人當着她的面所說的——那個年代的高中生相當于現在的大學生；她私下裏甚至認為，她要比九十年代的這些女大學生更值得驕傲，因為那時農村上學的女孩子不多，讀到高中的更是鳳毛麟角。
郭愛玲和葉佳芝一道上廁所，回來的路上碰到趙正陽。
Advertisement
“你調到食品店了，郭姐。”趙正陽說。
“嗯，過來好幾天了。”郭愛玲看看四周沒人，接着說道，“領導專挑軟和柿子捏，開頭我怪氣得慌，這兩天尋思開了，食品店雖然沒有獎金發卻讓人舒心。我也沒吃啥虧，你說是吧小趙？”
“舒心比啥都重要。”趙正陽說。
“我和老鄭、小葉、小趙子都怪合得來，要是再讓我回那裏，我還不願意了呢！——小趙，你這是幹啥去？”
“去郵局。”
“哦，怎麽沒騎車？”
“這麽近，走着去就行。”
“小趙啊！”趙正陽走出兩步，郭愛玲又把他叫住，“聽說你和百貨公司的那個沒談成，是真的吧？”
“呃。”
“改天我給你介紹一個！”
“那我先謝謝郭姐了。”
趙正陽走後，郭愛玲突然對葉佳芝說道：“葉兒，我給你和小趙牽牽線吧？”
葉佳芝猝不及防，含糊其詞地回一句：“少管閑事！”
“是不好意思啊還是不願意？小趙多好啊，人長得受看，個子也高，又有頭腦！不就是年齡稍大一點嘛，這有啥！大三四歲還叫大！我要是像你這般大，我早就追他了！”
葉佳芝被說笑。
“你不信啊？我說的是真的！葉兒，你要是不願意，可就太沒有眼光了，非後悔不可！”
“各人有各人的眼光，我沒看出他有多好來。”葉佳芝違心地說。
“你可能還不大了解他。我和你說個事兒，你可別對旁人說。”
“信不過我趁早別說！”
“哪裏是信不過你，我不過是随口一說。小趙有位姓馮的同學和我家明子他爸在一個科室，經常去我們家玩，這事兒我聽他說的。小趙上高中時……”
“快走！”葉佳芝瞥見陳總經理從辦公室出來忙提醒郭愛玲；兩人緊走幾步，見他往相反的方向去了，便又慢下來。
“小趙上高中時和一個叫曹玉的姑娘做過同桌。”郭愛玲繼續中斷的話題，“那姑娘早早的就沒了父親，家裏怪窮，成天啃幹煎餅就鹹菜，小趙可憐她，經常拿從食堂買的熱乎飯菜跟她交換着吃。慢慢的倆人好上了。小趙高中沒上完就接了他爸爸的班，那姑娘怪争氣考上了大學。” 就在這時，錢經理也就是孫玉鳳的丈夫從辦公室出來。郭愛玲腳步提速的同時也提快語速，“上完大學那姑娘留在了省城，兩人就斷了。小馮說，據他了解那姑娘上大學那陣子，小趙也沒少幫補她。這幾年，別人給小趙介紹的對象盡夠拉一火車了，他卻一個也沒相中。他這麽念舊情，我以為那姑娘長得怪好呢，誰知小馮說長得很普通……”
————————————
趙正陽剛踏進糧油加工廠辦公室，電話鈴響了，拿起話筒，聽到電話那頭有一婦女叫了聲“小瑞”。
“請問你找誰？”
“哎？沒按錯號碼吧？”對方自言自語一句，然後問道，“是不是食品公司啊？”
“是，請問你找誰？”
“葉佳芝。剛才我打過一次了，一位姑娘叫她去了，我還以為來了呢。”
這時王琪和葉佳芝來到門外。
“哦，等一下，她來了。”
葉佳芝跑進屋，趙正陽把話筒遞給她。
“媽，你怎麽打到這裏來了？”
“我查的114，人家告訴的這個號碼。”
“以後別打這個了，不方便。”
“哦。明天你爸爸生日，你回來嗎？”
“回去，今下午就回去。”
等葉佳芝放下電話，王琪說道：“有啥不方便的，去叫你一聲不就是了。”
葉佳芝朝着背對她們的趙正陽揚揚下巴，王琪會意，說：“又不是成天打。今下午你回家？”
“嗯，明天我爸過生日。”
……
葉父的生日是農歷的八月初九。這天正好是星期日，葉佳芝的姑姑和讀高二的表弟也來祝壽。
葉佳芝與姑姑感情較深，加之這位姑姑生性爽朗，能說會道，兩人見面後，話語猶如決堤的大河，滔滔不絕。當她們談起故鄉的人和事，葉佳芝的表弟插嘴道：“暑假裏我還去了一趟呢。”
“哦？你去誰家了？”
“我同學程雪岩家。”
程雪岩即是程雪峰的弟弟，礙于家人在場，葉佳芝沒好意思打聽程雪峰的情況，只是問了問他的父母。
等到與表弟單獨相處時，葉佳芝開門見山的問道：“你和雪岩是同學，他哥哥你認識嗎？”
“認識，我去的那天，他正好在家。他還問你來着。”
“問我？！……問我什麽？”
其表弟被電視中的一個鏡頭深深吸引，她的問話未能入其耳。
葉佳芝只好又問了一遍。
“哦，他問你在哪個單位上班，還問你找對象了沒有。”
“你怎麽說的？！”
“我說你調到慶豐食品公司了，還沒找對象。”
“他還在外省嗎？找對象了沒有？”
“聽雪岩說調回來了，在城裏電業局上班。沒聽說他有對象。”
“他……他變樣了沒有？”
“以前我不認識他，現在反正挺帥的！”
葉佳芝覺得其表弟簡直就是上天派來的使者，如果他再小個十歲八歲的，她一定會用熱烈的擁抱來表達對他的謝意。
此刻，葉佳芝的姑姑和母親在廚房裏一邊擇菜一邊談論她的終身大事。
“剛才我說小瑞了——別光等着讓人家給介紹，有合适的就自己談一個。她說沒有合适的。”
“比起在翠微的時候，現在見的人可不算少了，怎麽還是碰不見合适的。”
“可能緣分還不到。我二十六歲那年定的親，侄女随姑，轉年就行了！”
“早先你大哥就托咱表弟兩口子給物色一個，到這都半年了也沒一點音信，我們也不好意思問。”
“咱小瑞帶着有福的樣兒，準能找個好婆家！”
“這樣是怪好。咱也不圖別的，只要是忠厚人家，小夥子沒病沒癖的就行。”
……
葉佳芝不想再這麽一味的暗戀下去，決定向程雪峰派出青鳥。若是依着白天的心态，她會直抒胸臆，晚上冷靜下來後，便改用含蓄的措辭了。用了一晚上的時間，她寫了撕、撕了寫，費了不少紙墨，才寫出一封比較滿意的信來。次日一早，便上街把信“喂”給一只微張着嘴等“吃”的郵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