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
燎原
第二天的安排只需要她去現場一趟彩排一遍，确定展品沒問題就可以回酒店。
從展廳出來後差不多中午，池魚估算着國內天才剛黑，拍了張照，給顧清聞發了過去。
——明天要在這裏展覽嗎？
顧清聞回的快。
池魚吸了吸鼻子，把小半張臉埋到拉高的衣領處，藏住那點笑。
——嗯，剛剛最後看了眼，明天就要開始了。
——緊張？
——有一點，但還好。
——大不了就是被罵一頓，也沒什麽。
池魚看的很開，作為初出茅廬的新畫家，第一步就是這樣的國際展廳，無論如何非議也會主動找上門，只是多和少的區別。
最慘也不過就是被批判幾下，她對外人對自己的評價一向看的淡，罵幾句無關痛癢。
——不行。
——還是你想看到一個為你傷心的顧清聞？
從昨天開始的壓力短暫的不見，池魚笑了笑，難得和他開玩笑。
——那顧總打算怎麽幫我？
——動用私權嗎？
——不會，你不喜歡。
——但律師函可以以個人名義發。
池魚看着屏幕，一時間竟然不知道他是在開玩笑還是說真的。
她咂咂舌，心裏終歸是暖意較多，又拍了個太陽過去，順利扯開了話題。
回了酒店，顧清聞也和她說要去工作。
池魚沒多想，只回了個再見。
手機放在桌面，池魚呆坐了會兒，突然覺得酒店裏安靜的不行。
她打開電視，正放着當地的一場脫口秀節目，來之前陳苗苗和她推薦過。
池魚抱着膝蓋坐在床上看了會兒，卻依然覺得安靜的不行。
電視上的人鉚足了勁兒制造笑點，她提了提嘴角，最終卻還是笑不出聲。
手機振動了一下，池魚立刻轉身拿了起來，動作帶着點不自知的急切。
熟悉的頭像後面沒有任何紅點，懸浮在最上面的最新消息卻讓她像是被潑了盆冷水。
是她爸爸發來的消息。
似乎是怕她臨陣脫逃，又連發了三條消息問她明天見面的事。
池魚抿了抿唇，打字的速度緩慢。
對于長久未見的父母，池魚總有種近鄉情怯的感覺。
她不是不渴望和父母見面，只是有些害怕。
連她都說不準那點害怕是什麽。
池魚回完消息，無聲的縮回了被子。
外頭的天氣又黑了起來，H國的黑夜似乎比國內還要黑點，除了滿目的星空外燈光微弱無邊。
池魚關上電視，周圍再次陷入無邊的安靜。
她将被子蓋過腦袋，又點開了和顧清聞的消息。
腦子裏過了好幾個話題，卻找不到一個能開口的。
删删減減好幾次後，最終發過去的是她現跑到陽臺拍的星空。
腳下沒穿鞋，凍得她一哆嗦，卻來不及顧這些，縮回被子又打了幾個字。
——今天的星星也好漂亮。
——明天要去展覽了，感覺有點緊張的睡不着。
發完消息，那點不安才被蓋過去，顧清聞沒有立刻回她，池魚只當是他太忙。
又怕自己打擾到他，又補了幾句。
——如果太忙就早點睡。
——記得吃飯，我等等就睡了，你別擔心。
想了想，又發。
——如果你想找人說話的話，我可能也在。
看着屏幕上一連串全是自己發的話，池魚又有些不好意思。
她忍住還想在發的話，合上手機，帶着悶悶的大腦老老實實閉上了眼。
這一晚她睡的并不安穩，昨晚睡得早，但半夢半醒的睡眠讓她睡了近十個小時也還是昏沉。
起床的鬧鐘一響，池魚就迅速按掉，立刻看了眼手機。
手機上只有昨晚自己發過去的一大堆話。
池魚抿了抿唇，把手機扔到一邊，呈大字躺倒了床上，許久後，嘆了口氣。
等池魚收拾好到展廳的時候，外面已經等了不少人排隊等着。
池魚要做的并不多，開始前集體介紹，介紹結束後一切安排就全看自己。
在主辦方一一介紹完後，展覽正式開始。
展覽規模大，來往的人也是無比的多，她順着人潮往上走，耳邊全是各種各樣的語言。
在模糊間，她偶爾聽清了幾句能聽懂的話。
“樓上好像有張很厲害的畫，聽說還是個新畫家，要不要去看看？”
“噱頭吧，新畫家能厲害到參加這次展覽？”
“哇！樓上那張畫真的好牛，我還以為這裏會全是西方的油畫。”
“對啊啊啊啊！真的好可惜沒有遇到作者，還想問些問題來着。”
“我手機裏拍了好多照片，感覺這個新畫家有點東西啊。”
耳邊的話只是一閃而過，池魚的大腦沒來得及處理就被另一種語言塞滿。
她頓了頓，手機卻又振動一下。
——改時間了，十一點你來餐廳，我們在這裏等你。
發信息的人是她爸。
池魚沉沉的看着手機上的消息，又擡頭看了眼展出的地方，心裏只覺得一沉。
到約好的餐廳時，離十一點只剩了幾分鐘。
池魚看了眼手機上還沒消息的顧清聞，打了幾個字，最終卻又删掉。
手機放了回去，她低下頭沉默的走進了餐廳。
池魚爸媽選了個包間，在樓上最頂端的地方。
池魚到門口的時候，裏面可以聽見隐約的交談聲，許久沒見面讓她舉起的手都有些猶豫，好半晌後才敲了下去。
屋內的交談聲立刻停了下來，來給她開門的是位打扮精致的女性，和池魚有幾分像，卻還要鋒利幾分。
這是池魚的媽媽，任菲瓷，在後面坐着的西裝革履的男人，是她的爸爸，池城。
任菲瓷看到池魚，顯然楞了一下，随後畫着精致妝容的臉上瞬間挂上了笑，拉住了她的手。
“小魚來了？快，來坐，我們剛才還擔心你太忙來不了，那邊沒事吧？”
“來吃個飯能有什麽事？”池城在後面跟腔。
池魚咽下了到嘴邊的話，點了點頭就算是回答。
桌上已經點了許多菜，池魚左右看了看，離她最近的是一盤蒜蓉炒蝦。
她剛坐下，任菲瓷就要作勢給她夾一快。
“來，我記得你小時候喜歡吃這個。”
“媽，我對大蒜過敏。”
池魚眼裏沉下去了一點，她說了聲抱歉，把碗挪開了一些。
任菲瓷顯然有些尴尬，最後只好放到自己碗裏。
“你以前不是不過敏的嗎？”池城解圍問。
“前兩年太累，過敏源就換了。”池魚垂下眼解釋道。
小小的包間裏一時間充斥着說不出的尴尬。
池魚抿着唇，只感覺自己像被大石頭壓在了背上，喘不過氣。
失落像是網紗，悄然罩住了她渾身上下，纏的她怎麽也逃不掉。
池城和任菲瓷對視了一眼，清了清嗓子，又喊了聲小魚。
他說的慢，撐着父親的威嚴。
“聽說你結婚了？”
池魚心裏一緊，沒想到會在這時候提到這岔。
她剛想解釋，就被池城攔住。
“你是和顧清聞顧總結的婚沒錯吧？這麽大的事情不和我們說一聲？”
“對不起，我怕你們太忙，本來想過段時間再說。”
池魚說的小聲。
任菲瓷在這時候插話道：“好了，你那麽嚴肅幹什麽，吓到小魚了。”
朝池城說完，又看向池魚：“小魚，我們也不怪你，就是想問問什麽時候可以和顧總一起吃個飯，女婿總要見爸媽吧。”
“再說了，你爸和我最近生意有點不景氣，你能不能和顧總說一聲，讓他考慮一下和我們合作？”
任菲瓷一句話，就将池魚升起的希望徹底打碎。
面前還散着熱氣的飯菜在一瞬間失去了溫度。
池魚看着眼前一個唱黑臉一個唱白臉打配合的兩個人，扯了扯嘴角。
她張了張嘴，語氣慢吞吞的，毫無起伏。
“所以今天你們把我叫過來就是為了合作的事情？”池魚問。
目的被直白點破，任菲瓷面上露出幾分尴尬。
池城拍了拍桌子，有些惱羞成怒的加大了聲音。
“和他吃頓飯怎麽了？我們是你爸媽，難道你以後要藏着掖着一輩子？”
“沒有。”池魚搖搖頭。
她低下頭，顯然已經不想說話。
“小魚，我們就吃頓飯，別的也不做什麽，你和我們一起去還擔心什麽？”任菲瓷還在一邊說。
池魚擡起頭，語氣強硬，表态道。
“合作的事情我說了不算，單純的吃飯我可以去問一下，但如果你們想通過我去達成合作，我寧願和他離婚。”
“小魚你……”
“才兩天沒見，我的夫人就要被逼到和我離婚？”
身後傳來門被打開的聲音，傳到池魚耳邊的聲音無比熟悉，勾的她幾乎立刻站起了身。
木色的門口，身批大衣的男人修長挺拔，他随意站着，身上卻散着無法拒絕的氣勢。
他說話的語調分明含着笑，連嘴角都還帶着弧度，偏偏鏡片之後的眸子看的對面兩個人頓時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顧清聞……”池魚喃喃道，眼裏還是不可思議。
直到腦袋上傳來熟悉的觸感，才讓她升起了幾分真實感。
“抱歉，我來晚了，讓我們小魚受委屈了。”顧清聞眼含笑意，在她臉上輕撫了兩下。
力道輕的像是風吹，卻叫池魚紅了眼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