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反骨鴕鳥(六)
反骨鴕鳥(六)
在宴池的認知裏,她跟随武昭昭前去的那家按摩店應該在人類的地界,然而那些工作人員卻大多都是動物界的化型者。雖然已經化型,但他們的異能階梯都很低,基本處于不被同類獵殺将将自保的程度,如果遇到宴池這樣的,很可能一招內就會被殺死。然而,這種本就敏感的場所如果要開在人類界,面臨的将是更加嚴格的審核。她不明白這家店鋪為什麽會堂然皇之的出現在這裏,更不明白那些來享受服務的男人們究竟知不知道,面前那些身嬌體軟的女人,原本是叢林裏的一只老虎,或者山邊盤旋而過的一只飛鷹。
甚至宴池之前搭讪調笑的那個女孩兒,如果她沒有判斷失誤,應該也是人類和化型者的後代。
“我以前聽說過,你們會有一種特殊的方法,可以辨別自己的同類。”易遙好奇地看着她,試圖通過外表找到宴池與那個女孩兒的分別。“到底是什麽辦法?”
“一種氣味,抑或是某種氣質。”宴池解釋道。但她并沒有說明,這種本能是需要訓練的,就像一個化型者可以将自己掩藏為人類中的異能者,她們這種獨特的血脈也可以與其他狀态随時切換,只有經歷過特殊訓練的人才能激活身體中最初的本能,以在最快的時間裏分清哪些是自己的同類,哪些則不然。
“易遙,你是想把她的家底都問光嗎?”武昭昭出面打斷她。
“這個不能問嗎?”易遙轉着自己黑溜溜的眼珠,看着靈敏極了,“我異能很差的,又沒有別的意思,單純好奇。”
“很簡單的,認真去觀察。”宴池拍她一下,指着空中飛翔的鳥兒,“你看,你知道那只鳥是化型者還是一只普通的動物嗎?”
易遙搖頭,“這怎麽看出來?什麽程度才能看出來?”她求助試地看向武昭昭,“昭昭,你練完字訣是不是就能看出來?”
鶴字訣,動物界萬法歸一的修煉方式。易遙這個時候也不忘提點對方。
武昭昭臉色緩緩沉下來,易遙收住話頭,努力擠出一份笑容,“我……只是問問。”
“嗯。”武昭昭走在前邊,風吹動她的衣衫,在偌大的花園中就像一朵緩緩綻開的蓮花。
宴池笑得幸災樂禍,“你看看,拍馬屁拍馬蹄子上了吧。”她雖然明白內情,但目前只是個局外人,又忍不住想嘲弄一下易遙,于是抓緊時機換了個由頭。
易遙伸手在她後背狠狠拍了一下,“你給我閉嘴!!”
說完也氣呼呼離開。
隔了幾天,易遙那邊的人報告,說王叔有事外出,很可能幾天不會回來,管家留在他的宮殿內打理日常事務。于是武昭昭帶着易遙和宴池前往王叔的住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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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麽要用可能?”宴池不太理解,“你們的措辭都如此随意嗎?”
武昭昭笑了,“又不是人類,每一項都分得那麽清楚,條條款款繁瑣得很。王叔的決策總是這樣的,一會兒一個想法,而且——”她想了想說道,“我們大多都是這個樣子。”
據易遙的手下調查,那家按摩店之所以能夠開在人類的地界上,并非有什麽特殊通道,而是那片區域本就是人類與動物界的灰色地帶,不僅如此,他們還有兩家類似的分店,都開在相應區域。
這些是易遙和武昭昭沒有接觸過的。
“所以各位老板,我們此次前去是為了?”宴池表示理解,而後問出自己的疑問。
易遙也看向武昭昭。
原來她只負責調查和彙報,根本不知道武昭昭的計劃。
“把那位管家帶出來。”
“活的?”
武昭昭眯着眼,似乎在認真思考這個問題,她走了幾步又回頭,看着宴池說,“必要時,可以不是。”
“我們這樣會不會有些冒昧……”易遙跟在她後面,“你都不确定真相——”
“什麽真相?”武昭昭反駁道,“阿缇已經兇多吉少,你不知道嗎?”
“那你為什麽還要調查?”
“我要去看看那家店藏的究竟是何方神聖,事實證明,确實有很多貓膩。”武昭昭堅定地說,“先給她報仇,再找出真相。”
“人類就不會這樣,你父親知道了肯定會生氣的。”易遙不知該怎麽說,只想着法子勸她。
“是嗎?”武昭昭扭頭看着宴池。
宴池微笑,“……那倒也說不準。”
宴池也在此時明白自己為什麽能如此簡單地留在武昭昭身邊。她的能力不差,又沒有繼承王位的念頭,多一個宴池就多一件麻煩事兒,但她身邊缺個宴池這樣的打手——既游離在權利之外,又對人類的灰色地帶有所了解。
從某種方面來說,人類和動物界的上位者沒有什麽不同。他們遵循規則,但只遵循對自己有利的規則;他們可以随時跳出這些束縛,通過各種讨巧的手段達到自己的目的。
武昭昭對王位的拒絕,或許是對這種利益争奪的蔑視與失望?又或許,她本就是這些規則的一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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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達目的地時,王叔果然不在,只留些許護衛看家。管家跑出來,跑動的時候臉上的肉也跟着跳起來。
宴池站在武昭昭右邊,她穿着樸素,看着只是一個普通跟班。
易遙先出面,拿出阿缇的照片,“你有沒有見過這個人?”
管家精明的眼睛擠成一條橫線,連連搖頭,“易小姐,我不認識這個姑娘啊!”說完又吩咐收手下的小弟,“愣着幹什麽?趕快給二殿下和易遙小姐沏杯茶!”
宴池心想這動物界也這麽多繁文缛節。
“不必了。”武昭昭揮揮手,拿過阿缇的照片,一字一句說道,“我的侍女在不日前失蹤,前不久有消息回報,她最後見過的人是你。所以麻煩你和我們走一趟。”
“這這——”管家猶豫了一下,“殿下,我真的沒見過這個姑娘,我每天忙着工作,實在沒有精力外出。再說我好歹也是你王叔家的管家,你要帶走我,是不是也得和主人說一聲?”
“帶一條狗,也要和我王叔報告嗎?”武昭昭冷笑,“要不要我給他這個報告,讓我父親也把這件事看一看,批一批?”
“趙管家,我們沒那麽多時間喝茶聊天哦,只是帶你回去問些話,你不用這麽緊張。”易遙拍拍他的肩,“我們好歹也是王族,你怕什麽?怕她吃了你?”
武昭昭雖然是鶴王的子女,但明顯,很少有人認真将她視為繼承者之一。連王叔身邊的管家都對她抱着一絲惡意。或者說,是對武昭昭身邊的這些女孩兒。
管家果然收斂了剛才的伏低做小,龇着牙,露出幾分對易遙的不耐。“易小姐,這事兒你就不要拱火了吧?鬧到你父親那邊,兩邊可都不好看……”
“宴池。”武昭昭突然出聲。
宴池上前一步,将易遙逼退了一步。
易遙和管家中間隔着宴池,最後邊是武昭昭。
“不好意思——”宴池打斷他,“麻煩你和我們走一趟。”說罷直接上手拽住對方的衣領,打算拖走他。管家不斷掙紮,大聲吵嚷起來。宴池想也沒想,巴掌直接甩在他臉上,見他閉嘴了才收手。
易遙瞪大眼,不禁挺直脊背,摸了摸自己的臉。
三人正打算離開,旁邊的側門沖出來一個人。
宴池只記得那個人穿着一身黑色衣服,短發直立,跑動時身體形成一股凜然的氣旋。
“侄女兒侄女兒不要沖動!”一身灰色勁衣,紮着丸子頭的大漢走過來,試圖停止這場打鬧。
但黑衣人沖向的方向并非宴池,而是武昭昭。
宴池甩出藤枝纏住他的腿,而後狠狠拖動,男人的行動慢了一步。武昭昭擋住對方的攻擊,以拳頭對應,拳拳出風。
“昭昭!”易遙大聲喊起來,憤怒地看向王叔,“讓你的人停下來!”
回應她的是王叔莫測的表情。
宴池借助藤蔓的力飛到男人背後,匕首亮出,向下沖刺撲了個空。她又拽着對方直直向後退,對方亮出刀将藤蔓砍斷。兩人慌亂之中各向後跌了幾步。
男人還想再沖到武昭昭身邊,但宴池已經看出他的意圖,于是半步不讓,步步緊逼,直到他将她的手腕握住想要一個過肩摔——宴池反扣,緊緊捏住對方的手腕,咬牙默念字訣,一股奇異的力量自周圍産生。
男人動彈不得,有一瞬間,他甚至懷疑自己無法掌控自己的身體。大概幾秒的暫停後,宴池将他狠狠甩到地上。
他掙紮着起身,變成黃色老虎猛撲過去,碩大的身影與宴池單薄的身體形成鮮明對比。宴池騰空而起,身後原族的圖騰若隐若現,黑色翅膀出現又頃刻消失——
在那巨大的力量中,匕首自上而下,直接刺破了對方的喉嚨。
宴池收勢,匕首跟随臂膀自然垂落。
“你你你——你怎麽能殺了我的人!”王叔急得跳腳,男人的血緩緩流淌滲入地板。
宴池重新站回到武昭昭身邊,匕首的鮮血也默默滴落。她看着對方,眼中的肅殺還未完全退散,她的語氣平淡,有份近似冷淡的冷酷,“刺殺殿下未遂,本就該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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