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純真的坦誠近乎殘忍
32 純真的坦誠近乎殘忍
因為掃興而分手,說起來有點抽象,但落實在相處的每一天之時,又着實會讓人難以忍受,除非有人能像陳茉一樣細致入微的描述,否則旁觀者視角則很難理解——甚至包括當初的秦蕭楠自己。
秦蕭楠并不理解自己為什麽會被陳茉提出分手,他嘗試過挽回,被拒絕後當然就賭氣徹底斷掉,以他的條件來說,他不是非她不可。
他長相出色,家境也好,出手大方,對女朋友很有耐心,願意付出願意哄,被分手的時候他仍然覺得他們相處的好好的,不明白陳茉到底是什麽意思。
“我對你哪裏不好?”
“沒有不好。”陳茉說,“但就是很掃興,跟你在一起我很不高興、不放松。”
這是秦蕭楠的第一次戀愛,他只聽說過因為鬧別扭吃醋或者別的什麽矛盾而吵架分手的,沒聽說過用這種平穩又不着邊際的理由分手的。
他們當時都只有二十歲,又或者二十一歲,事後想來,秦蕭楠把分手的理由模糊的歸結為太年輕而不知道珍惜。
但陳茉在幾年後,重新和周遇講述這段往事的時候,仍然堅定地使用了當時的說法——那就是“掃興”。
她的想法沒有變過,她也沒有後悔。
秦蕭楠出身優渥,稍微有些少爺習氣,吃得精細挑剔,但他自覺随和,會願意陪着女朋友去吃路邊攤和大排檔,但是似有似無的會露出一種費解的表情。
這有什麽好吃的?
高熱量的垃圾食品,用濃烈的香辛料掩蓋食材的低劣。
這種表情讓陳茉覺得掃興。
秦蕭楠人緣也好,朋友很多,不吝于把女朋友帶進自己的圈子,大方的介紹給自己的朋友們,也願意發公開的秀恩愛的朋友圈。
陳茉原本開開心心地打算融入他的圈子,但他又往往會在陳茉參與的時候露出一些意料之外的驚訝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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聚會的時候,男生的女朋友們會自覺形成一個圈子,而男生們是一個圈子,這種區隔是隐形的,但是陳茉沒有意識到她應該遵守這種區隔,她會加入她覺得感興趣的話題當中。
就比如人工智能未來會産生的倫理問題,因為是秦蕭楠某個朋友的所學專業,所以陳茉很好奇地跟他聊了很多,在那個時候,秦蕭楠臉上就露出了那種表情。
這種表情讓陳茉覺得掃興。
約會獨處聊天的時候,總不可能永遠都是我好想你你想不想我的膩膩歪歪,總歸是什麽都會說到,陳茉以為秦蕭楠說完之後就是她發表觀點的時間,但是秦蕭楠往往會說:“哦……你又知道了。”
陳茉總是微微一愣。
她也許誤解了什麽,秦蕭楠和她說某些話題的時候,并不是在溝通,他只是“在和他的女朋友說話”,而他的女朋友居然真的說話了。
這多麽奇怪啊,他露出那樣的表情。
這種表情讓陳茉覺得掃興。
這種掃興的沮喪感大過了秦蕭楠送給她的禮物,貼心的每天陪她散步幫她打水,大過了戀愛的甜蜜和被抱住的幸福感,大過了他切合她心意的外表,大過了他看着她的溫柔神情,最終大過了一切。
但這個原因只有她自己能理解自己,當初李豆豆就不能理解,她覺得陳茉神經病,放着這麽好的男朋友不要非要分手。
後來傾聽完整個故事的周遇也不能理解,雖然不理解,但是他當然慶幸,如果陳茉一直和秦蕭楠在一起,那還有他什麽事。
陳茉講完,眼睛亮亮地期待地問他:“哎?你懂嗎?”
在那個時候,周遇沒有說不懂,周遇說:“都過去了。”
但是當現在這個名字重新出現,周遇看起來很心平氣和地說:“吃個飯,然後呢?”
陳茉直楞楞回答:“我不知道。”
“你覺得他想幹什麽?”
“……我不知道。”
“所以有什麽好見的。”周遇說,“既然你全都不知道。”
“我也不知道……我其實也不是想見他,更不想怎麽樣。”陳茉透明而誠懇地說道,“我只是有點好奇,豆豆和他關系我總覺得有點怪,豆豆的表現和反應也有點怪,怪,我就好奇……”
“你想知道為什麽。”
“嗯。”
“知道了能怎麽樣。”
“不能怎麽樣,我就是很好奇,畢竟豆豆算是我大學最好的朋友,你別誤會我周遇,我真的沒有半分別的心思。”
“我不會誤會,但是你得考慮一下我的感受。”
“我知道我知道,我也覺得單獨見他肯定是不合适。”陳茉說,“要不你和我一起去?”
在她提出要求的瞬間,周遇已經覺得他的感受被忽略,并不在陳茉的決策考慮範圍內,但是他知道她純真的坦誠就是如此,近乎殘忍。
有時候陳茉的确會對他人的感受鈍感到令人難以想象,同時她的自我感受又十分敏感,這很矛盾,但偏偏就是這樣集成在同一個人身上。
在這種時候,直接一點要求她反而是最有效的辦法。
磨合與相處兩年,周遇已經掌握了一些技巧,所以他沒有發作,只是捏緊指節,淡淡道:“我不會去,也不希望你去。”
“好。”陳茉很幹脆地答應,“那我給他回電話,直接拒絕掉。”
陳茉拒絕了和秦蕭楠順便見面吃個飯,理由很合理而委婉,說最近工作比較忙,秦蕭楠表示理解,也沒有再打來。
這只是個小插曲,過去了就過去了,誰都沒必要再提,陳茉這周另外有大事要做,除了推進工作上的進程,就是精心準備周遇的生日。
周遇的生日剛好是周五,他已經訂好了陳茉公司附近的餐廳,兩個人吃完飯就可以一起回公寓,然後過夜,然後過周末。
陳茉本來希望周遇的升職消息能早點下來,這樣也是雙喜臨門,他平時的情緒起伏實在太小,她實在很想看到他特別高興的表情。
并不是說周遇總是冷臉,他待人溫柔,也常常笑,但是陳茉一直沒見過他對什麽東西有像她一樣強烈的好惡,比起陳茉強烈的自我來說,他的自我太不明顯了,而且似乎不是被壓抑住了,而是他就是沒有這種東西。
人不可能沒有自我,陳茉堅信這一點,所以她認為周遇是一顆很難被撬開的蚌殼,一局很難通關的游戲,總是興致勃勃地探究,樂此不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