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像成年人一樣談一談
62 像成年人一樣談一談
陳茉理直氣壯,陳茉豪情萬丈,蹬着高跟鞋氣勢洶洶地下車上樓回家,開了門猛然推開,正要說話,楊蘭一個人坐在客廳裏看電視,蹭地一下站起來,反而先發制人問道:“今天電話裏那個男孩兒是誰?”
陳茉中期十足地回答:“同事!”
“有對象沒有?什麽條件,你說給我聽聽,合适的話發展一下。”
“發展不了。”陳茉抱着手臂擲地有聲,“我跟周遇複合了。”
楊蘭臉色一變,立刻喊道:“我不同意!”
“不是征求你們同意,是通知你們一下。”
楊蘭氣得臉色發紫:“難怪小吳這不好那不好,合着就你自己撿的破爛就好!”
陳茉臉色也不好了,咬着牙道:“你尊重下別人行不行,誰不是個人,什麽叫破爛,人品沒有問題憑什麽這麽說?”
楊蘭尖聲喊着:“我還得尊重他?你尊重我們沒有?你對得起我們嗎!”
陳茉保持着冷靜的态度說:“我不明白,媽,我為什麽對不起你們?我談這個戀愛,既沒有拿家裏的錢去貼什麽,也沒有因此和你們大吵大鬧,是你們一直在指責我一直在罵我。”
楊蘭一時間說不出話來,最後一甩手,指着陳茉道:“你等着吧,等着你爸回來怎麽收拾你!”
陳茉被酒精泡漲的大腦一抖,但她努力克制住了。
“我不怕。”
陳慶當天晚上有應酬,直到陳茉睡覺了還沒回來,陳茉提起一顆心上了整天的班,到了家握着門把手先深吸一口氣,做好了心理建設才進去。
果然看見陳慶和楊蘭一左一右護法一樣坐在餐桌兩旁,桌上琳琅滿目擺着鴻門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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甚至還有紅酒,陳慶給陳茉也倒了一杯,頗為明事理的樣子:“來,坐下,你也不小了,我們像成年人一樣談一談。”
坐下就坐下,陳茉心一橫,把外套和包放好,坐下來先幹了一杯,陳慶又給她倒上了,問她:“你覺得成年人最重要的是什麽?”
“是負責任。”陳茉提着一口氣搶先把話說了,“就是因為我要為我自己的人生、自己的選擇負責任,我才不能在沒有想清楚的時候貿然結婚。爸,我知道你實在擔心你那套一環的房子,我也理解,所以我想清楚了,如果我不能找到一個門當戶對的人,那我不要那套房子,反正也不是我的名字,那是你和我媽的共同財産。”
楊蘭抿着嘴不說話,看了老公一眼,陳慶這次沒急着敲桌子,心平氣和地說:“你以為地球都是圍着你轉的,是不是?你沒想好就不結,等你想好了人就都從地底下冒出來了?那時候你幾歲了,還有人要沒有?”
陳茉理所當然地說:“如果等我想好了卻找不到合适的人結婚,那就不結,寧缺毋濫。”
陳慶猛然一拍桌子。
陳茉條件反射地跟着桌子震動抖了一下,陳慶嗓門提高,果然撕破臉:“老子就知道你在狡辯在糊弄!”
“我不明白我為什麽非要結婚,你要覺得虧了那我不要你那套房子總行了吧?”
“就你一個,老子不給你給誰?!我看你就是過得太舒服了,你以為我和你媽辛苦半輩子是為了讓你躺着吃吃喝喝,為了讓你享福嗎?”
陳慶起身點煙,敲着桌子說:“給你創造好條件不是讓你啃老的,是讓你一代更比一代強的,給你創造了這個條件,你再找一個條件差不多的,兩個人繼續為下一代創造更好的條件,傳宗接代,財富積累,不然我和你媽幹什麽這麽辛苦?那我們也享受,也出去玩,一毛錢都不留給你!”
“我覺得可以。”陳茉說,“是你們自己辛苦奮鬥得來的,你們的財産你們有權自己支配。”
陳慶冷笑一聲:“你以為我們都像你們這代人這麽自私麽?你現在說這種話,翅膀硬了覺得自己有幾個錢能付房租能吃上外賣就了不得了,你小時候我和你媽要是也想着自己,掙幾個錢全花自己身上,讓你吃糠咽菜,你現在還硬氣的起來?”
陳茉無力反駁,只覺得喘不上氣來,拉了拉領子,低聲說:“好,我活該,我一輩子欠你們,你到底想讓我怎麽樣?”
陳慶幹脆利落地下指令:“馬上和那小子分手,端正态度好好找個合适的。”
陳茉不置可否,只說:“得給我一點時間消化和處理。”
陳慶下了最後通牒:“我給你半個月,行吧?這總夠了,但是這半個月你們不準見面,下了班你就給我回家,哪也不準去。”
陳茉推開桌子起身,飯也沒動一口,直接進了卧室把門死死關上。
陳家父母嚴防死守,陳茉短時間內不打算正面再起沖突,利用午休時間開始找房子,想要搬出去獨立,再慢慢說服父母。
她每天下班被父母卡着點催着回家,因此有時候拜托夏莉去幫忙看房,而沒有告訴周遇,夏莉熱心提出程翊的房子可以給陳茉借住,但是陳茉婉拒了。
一方面是萬一之後被父母找上門來纏鬥,她不想牽扯太多人進來,另一方面是她實在對夏莉和程翊兩個人感情牢固的信任度存疑。
雖然現在看起來很好,兩個人正在籌備婚禮,剛付完婚紗照的定金,但是陳茉總有一種隐隐約約的忐忑。
将近一周沒和周遇見面,陳茉本來想在周末找一個借口溜出門,卻提前被父母截胡,周六一早就被拎出被子拎上車,被迫展開大齡親子活動。
陳慶找了一個提供種田體驗項目的農家樂,一路上一邊開車一邊喋喋不休地說:“溫室裏的花朵,還以為大米是貨架上自動長出來的,等你飯都沒得吃了看你還講不講感覺!”
陳茉和人頂嘴:“說得像你真餓過一樣!”
陳慶粗暴反駁:“放屁!老子小時候有你現在這條件嗎?身在福中不知福。”
“嘁。”
雖然不常回老家,但是父親的成長背景陳茉多多少少了解一些,陳慶是農村戶口,是家裏最小的兒子,上面有哥哥和姐姐,年齡差将近二十歲。
他出生時陳茉的大伯和大姑都已經參加工作,開始補貼家用,在農村算很寬裕,所以陳慶反而從小讀書為重,不用幹農活,考上大學後分配進了單位,因此認識了陳茉的母親楊蘭。
楊蘭雖然是城市戶口,但是因為陳茉的外公早逝,外婆一個人拉扯幾個孩子,楊蘭作為長女從小幫着家裏減輕負擔,因此早早參加工作,學歷也不高,反而吃了不少苦。
但是陳慶不這麽覺得,二十年來都以自己是農村孩子苦出身自居,說自己今天的一切都是奮鬥來的。
他看不起自己老婆的學歷和工作,看不起自己女兒神經纖細敏感,今天的農家樂也是他安排的,并且向陳茉宣布教育主題為“憶苦思甜”。
陳茉有時候覺得她思維跳躍可能是某種遺傳,怎麽會有人為了讓女兒分手把女兒拉去種田?
這家農家樂的餐廳和包廂特意做成了土房,在外面圈起來一大塊地給顧客,提供各種農具和項目體驗,可以種地可以喂雞喂豬,還能去放牛。
陳慶非要陳茉去體驗最辛苦的不可,問工作人員幹什麽最累,工作人員說翻土。
陳慶走到牆邊上挑了一把鋤頭遞給陳茉:“去。”
陳茉保持質疑精神:“是用這個嗎?我怎麽覺得這是用來挖坑的。”
陳慶眼睛一瞪:“你知道什麽?”
工作人員在旁邊賠笑:“老板,用那個有點累,一般用耙子。”
陳茉嗤笑一聲,工作人員小心翼翼地找補:“鋤頭也行。”
陳慶背着手又瞪眼睛:“拿好就快去。”
陳茉最後還是換了耙子,父女倆跟着工作人員去了地裏,工作人員講解了一下動作要領,陳慶叉着手在一旁看着。
其他幾家大部分是父母帶着沒成年的小孩,像陳茉這麽大的少見,陳慶嘲諷道:“該早點教育你的,不至于現在變成巨嬰。”
陳茉冷笑回嘴:“因為像我這麽大的還順着你們的才少見,別人的父母早就放手了。”
“別人家的聽話又省心,那父母放心當然放手了,遠的不說,你就看你媽老提的那個林家女兒……”
陳茉又被刺激,陡然大聲打斷:“那你找林鳳君當女兒!”
陳慶軟了一分,一擺手說:“幹活,不提這些沒意思的。”
說實話陳茉的确四體不勤五谷不分,鐵質木杆的耙子光舉着就費勁,更別提還要插進土裏翻土,至多一刻鐘就氣喘籲籲。
冬天空氣微寒渾身卻發熱,陳慶在旁邊陰陽怪氣:“這就不行了?眼高手低。”
陳茉回嘴:“我怎麽聽姑姑和大伯說你小時候根本沒幹過活沒種過地。”
“誰說的,老子小時候放牛還養豬,上山打豬草,哪像你!”
陳茉扭頭賭氣,過了好一會兒,突然聽見陳慶說:“茉茉,爸爸昨天做了個夢。”
“啊?”
陳慶說:“我夢見你奶奶了,你奶奶跟我說,慶兒,你身邊也沒個人疼,你就一個人了。”
陳茉安靜地看着父親,陳慶咬字強調一遍:“你知道不?你奶奶跟我說,我就一個人了,我負擔這個家,我多累,你媽沒點本事,你又這個德性,我就一個人了。”
“爸,你是不是想奶奶了?”
陳慶不理她,自顧自地說:“你奶奶走之後我從來沒夢到過她,就昨天,你知道吧?就昨天。”
說完他看着陳茉,陳茉也看着他,但是并不說話。
陳茉看着父親的眼底閃過一些失望,她刻意讓他失望,甚至是抱着一種報複的心态。
陳慶說:“你媽也是一點反應沒有,都一點不心疼我,我算是看透了,女人就是心狠,特別是你媽!你媽當初嫁給我就不是因為真心想和我好。”
他輕蔑又憤恨地開始說:“你媽最開始有個相好的對象,你不知道吧?那個男的是修車的,家裏老娘死的早,老爹是一灘爛泥,你外婆不同意,看上了我,我條件多好?又是體制內又是名牌大學生,還有哥哥姐姐照應,不用照顧老人,你媽這輩子沒受過一點公婆氣,工作又輕松,就養個孩子,還把你養成這樣,樣樣不如人!”
“爸。”陳茉平靜地開口,“我媽平時跟你聊事情,你好好理過她嗎?給過她情緒價值嗎?現在你傷心了,難過了,你想讓她安慰了,憑什麽?”
“老夫老妻要什麽情緒價值,都是你們年輕人搞出些矯情的新詞到處亂用,老子不賭錢不欠債不找小三,就抽個煙,給她買房子買衣服買首飾,情人節還給她買花!”
“那都是她開口要的,你是不是覺得你特別好,只要老婆開口要了就給買,然後還要貶低她愛花錢,擡高自己好男人,有意思嗎?”
“滾!”陳慶怒道,“女人就是冷血,你和你媽一樣沒有心!”
他擡腳走了。
陳茉戳着一個耙子站在原地,新鮮泥土的氣息中,她想起奶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