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章
第 1 章
晨曦穿透窗戶落在書桌一隅，原木色書桌上的透明桌墊聚焦細微光亮，反射在對面的穿衣鏡上。
童倚微眯狹長的眼眸，輕搭在肩膀上的手指翻飛，一條寬松的麻花辮落在肩側。
鏡子裏的女孩身材高挑，身上淺藍寬松校服隆起一個山丘弧度，女孩标準的柳葉眉輕挑起，稚嫩柔和的臉上，眉眼透着一絲這個年紀沒有的淡漠，細長瓷白的手指擡起，毫不猶豫地系上校服領子上最後一顆紐扣。
拉開書桌旁的三層塑料小抽屜，抽出一個紅紫相間，手工編織皮繩手環往左手手腕一套，童倚順手撈起旁邊椅子上的淺藍色針織袋，快步走出卧室。
“爸爸，你怎麽還在？”看到餐廳裏彎腰布置碗筷的童父，童倚精致淡漠的美眸露出一抹驚喜，唇角不由自主染上一抹淺笑。
“一一快過來吃早餐。”童父招呼女兒，“今天是你上學第一天，爸爸休假送你去上學。”
童父給女兒裝了一碗皮蛋瘦肉粥，把小碟子上的燒麥往女兒桌前推過去，“慢點吃，鍋裏還有你最喜歡的香菇蔬菜包。”
低頭喝粥的童倚，低垂的如蒲扇的睫毛撲閃兩下，把裝着碟子的燒麥往童父面前推了推，“爸爸，你也吃。”
“夭壽咯，童滄海七點了你怎麽還在家！”渾厚、炸雷的大嗓門驚起，窗外叽叽喳喳的小鳥丢了魂似的，展翅高飛。
童倚平靜地喝下最後一口粥，語氣略顯不耐，“我爸爸今天送我上學。”
童倚把碟子裏剩下的三個燒麥倒在童父碗裏，看也不看身旁拄着拐杖，滿臉皺紋、氣色紅潤，中氣十足的童老太。
“你這死丫頭，反了你，”童老太伸出拐杖，用力抽了下童倚身旁的桌腿，細眼、塌鼻梁、高顴骨，童老太滿目猙獰，額頭上的皺紋壓出深淺不一的溝痕，“有你這麽和你奶說話的麽？”
“書白讀了！”
“讀個書還能鬧出那麽多破事，學你媽勾引男人，活該你被退學！”童老太冷冷瞥了神色淡漠的童倚，毫不客氣拉起她身旁的椅子坐下。
童倚用力扣了扣手心，輕咬唇下的軟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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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媽，你別說了！”童父放下手中的筷子，深吸一口氣，“一一媽媽的事與她無關。”
童父不愚孝，他媽說來說去都是這番話，怎麽解釋都不聽，一旦和童老太解釋，她會認為你是心虛，接下來會理直氣壯的大吵大鬧，影響女兒的名聲。
這些年童父被童老太的無理取鬧鬧怕了，年輕時一有不滿、據理力争的處事風格去的一幹二淨，養成了不屑與惡人論辯的性子。
童父覺得很對不起女兒，他想，再給他一段時間，女兒就不用忍了。
“一一，我們走吧。”童父從椅子上起身，拖着一條腿，招呼身旁眸光冷冽的女兒，伸手牽上女兒的手，像小時候一樣，牽着她出門上學。
給自己舀了一碗粥的童老太，看着父女倆的離開的背影，覺得自己被漠視了，又是一聲又一聲破口大罵。
“小賤蹄子，那麽大個人了，上學還要人接送，沒出息。”
狹窄潮濕的樓梯口，童父扶着樓梯扶手，拒絕女兒的幫助，右手和右腳撐起身體的重量，一步一步往下走。
“一一，你奶嘴沒門的，不管她說什麽，都不要放在心上。”樓梯陰涼潮濕，下到一樓，童父黑峻峻的臉上，大汗淋漓。
“爸爸，我沒多想。”童倚從身上的針織袋裏掏出一張紙巾，踮腳擦了擦童父額頭上的汗。
二十分鐘後，父女倆步行來到南城中學校門口。
“一一，要不要爸爸陪你進去。”童父擡眸看着南城高級中學恢弘的校門，經過歲月洗禮沉澱，依然晶亮的黑眸裏滿是擔心。
“爸爸，沒關系的，我自己可以去。”童倚不忍看到童父擔心，轉身往校門口走，直到進了鐵栅欄，才回頭朝童父揮了揮手。
瞥了一眼滿頭白發的童父，童倚吸了吸鼻子，往教師辦公樓走。
童父望着女兒離開的高瘦的背影，內心充盈着說不盡的擔憂。
9月1號，開學第一天，南城中學校門口車來車往，身穿藍白相間校服、渾身散發青春蓬勃潮氣的少男、少女邁着輕松的步伐，往校門口方向走。
每個人臉上都綻放燦爛笑容，清晨眼光的照耀下，熠熠閃光。
童父想起女兒小時候，送她上學，也像這群同齡人一樣，揚起燦爛的微笑，像他告別，蹦蹦跳跳往校門口跑，邊跑邊回頭招手。
女兒小小的身影慢慢變高、變瘦，盯着眼前回頭朝豪車駕駛座上的家長揮手的少女，童父有一瞬間的恍惚。
他粗糙的大掌捂在胸膛，還好，還好，還來得及，女兒還在自己身邊。
童倚按照指示，走到教師辦公樓3樓，311室。教師辦公室旁是普通班教學樓，再過去一棟是國際班教學樓，雖是分開的兩棟樓，走廊卻是連通的。
門鎖着，難道吳老師還沒來，童倚心底疑惑。
“哈哈，子穆，據說你這次在全國青少年機器人大賽中拔得頭籌啊，不錯，不錯！”渾厚嘹亮的聲音透過潔白的門板傳來。
“多得老師您的指導！”低沉的男聲回了一句。童倚耳朵一麻，作為聲控，她喜歡這樣的音色。
“你這小子就別跟我謙虛了，”吳老師從辦公椅上站起，輕輕拍了拍身旁高瘦男生的肩膀。
“來，和我聊聊大賽中的見聞。”吳老師走到飲水機旁，給自己的保溫杯加滿熱水。
男生抿唇笑了笑，“有幾個參賽人員的機器人靈活力不錯。”
“哦，這麽說，你挺欣賞的？”
“但和我的相比還差了那麽一點點。”男生食指和拇指輕輕抿起，朝吳老師笑的一臉真誠。
“你這小子，給你一點顏色，還真要開染坊啊！”
“不敢，不敢！”
“明天的物理競賽你別給我拉後腿！”
辦公室裏的讨論聲不斷，童倚站在門邊，這才發現門并沒有完全關閉，留下一道縫隙。
她正猶豫要不要上前敲門，門從裏面打開，一個高瘦的男生抱着一疊試卷從辦公室走了出來。
發現門口站了人，眉目溫和、五官俊朗的男生明顯愣了一下。
側過身子，男生把門打開，朝童倚點點頭，示意童倚進去，自己則往教學樓方向走。
辦公室的門被打開，從裏吹出一陣清冽的風，帶着男生側身時留下的清冽氣息。
童倚胸腔一震，吸了吸氣，就着打開的門輕敲三下。
“進！”吳老師坐在桌子旁，視線對着電腦。
“吳老師好，我是剛轉學過來的同學，童倚。”童倚站在黑色辦公桌前，微彎腰自我介紹。
聽到介紹，吳老師視線從電腦移開，轉眸看向身旁的女學生。
心裏微嘆，有些頭疼。
但作為一個教學經驗豐富的老師，有着二十年資歷的優秀班主任，吳老師十分懂得掩藏自己的情緒。
他看了看身前的女孩，身材高挑，長相乖巧，除了漂亮點，和普通學生也沒多大區別，怕就怕她很會隐藏情緒，這樣的話，有問題更難發現。
雖說滿腔擔憂，吳老師出口的話帶着輕松。
“童倚是吧，第一次來我們學校，感覺怎樣？”吳老師笑哈哈地看着她，像個大家長一樣，親切閑聊。
童倚沉着的心稍稍放松，“挺好的，這裏很漂亮！”
“漂亮是吧，我們學校可不僅僅是漂亮。”吳老師話裏話外有着說不出的自豪，“我們學校有着我們國家最先進的教學設備，頂級中學圖書館資源。”
“最主要啊，”吳老師拿起桌子上的保溫杯喝了一口茶，“我們有着市裏、甚至全國最輕松、自在的教學氛圍。”
“所以，你高三這一年在這裏好好學習就行，不要給自己太大壓力。”最後一句，真是吳老師的殷殷囑咐了。
他真怕這個學生，換了新環境，壓力更大，做出不合适的行為。
“你們還年輕呢，未來的路長着呢，知道嗎？”
童倚知道他想表達什麽，點點頭，乖巧道：“謝謝吳老師教導，我知道的。”
這樣的談話比她想象中的容易多了，沒有翻舊賬，很好。
童倚心情輕松了一點。
“這些資料你拿回去填一下，填完交給我。”吳老師把一疊資料遞給童倚。
童倚看了一眼，是轉學申請、個人情況表等基本的入學信息。
“時間也差不多了，”吳老師看了眼手中的表，“走，準備過去開班會了，你跟我進去，也好讓班裏的同學認識一下新同學。”
童倚心一緊，右手握拳，跟在吳老師身後，往教學樓方向走。
還沒走到高三（10）班班級門口，已可以聽清教室內此起彼伏的喧嘩聲。
吳老師背着雙手，剛走到教室門口，教室內瞬間安靜下來。
“咳咳。”吳老師深邃的雙眸巡視一圈，語氣淡淡：“剛開學，這麽興奮？”
“哈哈，沒有，沒有！”老師，“我們這不是交流着暑假的見聞嘛！”一個屬于男生的高亢聲音響起。
吳老師背着手走上講臺，“這麽喜歡分享，等下到講臺上來講。”
童倚看見坐在中間第一排的男生瞬間如鹌鹑一樣，垂下頭。
“好啦，”吳老師把手中的卷子往講臺上一放，捂了捂手掌，“新學期，新開始。”
“我們首先來介紹一下，我們班這個學期的新同學，”吳老師看向門口，示意背着書包的童倚進來。
“童倚！”
童倚在吳老師的示意下，大方地站在講臺，朝底下的同學淡淡瞥一眼，“大家好，我叫童倚，童話的童，倚靠的倚，很高興能和大家一起共度高三這一年。”
“啪啪啪”掌聲響起，吳老師以身示範，“大家歡迎新同學。”
話落，參差不齊、此起彼伏的掌聲在高三（10）班響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