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年不複

第12章 章

第 12 章

清晨，喻景若睜開眼，看了下時間，七點左右。今天是周六，喻景若看着近在咫尺的人，難得她沒有比自己先醒。

兩人不知何時成了面對面地睡着，喻景若第一次認真地打量她，她面容清秀，眉眼還未完全長開，帶着稚氣，很瘦，下颌線清晰，沒有一絲嬰兒肥，安靜睡着的樣子格外乖巧，她笑起來的時候左臉頰上會有個小酒窩，純真又可愛。

喻景若沒發現自己的眼神不知不覺變得柔和，她目光下移，心驀地一沉。

程望星的手臂上充斥着一道道觸目驚心的傷疤，疤痕猙獰，可想而知當時有多疼。

這就是她一直穿着外套的原因嗎？

喻景若覺得心好似被不知名的手緊緊攥住，難言的窒息和心疼湧上心頭。她指尖輕碰了一下傷疤，程望星感覺到有人碰了自己的手臂，猛地驚醒了。

一睜眼，映入眼簾的是喻景若深邃的眼神，帶着道不明的情緒。程望星蒙了一瞬，往下一看，喻景若的指尖正觸在自己的手臂上。

程望星下意識捂住傷疤，可疤痕遍布整條手臂，遮擋是徒勞的。

“別看，太醜了。”程望星聲音有點啞。

喻景若無言，她不知道此刻說什麽是合适的，這可能是程望星不希望被別人看到的，深埋在心底的痛，她就這樣窺見了這些，是不是讓程望星覺得難堪了。

“不醜。”喻景若回答着，“這是你的隐私，你肯定不想讓外人看到，是我冒犯了。”

聽到她略帶歉意的語氣，程望星一笑，“你不是外人。”

程望星斂了斂眸子，接着說：“我不想別人看到是因為他們會嫌棄或取笑我，但我知道你不會。”

喻景若對上她清澈透亮的眼眸，其中的信任和依賴格為明顯。

程望星看出喻景若的欲言又止，主動說：“是小時候我媽打我留下的，當時沒仔細，好了以後就變成了這樣的傷疤。”

“她，為什麽打你”

“因為她對我很嚴格，希望我拿第一，各方面做到最好，”程望星苦笑着，“但我做不到，達不到她的要求。”

喻景若了然，上次運動會她自我懷疑，對她自己那樣苛責，不是沒來由的。

喻景若聲音低了幾分，有幾分心疼的意味，好似是對程望星說，又好似自言自語，“那也不能下手這麽重啊。”

程望星的心因這句低語而柔軟下來，回憶裏的痛苦被這句帶着一抹心疼的話沖淡，酒窩深陷，她揚起笑容，“我沒事的。”

喻景若“嗯”了一聲，後知後覺她們此時還躺在床上面對面，過于親昵了。她立馬支起身子，拉開兩人間的距離。

沒戴眼鏡的喻景若少了平時的冷淡，多了幾分溫柔，此時她支起身子，如墨般的發垂落，程望星愣愣地看着，窗外有蟬鳴聲喧嚣不已，她的心亦如此。

感受到她的視線，喻景若有幾分不自然地別過臉。

程望星收回目光，起身下床。

簡單地煎了個雞蛋，煮了兩碗面，程望星把面條端到桌上。

喻景若看着自己碗裏的煎蛋，再看看對面的人碗裏只有面條，“我不想吃煎蛋，你吃吧。”說着，她用筷子夾起煎蛋，往程望星那邊遞，“過來點。”

什麽過來點她是要喂自己吃嗎？

程望星身子向前傾了一點，不好意思地微微張嘴。

喻景若的動作一滞，無奈又覺得莫名好笑，“我是說你的碗移過來點。”

程望星神色僵了一瞬，然後立馬坐直，将碗向前移了一下，臉頰漫上緋色。

喻景若把煎蛋放到她碗裏，捂住嘴，肩膀一顫一顫的。

看着她憋笑的樣子，程望星又羞又惱，“誰讓你沒說清楚。”

“我也不知道你想象力那麽豐富呀。”喻景若眼中滿是笑意。

程望星低着頭，像是要把臉埋進碗裏。這已經是不知多少次她在喻景若面前鬧笑話了，她努力地想在喻景若面前留下一個好印象，偏偏事與願違。

和職校女生的矛盾、迷路的無措和驚慌、流淚難過的樣子等等都被喻景若看見過，故作堅強實則脆弱的她，自尊心強的她，臉紅害羞的她，沉默自卑的她，全都袒露在喻景若面前。

程望星心如擂鼓，鬼使神差地問：“喻老師，你有男朋友嗎？”

喻景若深深看了她一眼，抿了抿唇，“有。”

聞言，程望星斂着眸子，“哦，對不起，這是你的私事，我不該問的。”

喻景若面色平靜，“沒事，問清楚也好。”

酸澀的心因這句話而翻起驚濤駭浪，程望星盯着碗裏，不敢看她，這話是什麽意思，問清楚也好？

……不清楚會如何。

喻景若她…難道察覺到了？

程望星的手緊緊地絞着衣角，喻景若會怎麽看她，會覺得她很惡心嗎？

想到這點，程望星的心口泛起針紮般的疼，她努力地維持好表情，擡頭說：“喻老師，我…沒有別的意思，就是随便問問。”

“嗯，我知道，畢竟你現在高三了，最在乎的是學習。”喻景若神色平靜，沒有絲毫不對勁。

程望星聽了這話，拿着筷子的手驟然僵住了，半天後才應了一聲，“是。”

兩人陷入了無言的沉默中，程望星收拾好碗筷，送喻景若下樓。

喻景若語氣平淡，“昨天事出有因，我才在這休息，不可能再有下次。”

捏緊的手放開，複而又緊緊攥着，程望星笑了笑，“我知道的。”

聽到她這麽說，喻景若好似放下心，微風拂過，面前的人有幾绺碎發亂了，喻景若擡起手想把那幾绺頭發別到她的耳後，将要碰到之際，手硬生生頓住了，轉而降至女孩的肩膀處，拍了拍她的肩，然後離開了。

程望星不可能感受不到那再明顯不過的停頓，她望着那人的背影，無比後悔剛才多問的那一句。

喻景若察覺到了自己對她的情愫，她後面會怎麽做，會遠離自己嗎？

程望星不知道，也不想去胡思亂想，可是能怎麽辦，她不知道自己對喻景若的情意還能藏多久，僅僅是一次的行差踏錯，便顯露了。

喻景若說她有男朋友，不管是真的還是假的，這很明顯是變相的拒絕。她稚嫩青澀的情意，還未說出口，便已被拒絕了。

心像是被撕開了一道口子，程望星站在原地，手腳發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