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新年快樂
新年快樂
期末考試複習期間，每門科都有很多複習提綱和測評卷，地理也不例外，只不過比較少而已。
周三的下午，趙葉和宋雨佳正在走廊上打鬧。
教室外的青磚紅瓦鋪成了牆壁，地上的瓷磚是簡約的象白色，外面的陽光正好，細碎的灑在三樓的欄杆上，映着少女的笑臉。
一樓的花壇中央和長廊處，種着很多常綠闊葉樹，在陽光的照射下投影着大片陰影。
寒冷的冬天，這樣溫暖的陽光，真的會讓人心情愉悅舒适。
地理組為所有同學打印了複習提綱，江時衍下午剛好有空，就到九班來找課代表去數教案。
下課時間，教室裏亂哄哄鬧成一片，江時衍為了不引人注目，就從半開的後門進了教室，掃了一眼，地理課代表不在。
轉身出了教室，江時衍被不遠處的嬉笑聲吸引，擡眼望過去，就看見小姑娘站在走廊邊，笑容明朗歡愉。
陽光斜斜地投在欄杆處，反射的光影有些模糊。
趙葉正背對着江時聽宋雨佳說八卦，突然聽見了一道很熟悉的聲音輕喚她的名字，音量不高不低。
宋雨佳适時止住了話題，趙葉也循聲回頭，看着面前不遠處的江時衍，不自然地摸了一下臉頰：“啊，江老師……”
江時衍微微點頭，眉眼沉靜：“你來我辦公室一趟，幫忙數一下教案。”
“哦，哦。”趙葉回頭看了一眼宋雨佳，宋雨佳瘋狂擺手示意她趕緊跟上江時衍。
趙葉丢下一句“我馬上回來”，小跑幾步，追了上去。
江時衍人高腿長，走起路來大步流星，趙葉幾乎是要小跑才能跟得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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迎面撲來的空氣帶着江時衍身上獨特的香味，順着風向拂在她的臉上，撩撥着她的味覺神經，趙葉的心怦怦的跳得厲害。
看着江時衍的背影，趙葉忍不住咬了下唇，似乎藏在了他籠罩的陰影下。
到了辦公室，四位地理老師的桌子上，椅子上，旁邊的櫃子裏，全部都是一沓又一沓厚厚的試卷和教案。
按照江時衍的要求，趙葉仔細地按照九班的人數數好了教案。
看着已經數好的教案，江時衍有些不放心。
從地理辦公室回到九班是需要上樓梯的，上完樓梯還要經過三個班級才能到班。
說長不長說短不短的路，加上五沓厚厚的教案疊放在一起，江時衍害怕趙葉承受不了。
“趙葉，搬得動嗎？”
趙葉看了看那些教案，不想麻煩江時衍，硬着頭皮道：“我應該可以，試一下。”
說實話，趙葉自己心裏也覺得有點虛，就算能搬得動，拼盡全力走回教室估計也得累個半死。
使出洪荒之力後，趙葉成功地把試卷搬了起來，但是剛剛走了兩步就支撐不住。
江時衍無奈的搖搖頭，笑着：“算了，別硬撐，我來幫你吧。”
說着，江時衍已經将一大部分抱起來，看起來輕松自如：“剩下的交給你了。”
望着江時衍的動作，趙葉點點頭，剩下的那一點試卷已經沒什麽重量了，幾乎算不上什麽事。
趙葉随随便便就拿起來捧在懷裏，然後跟着江時衍往九班走。
辦公室外的走廊邊放了一路的綠色盆栽，陽光明媚，躍動着它的步調，灑在兩人的身上。
趙葉不費力地抱着試卷，仰頭看着江時衍高瘦的背影，真希望時間就停留在這一刻，這樣她就可以永遠的站在他的背後。
可是希望永遠是希望。
趙葉低下頭，深吸一口氣，努力把那些令人難過的事情丢開。
現在能跟在他身後，也挺不錯的。
一片葉，脫離了枝幹，在空中盤旋幾番，終是靜靜地落了。
這次的地理教案發下去之後，即将要迎來元旦。
元旦前三天，王青發去開了班主任大會，趁着晚自習放學前十分鐘來到了班上。
欲蓋彌彰地清了清嗓子，王青發慢悠悠地說着，似乎是在吊學生們的胃口：“這個元旦放假呢，學校的安排已經下來了啊，下面我給大家說一下……”
宋雨佳在下面幹着急，小聲嚷嚷：“快說啊，你是想要急死誰啊！！！”
“學校呢，是這樣安排的。”說着，王青發又清了清嗓子，“1月1日全天放假，2日上午放假，下午回到學校正常上課，總之，就是一天半的假期。至于語文作業呢，是……”
在多次大周被削成小周的殘酷壓榨之下，僅僅一天半的元旦假期，就足以讓汶勵一中的學生們沸騰。
沒有人還有心思再去聽王青發所謂的“語文作業”，臺下一片炸開過的歡呼聲。
12月31日那天，王青發在下午的眼保健操時又來到了班上。
看見他過來，小部分同學都有點躁動不安。
宋雨佳假裝做眼保健操，悄悄問趙葉，語氣十分不放心：“他來幹啥？！不會是汶勵一中反悔不給我們放假了吧？！”
“應該……不會吧？”趙葉也有點緊張，畢竟汶勵一中什麽事情都幹得出來，但是還是往好處想，“說不定他只是過來看看紀律，不慌，聽他怎麽說。”
“切，老王什麽時候這麽勤快了。”宋雨佳撇嘴，不屑道，“他啥事都懶得管，不會有閑工夫過來看我們的，肯定有什麽事情要說，大事不妙！！”
果不其然，王青發關掉了廣播裏的眼保健操聲音，又開始進行“通知”：“今天晚上的晚自習還是正常進行的啊，你們別一個二個以為放假不上課，聽見沒？”
“啊——”
一陣哀嚎。
宋雨佳很不滿：“什麽玩意兒嘛！晚上就不能不上晚自習讓我們回家好好的跨個年嗎？我就說沒什麽好事兒，無語死了！”
趙葉還算比較滿足，寬慰道：“嗨，反正也就上到十點鐘，回家慢慢跨，有的放我就已經很滿足啦。”
宋雨佳全身無力地往桌上一趴。
只好認命。
汶勵一中的晚自習分為三段，每段一小時，中間有兩個十分鐘的課間。
第一節晚自習下課後，整個9班就沒再看見過傅言遲的身影。
看班老師突然發現了一個空座位，立刻問道：“這邊這個同學去哪裏了？”
衆人紛紛回頭查看，都不知道傅言遲去哪裏了。
不僅傅言遲不見了，陸向沉的座位也沒了人影。
看見兩個人同時“失蹤”，大家心裏也明白了幾分，大概率是到點出去約架了。
“這兩個同學叫什麽名字？”看班老師問道。
“陸向沉和傅言遲。”
看班老師對照着教室黑板旁邊的座位表，找到了這兩個名字，打了一個電話給王青發。
電話結束後，王青發一臉陰雲地趕到教室，看見兩個空蕩蕩的座位就氣不打一出來：“又是他們兩個，真是煩人！”
不用多問，肯定是逃課了。
同學們都見慣不驚，自己做着自己的作業。
王青發氣沖沖地出了教室，大概是去門衛那邊打聽情況了，教室裏恢複了靜谧。
宋雨佳覺得王青發過于天真，嘲笑道：“門衛怎麽可能知道情況？他們倆絕對不可能是光明正大從前門走的嘛，肯定是翻牆跑出去的，黑燈瞎火估計都沒人看見！”
令人驚訝的是，第二節晚自習還有五分鐘就要結束的時候，傅言遲和陸向沉出現在了教室門口，甚至嚣張至極地喊了一聲“報告”。
看班老師像看外星人一樣上下打量着他們，警惕地問了一聲：“你們誰啊？”
“9班的學生。”傅言遲嚼着口香糖，臉上沒什麽表情，一副“要殺要剮你們随便”的樣子，
按亮手機屏幕看了看顯示時間，看班老師對于他們明目張膽翹晚自習還天不怕地不怕的行為感到十分驚訝：“你們還知道自己是學生啊？我以為你們不知道呢！你們自己看看時間，還有五分鐘都要下課了！”
傅言遲擡起手腕，掃了一眼手表上的指針，點點頭，用真摯無比的語氣說道：“哦，确實是的，不過老師，你的手機不準啊，還有三分鐘下課。”
幾個平時和他們玩得比較要好的男生坐在座位上手舞足蹈地向他們打手勢、比口型。
“遲哥牛逼！”
“單走一個6！”
看班老師：“……”
陸向沉嬉皮笑臉：“老師，您不如先讓我們進去吧，大冬天怪冷的。”
“別廢話，我先打電話給你們班主任。”看班老師說着撥通了王青發的電話號碼，交代了二人突然回班的情況。
王青發窩着一肚子火，再次趕到班級，看見陸向沉笑嘻嘻的樣子二話不說就擰起他的耳朵：“好家夥，你們兩個跑到哪裏去了？啊？”
陸向沉承受着巨大的“皮肉之苦”，連忙求饒：“啊啊啊…疼啊！老師我錯了，我再也不敢了，疼疼疼！”
聞言，站在一旁的傅言遲都忍不住嗤笑出聲。
宋雨佳觀察着局勢，拽了拽趙葉的袖子：“诶，傅言遲這個笑容還蠻帥的，怪不得表白牆上有那麽多人撈他！”
趙葉漫不經心地看了一眼：“你看你這個花癡樣，行啦行啦，理智吃瓜。”
結果，王青發一放手，陸向沉就揉着自己的耳朵抱怨：“老師，你太不公平了，憑什麽只打我不打他！他跟我一起的！”
語畢，哄笑聲不斷，就連看班老師也“噗呲”一聲笑了出來。
“哈哈哈哈哈！”
“陸向沉這個傻X，果斷賣隊友啊！”
“遲哥大怨種啊，笑死我了……”
王青發轉身，在意猶未盡的笑聲中，也用教案沖着傅言遲的脊梁骨打了一下：“我還沒來得及說你，你也是！”
傅言遲擡手捋了一下自己淩亂的頭發，肆無忌憚地嚼了兩下口香糖：“沒關系，現在說我也還來得及。”
突然出現的偷換概念，弄得王青發一時懵住了，等到他反應過來，班級已經被一陣喧鬧的笑聲淹沒。
少年嚼着口香糖，下颚線突出分明，耳朵上的黑色耳釘反射着格外明顯的光亮，薄唇利眉和高挑挺拔的身型惹得旁人的目光無法克制般聚焦在他的身上。
王青發說不過傅言遲，只好延伸至別的地方進行批評教育：“你看看你，哪裏還有點學生的樣子，嘴裏還在吃什麽啊？給我吐掉！”
陸向沉及時跑出來救場：“老師，傅言遲視口香糖如命啊，您就讓他嚼吧。”
“口香糖？”王青發更加生氣，“趕緊給我吐了！”
傅言遲挑了挑眉，虛靠着門框，眼神懶散：“炫邁，根本停不下來。”
下課鈴聲混着大笑聲響起來。
王青發的太陽穴都氣得突突跳，沖着陸向沉和傅言遲大吼一聲“都給我到辦公室來”，就氣勢洶洶地離開了班級。
同學們和看班老師都看着還站在門口沒動的兩人，有點發愣。
陸向沉也回望着大家，跟個沒事兒人一樣：“兄弟們，去辦公室挨批了啊。”
傅言遲轉過身，剛走了一步，卻再次回過頭，右眼下的淚痣被燈光照得無比清晰，挑眉玩笑道：
“想吃瓜的，跟緊了。”
等傅言遲離開，看班老師整理着自己的教案，故意引人發笑：“下課下課，我不管你們了啊，我去吃瓜了。”
一秒鐘之後，大笑聲成為了9班下課的響鈴。
笑聲裏，有人跑出去玩，有人結伴去上廁所，有人開始嬉笑，有人開始抄作業，就是沒人真的去“吃瓜”。
晚上放學前五分鐘，趙葉就已經開始收拾書包。
宋雨佳還在寫最後一點作業，看了看趙葉的動作，問道：“葉子，你急着回家？”
“不是啦，等會兒放學有點事。”趙葉沒有細說，只是擠出一個笑容，繼續收着書。
下課鈴打響的那一霎那，趙葉幾乎是以百米沖刺的速度沖出了班級。
宋雨佳：“……”
趙葉背着書包跌跌撞撞跑到了江時衍的辦公室。
幸好今天晚上江時衍要看晚自習，所以并沒有離開。
推開辦公室的門，裏面只有江時衍一個人，他可能以為這個時間不會有學生進來，所以依舊低着頭在看教案。
趙葉偷笑，緩緩走過去，腳步輕快。
等到趙葉靠近，似乎是一種特殊的第六感牽引着江時衍緩緩擡起了頭。
看見趙葉，江時衍并沒有很驚訝。
趙葉的臉上挂着笑，嘴唇微抿着，但是從眼睛的弧度可以看出她內心的雀躍。
江時衍擡頭望着她，眉眼平和，見她手裏沒拿着練習冊，知道她可能不是來問題目的，便問道：“嗯？怎麽了？”
“江老師，明天要放假了。”趙葉眨巴着眼睛，強壓下心頭的緊張感，手不自然地攥緊了袖口。
江時衍沒有出聲，放下手裏的筆，安靜地等待着她接下來的話。
辦公室裏異常安靜，外面的走廊燈因為不遠處學生們放學叽叽喳喳的聲音一陣亮一陣暗，趙葉心底的心弦也不由得繃緊了。
趙葉溫暾的笑着，吹皺一池清水般的綿軟，像是要說悄悄話，身子往前傾了傾，嘴巴一開一合：
“那，江老師，新年快樂。”
江時衍聽到這裏，微微松了口氣，也笑了，眸光流轉如薄霧：“好的，謝謝你。”
頭頂的LED燈照亮了辦公室裏的一個區域，照亮了屬于趙葉的一個世界。
學校的不遠處是一家酒店，可能是因為元旦假期，放煙花來慶祝。
正值那一刻，五光十色的煙花沖向烏黑如墨的天空，飛速的向四周擴散，接着碰撞爆炸，在空中繪出一個個不同的形狀，一秒之後，在墜落的同時，光芒飛速消失。
趙葉和江時衍雙雙被煙花炸裂的響聲吸引了，偏頭看向窗外，欣賞着不能永恒的美好。
煙花持續絢爛着，點綴得夜空流光溢彩。
趙葉沒有多留，大概三秒後，她朝江時衍揮揮手，接着自然地把手放進口袋裏取暖，向他告別：“江老師，明年見！”
江時衍望着小姑娘，她一邊往外走一邊回頭沖他笑，蓬松柔軟的頭發搭在肩邊，随着她的動作輕輕的撫摸臉頰，斑駁的燈光打在她身上，忽明忽暗。
片刻，他薄唇微啓，額前的發絲被風吹的輕輕顫抖：
“新年快樂。”
趙葉走出校門的時候，煙花還在綻放，一聲聲清脆響亮的爆炸傳來。
不偏不倚，燃放在汶勵一中的正上方。
趙葉擡頭，餘光瞥見汶勵一中校門口頂部的“為中華之崛起而讀書”，這六個字還是複刻的□□總理的親筆。
視線再往上移，頭頂的煙花依舊爛漫，縮小了無數倍投影在她的眼睛裏，像她偷偷迸發的悸動。
一顆心，淪陷得很徹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