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主家的小夫郎

第16章

第16章

九月初八這日子，是柳家根據兩人生辰八字算好的吉日。這一日，宜嫁娶會友，嫁娶必有親朋上門，如此倒是應了那黃歷。

再說算出的吉時，更是正好，這日吉時是酉亥兩時。

他們白沙縣祖輩傳下的規矩，家裏正夫郎或者媳婦過門拜堂，要在日落黃昏時。

九月初，天氣已經入秋，日落之時差不多是酉時正，此時正好拜堂，而酉時，差不多是新人歇下的日子，洞房花燭之時還是大吉之時，柳家哪有不歡喜的。

在兩人看了八字之後，柳家便對陳初陽這個未過門的夫郎，滿意的不得了。

今日陳家有喜事，陳繼安去請的人其實不多，但他們陳家親戚不多，好歹在梅家村住了幾十年了，他們爺奶還有雙親還在的時候，也是趕了不少禮出去的，因此初八這日，好些他們沒有請的人家也上門喝喜酒了。

客人比預料的多了些，陳繼安還趕緊的去買了些米肉回來，他一直忙前忙後，陳大兩口子卻只當自己是客人一般，只管鑽到人堆裏吃喝胡侃，其餘事情一概不管。

前日，陳繼安就請了梅家兩個夫郎，幫着打理弟弟出嫁時候的事宜，他一個大男人，有太多不懂還有不方便的地方，有兩個弟弟親近的夫郎在要方便不少。

看見硬湊到梅家幾兄弟旁邊喝酒的大哥，陳繼安是一點都不想搭理，但他也沒有說什麽，這是弟弟大喜的日子，他們兩口子只要不鬧事，愛幹嘛就幹嘛吧。

屋外的熱鬧和陳初陽是全沒有關系的，他如今正在屋子裏被人打扮着。眼下，他已經換上了柳家送來的喜服，只頭發還未梳好，梅家的大夫郎正在給他梳頭。

和姑娘家出嫁時候不同，姑娘家出嫁要挽發，做姑娘時的長辮子都要盤起來了，而新夫郎不論婚前怎麽梳頭，到了新婚這日都要紮上半馬尾。

半馬尾還要綁上紅色的發帶，若是家裏有條件的，發帶的樣式便有的講究了。除卻這個，頭上還能插上一些飾品，飾品多是簪子，簪子樣式和發帶一樣，只看新人家裏條件和新人喜好。

梅家兩個夫郎，一個給人梳頭，一個給人上妝。

原本兩人以為梳頭是最簡單的活兒，可等到顧南風給陳初陽的上妝的時候才發現，他這活兒才最簡單。

“初陽眉色眉形都好看得很，倒是不必描了，免得畫蛇添足，還有這胭脂好像也不用。往日裏，初陽面色倒是還有兩分蒼白，今日倒是瑩潤白皙，無需再弄什麽點綴，我看只需要擦點口脂就行了。”口脂無需上的太早，顧南風起身坐到了一邊，他停手之後，跟着他來的小姑子，也連着誇了陳初陽好幾句。

梅小妹被是被家裏所有人寵大的，自小便有些憨氣，十六七的大姑娘了，卻是仍有幾分孩子氣。“初陽真好看，我想親一口。”

梅小妹這話一說，惹得邊上的兩人哈哈笑了起來，還一個勁兒往陳初陽臉上瞅。陳初陽被笑得有些不好意思，忍不住的摸了摸自己的臉，眼神裏還有好奇，他覺得小妹眼睛有些問題，明明是她更好看的。

他沒有好衣服好鞋，頭發也是布條綁着就好，小妹才好看呢，她一年四季的衣服都漂亮，特別冬天的衣服，還有好看的毛毛，他做夢都想穿那樣的衣服，又漂亮又暖和。

陳初陽滿心的羨慕說不出來，只帶着無比認真的語氣小聲道：“小妹才好看。”

這世上沒有人不愛聽好聽話，且梅小妹長得确實不錯，她聽着誇獎便樂了，一點沒有大姑娘的害羞，還很是認同的跟着點頭。

她兩個嫂子見她如此，便開始逗她，這房間裏瞬時便有一連串的歡聲笑語傳出，惹得外頭恰好聽見的人，連連往裏面看了好幾眼。

先前，陳初陽收了梅家兩個夫郎給他準備的配飾，今日都拿出來戴上了。陳初陽膚色偏白，戴上銀飾之後，人和飾品相得益彰，誰也搶不了誰的風頭。

陳初陽的頭發用紅色的發帶綁了馬尾，發根插上了銀簪，耀眼的紅色和亮閃閃的銀白在烏黑的發間閃耀，陳初陽看着鏡子裏的自己，好一會兒才回過神。

陳初陽妝發扮好之後，差不多是午時了，他二哥就讓人給他端了一碗他最喜歡吃的菌子面進來，還在碗底給他卧了兩個荷包蛋，今日要折騰一整日，在家的時候得要吃飽肚子才有精神應付。

陳初陽吃面的時候，梅家的人也要出去吃飯了，陳繼安便進來同弟弟說了些話。

“初陽，你過門之後，萬萬不可去提那五十兩聘銀的事，柳家若是信守承諾自然會給，他們若是不認，你提了也不會給，這事兒就這麽算了吧。”陳繼安已經同梅家人打聽過了，那柳群峰除了同別人訂過親，其他還是很好的，梅家哥哥們都是同他家佃戶長工打聽的，應該不會有錯。

兩兄弟都覺得，只要柳群峰人好就行，其他什麽都不重要。

陳初陽自然知道他二哥心中所想，點頭應了。他二哥說的沒錯。

只是，他雖沒有念過書，也知道君子一諾千金，若是連成親時候的承諾都不兌現，那這樣的人家品行怕也堪憂。

“哎。”忍不住的開始憂慮，陳初陽想着，這世上果真是沒有圓滿的事情，總歸有利有弊。

陳繼安要招呼客人，不能待太久，他出門之後便開始忙碌了起來，再沒有空進去同陳初陽說話。

時間眨眼的就快要申時了，陳初陽以往在地裏幹活兒的時候，只覺得這時間過得好慢，頭頂的太陽怎麽也不肯移位置，可今日眨眼時間就幾個時辰過去了，他馬上就要坐上柳家接親的花轎出門了。

這門親事，陳初陽是滿意的，從定親開始便是高高興興的，可真要出門了，陳初陽眼睛裏卻有了淚意。

新人出嫁不興笑着出門子，都是要哭的，陳初陽掉了眼淚，梅家兩個夫郎和柳家來的喜婆，倒也沒有攔着，只是陳初陽臨出門的時候，魏大美卻跑進了房間，硬說他是陳初陽的長嫂，陳初陽的蓋頭該由她來蓋上去。

魏大美的話也不算有錯，陳初陽親娘不在了，這活兒按照規矩，也确實是該魏大美來做。

陳初陽不太願意魏大美來做這件事，他希望他的蓋頭是他二哥或者顧南風，可魏大美已經來了，今日這大好的日子，若是鬧起來可就不好了。

不情不願的将蓋頭交給了魏大美，眼前突然暗下來的時候，耳邊也傳來了魏大美的話。

“初陽啊，到了婆家得要孝順公婆，照顧相公，好生聽人家的話才能過好日子，可不能像在娘家一樣由着小性子胡來啊。”

魏大美裝模作樣的說了些‘當娘的’慣常說的話，陳初陽一點沒吭聲，他在她手下讨生活的時候，哪裏敢有自己的小性子啊，魏大美就是胡說八道！

被人無視魏大美也不生氣，臉上繼續帶着笑，還直接蹲到了陳初陽的面前。

感覺魏大美的雙手在自己眼角雙頰擦擦抹抹的時候，陳初陽下意識的躲避，魏大美還帶着些訓斥語氣讓他別亂動！“把眼淚擦擦幹淨，可不能把臉給哭花了。”

“......”雖不知道魏大美今日怎麽突然好心，陳初陽卻也知道，這臉确實是不能花了，因此不在躲避，任由魏大美在他臉上擦了好幾下。

出門時辰是算好的，不能耽擱，不然拜堂時間也要耽擱了。

陳繼安早就在門口等着，陳初陽被梅家的兩個夫郎牽着到了門口，扶着他趴到了他二哥的背上之後，等到雙腳一離地，陳初陽眼淚便又流出來了，啪塔啪塔不停往下掉，只房門到院門那點兒路，便把他二哥後領都給打濕了一大塊。

柳家的接親隊伍已經在院門口等着了，令人沒想到的是，柳群峰竟然也來了。

一雙陌生的大手将他從二哥背上接住，還直接将他抱住的時候，陳初陽便知道這個人就是柳群峰了，否則沒人會這麽碰他。

身子安穩的到了轎子裏之時，他身體也不由之主的緊張了起來，連雙手都拽起了拳頭也沒發覺，陳初陽先前沒想到那人會來接他的。

那人不是心裏有人嗎，他家條件又不好，想來這親事應該是父母安排，也不知道他願不願意，可他還是來了。一想到這個，陳初陽便覺得胸口跳的厲害，他大口呼吸着，想讓自己平靜一下，可心口卻有些隐隐作痛。

“痛？”胸口隐隐的疼痛讓陳初陽想到了前日的事，魏大美踢出去的梨子，正好的撞在了他的胸口。

先前胸口升起的那股莫名又陌生的情緒，一下子就被實實在在的疼痛覆蓋，陳初陽原本緊張的身體也慢慢放松了下來，沒再去想親自來接他的人。

梅家村和柳家村之間雖有好幾座山頭，好在兩村之間有寬敞的大路，足夠一兩馬車通行，喜轎在路上也不會太過颠簸，陳初陽坐在晃晃悠悠的轎子裏面，就連思緒也開始晃動。

腦子裏的畫面太多也太亂，陳初陽自己都理不清楚，在他不知第幾次想要偷偷看看前面的人之時，柳家村竟然就到了。

想到往日便是去十裏之外的鎮上，也要走上許久，今日卻是眨眼之間就到了更遠些的柳家村，他胸口又砰砰跳了起來。

那雙大手再次握住他的時候，陳初陽又開始緊張了起來。柳家到了，他馬上就要進柳家門了，至多一刻鐘左右，他就是這個人的夫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