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雨不滅豔紅城

第1章 章

第 1 章

（一）

在皇宮穹頂，一位身着華服，頭戴王冠的英俊男子，一只手在接着什麽。很快，秋雨便落下了，下得很急.很急，是從未有過的急促，雨滴打在男子英俊的眉眼上，打在華貴的禮服上，打在王冠上，将王冠打落在地.男子的頭發順勢散開，披散在肩。

雨滴一滴一滴地砸向他，似是在嘲笑他的無能

男子閉着眼，盡力不去回想什麽，但記憶依舊如潮水般沖入他的腦海.

白梓，作為西華的一國之主，天之驕子，在年幼時期，縱使受到父皇的冷落，其他兄弟姐妹的爾虞我詐，也從未放棄過修煉，放棄希望，最終他獲得了西華守護神阿爾塔維斯的青睐，但他選擇了拒絕成為守護神，襲承阿爾塔維斯之名。他選擇了世俗，以世俗之力，守佑西華，但就這樣一個賢明的，盡心盡力為國家黎民的君主，最終落得奸人陷害，修為盡廢，父兄相殘，國破家亡的地步。

吳忠來到了皇宮穹頂.看見了白樣，向他彎下了腰：“陛下，白裕關已被東榮攻破，預計還有一個時辰便能打入皇宮，将士們已經堅持不住了，老臣在此請陛下開恩。”白樣轉過身，看向這位年已過半百的老臣。正是這位老臣，看着自己長大成人，白梓苦笑一聲，緊接着放聲大笑，笑聲中包含了太多辛酸與苦楚，還有那被背叛了的苦痛。

“右丞相，你作為西華的丞相，一直以來，為西華殚精竭慮，鞠躬盡瘁，相信你，組織所有官員，将士反衆多百姓，安全撤離西華吧。”吳丞相聽後，雙膝下跪，對着白棒拜了下去：“多謝陛下開恩，老臣定當銘記終生。”說罷，便退了下去。

“吳忠，呵，吳忠，你可當真有一個好名字啊。”白梓漸漸地走向皇宮宮頂的圍欄處，靜靜地看着，看着吳忠向将士下達的一個又一個命令，百姓一家接一家地離開，神情冷漠，沒說一句話。不到半個時辰整個西華都城便只剩了白梓一人。

吳忠，我不求你忠于我，忠于西華，我只求你忠于百姓.願這一生皆保百姓之平安。

一個時辰不到，東榮的軍隊便打到西華都城了。吳忠最終還是欺騙了西華的君主，亦或者說，吳忠，從未忠于西華。

已經超過了太多界限了，白梓仰頭，任由雨水打在臉上，神明幹預世俗，強攻強奪西華國運，修改東榮國運，西華與東榮交戰至今，已無國運可以抗衡東榮了。

一位身着白衣的貌美青年，打着一把白色的油紙傘，為白梓遮住了雨，白樣走向了最高處，他雙手壓着桂杆，看向西華都城的城牆，吳忠帶走了所有将士後，東榮的軍隊輕而易舉地攻破了西華都城的城門。也對，沒有一人守護的城門，到底有多難攻破？東榮的軍隊進了都城，便開始了掃蕩與破壞。白梓苦笑，神啊，為什麽會幫這種人？混亂之中，不知誰放了一把火，也不知是什麽東西點着了，紅色的火舌竄上了一間又一間的房屋，奇怪的是，秋雨根本撲不滅，消不弱這火，反倒愈燒愈旺，越燒越烈，順着房屋，很快蔓延到皇宮底下。

青年見白樣走開，卻并未跟上，只是看着城內，那焰紅色的火，眼眸之中，寫盡冷漠。

“阿爾塔維斯，這就是你所希望看到的嗎？你身為西華的保護神，卻讓他神将西華逼到這生靈塗炭的下場！”白樣猛地轉身，向前踏一步，一拳打向青年。但青年僅僅只是一揮手，白梓就向後跌倒，跌坐在欄杆前。“呵，我真是看錯你了。你是把整個起明大陸當作你的玩物，想玩就玩.想毀就毀.就連我也一樣啊。”青年撐着傘，站在雨中沒有動。

“也對，神沒有心。”

白梓掙紮着站起身，雙手撐着欄杆，看向皇宮的下方，東榮已經攻到皇宮了，白梓想起了他的過往，終是失去了希望。

“阿爾塔維斯，你贏了。”白梓笑了，笑得是那麽不甘與苦澀，他從未想過，西華的保護神會如此做，他喃喃自語：“自此以後，起明再無西華。”

願永生不為土國君，永生不做亡國奴。

西華在，吾既在，西華亡，吾既亡。

白梓身子向後一仰，便從皇宮穹頂墜落。

青年冷漠地看着白梓翻了下去，內心毫無波瀾。白梓，這個不可一世的王，終于是落下了淚，一顆血紅色的淚珠順着風的方向滑落，白梓第一次品嘗到，一種名為悔的滋味，他悔，他恨，他悔恨自己，悔恨時光，倘若時間能夠逆流，那便就接受神的傳承吧，成為西華的守護神，守護着西華，守護着百姓黎民，又何嘗不是一種好的選擇呢？又怎會流落到山河破碎，國破家亡之地步呢？

遠看燈火闌珊熱鬧無比問山河，

近觀風雨蕭瑟冷清徹骨無人說。

青年就這麽看着白梓就那般墜落，神情漠然，仿佛世間沒有任何與其相關的東西，一道黑影從青年身後沖向那墜落穹頂的王裔，與他相擁。

“值得嗎？我的血親，阿爾塔維斯？”白衣青年道。黑衣青年飛了上來，懷中抱着王之末裔，“你過分了，阿爾塔修斯。”

“他已經死了，連同他的國家與他的心。”白衣青年看着黑衣青年抱着白梓離去，忽然說。

白衣青年停下了腳步，他緩緩從眉心處取出一個瑩藍色的晶體，将其按入白梓的胸口中。

“你瘋了，阿爾塔堆斯。”白衣青年皺了皺眉頭，黑衣青年沒有說話。

“愛上凡人，永不為神，這個代價，你能承受得起嗎？”

黑衣青年終于開口了：“沒有國家的守護神，又是什麽呢？”

白衣青年呆住了，轉而又嘆了一口氣。

“兄長反觀你，先是背叛西華，又為了東榮所謂的榮耀，不惜幹預世俗，你又算什麽守護神呢？”

白衣青年輕輕搖了搖頭，“他救了你，世俗幹欲了神跡，所以他允許了。就算不是東榮，也有北狄的安裏德維斯和南蠻的安裏德修斯。”

黑衣青年沒有回話，白衣青年揮了揮衣袖，火焰漸漸地被秋雨澆滅，“我所能做的，只有這些了。”

黑衣青年抱着白梓，等走到門口時，他扭頭看向白衣青年，“為何衪說什麽，既為什麽，我們，也曾是人。”

說罷，黑衣青年便離開了，再也沒理會白衣青年。正如白梓所言，起明自此，再無西華。

（二）

“阿爾塔維斯？”白梓撐着身子坐起，看向四周，是間茅草屋，陳設簡陋，也對，西華早已被東榮滅國，目前占據領土最大的便就是東榮了，自己也不過是一位亡國之君罷了。白梓看了看自己的手，心念一動，體內有真氣稍稍流轉。可我為什麽活着，甚至連修為也回來了些許，是神在憐憫我嗎，但我，不需要神的憐憫。

“你醒了。”阿爾塔維斯端着一碗藥過來，藥像是剛熬好的，還冒着白色的熱氣。“你來幹什麽？”白梓緊緊地攥着薄被，強忍着那一顆充斥着對神的恨意的心。“你該吃藥了。”阿爾塔維斯坐到白梓身旁，白梓不着痕跡地向後退了退，阿爾塔維斯的眼神暗了暗，但依舊照常拿起湯匙，輕輕地吹了吹，然後送到白梓口邊，白梓一把打翻了阿爾塔維斯手中的湯匙，湯匙掉落在地，發出清脆的聲響。阿爾塔維斯另一只扶着碗的手，也因為白梓的動作而灑了些許為出來，燙江了阿爾塔維斯的手。“這樣你滿意了，西華的保護神，可沒了國家的守護神，又該叫什麽呢？”白梓冷笑一聲道，阿爾塔維斯默默地拾起湯匙，将藥輕輕地放在床旁的小櫃子上，輕聲說：“你剛醒來，還很虛弱。”“呵。”白梓冷笑。

“我叫謝羽，字輕舒，我是一個失去國家的守護神，也是被國家抛棄的一個人，我走了，記得喝藥。”阿爾塔堆斯，也就是謝羽離開了，走時，輕輕地将門帶上。白梓愣住，看了一眼子上的藥，沉默了一會，放松了攥着被子的手，猛地抓起櫃子上的藥，不顧藥的溫度，大口大口喝下去，淚水從他的臉頰滑過，落在被子上，留下了一個深色的痕跡，自梓向來不怕苦，不懼吃藥，但如今他覺得這碗藥，又辣又苦，又辛又酸，難以下咽，最後，白梓還是忍不住地吐了出來。

“你，不後悔嗎，已經3年了。”阿爾塔修斯冷冷地說

“已經3年了嗎？也對，已經3年了，難道你還不明白嗎？”謝羽輕聲說。

“還有最後三個月，謝輕舒，現在放棄還來得及。”

謝羽輕輕地搖了搖頭。

“謝羽，你到底想做什麽？”阿爾塔維斯怒了，這個與他一同成長的弟弟，他終究是看不懂了。

“山有木兮木有枝，這樣也很好。”謝羽看向阿爾塔修斯，“我們日後，還是不要再見了，衪會生氣。”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悅君兮君不知。阿爾塔修斯終于還是放下了，“安裏德維斯快要撐不住了，安裏德修斯是你們唯一的機會。”

謝羽朝茅草屋走去，聽到阿爾塔修斯的話後，腳步一頓，朝阿爾塔修斯點了點頭，便徹底不理睬阿爾塔修斯了。

兩個月後，白梓揉了揉手腕，修為重新回到巅峰。神不語，神不公，那神存在的意義又為什麽呢？既然神不公，那便打破這份不公，這被神囚困世俗的枷鎖。

“咳，咳……咳……”謝羽坐在屋內的床上，自從白梓修為一點點恢複後，謝羽的身體越來越差，行将就木，似乎随時與世界辭別，神也會生病嗎？白梓心中暗想，不會，神從不會生病，但他曾照顧了我3年，感激與恨意交織，白梓有些迷茫，但作為西華的保護神，自西華滅國後，他便也算是自己的子民，我不能不顧自己的子民，白梓自我催眠。

白梓像往常一樣，在矛盾的心态中熬好了藥，又找出一堆有的沒的理由去解釋，白梓推開門，将藥放到櫃子上，謝羽剛碰到碗，便被燙了一下，“嘶……”白樣沒有回頭，無論他怎麽解釋，他始終忘不了國破家亡的那一天，那是一種失去家國，失去一切的恨，謝羽苦笑一聲，将藥倒入身旁的一株盆栽裏，他的病，并不是用這種俗物所能醫治的。

紅豆生南國，春來發幾枝。願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謝羽手中撚着一枝紅豆的枝丫，那是他托阿爾塔修斯帶來的，他終歸是沒有撐過3個月，他終是沒有等來他的希望，即便等到那時，他也還不會那樣做，因為曾經的謝羽，也只是一個善良的、一無是處的君主，舊西華的君主。

西華被滅國，北狄在與東榮的戰争中被打得節節敗退，安裏德修斯并未承阿爾塔修斯的願，南蠻被吞并，這僅僅過了短短的3年，似乎東榮一統起明并非是白日做夢，但這其中的代價，是多少百姓的傷亡，多少家庭的破滅，将軍久戰死，壯士不曾歸。如今，東榮的國運僅僅依靠掠奪而來的國運緩緩支撐，東榮的國君，是個暴君，亦是個昏君，但就這樣的東榮，卻有着保護神的庇佑，但正因此，國內的紛争遠遠大于北狄所帶來的威脅，這是最好的機會，亦是最後的機會。

“你不去看看他最後一面嗎？”阿爾塔修斯依舊是那天的素衣，但白梓卻再也不會認錯。

“你是誰？”白梓質問。

“我叫謝衡，字輕穩，是謝羽的……兄長。”阿爾塔修斯出口有些踟蹰，但還是說了，這可能是他最接近謝羽的一次，一個口是心非，卻又無處不為他人着想的孩子，“你不去看看嗎？那是你們最後一次見面了。”阿爾塔修斯與阿爾塔維斯，都是固執的保護神，也同時是一個固執的人。

“他怎麽了，謝羽他怎麽了？”白梓愣住了，連他自己都沒發現他的聲音有些顫抖。

“去吧，看看他最後一面吧，看完後我便将所有的故事告予你。”阿爾塔修斯走在前面，白梓跟在阿爾塔修斯的後面，縱使道路荊棘密布，但白梓依舊緊緊跟着阿爾塔修斯，一言不發。不知走了多遠，又不知走了多久，白梓撥開樹葉，看見了一棵巨大的榕樹，樹葉茂密，鳥語花香。白梓向前走去，看見了一個人安詳地躺在棺材裏，周圍擺着許多紅豆枝丫，阿爾塔修斯交給白梓一些種子，“紅豆生南國，春來發幾枝。願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白梓接上了阿爾塔修斯的話，淚水不由得從臉頰處滑過，白梓不理解自己為什麽會哭，但卻無法控制。

“還記得這裏嗎”阿爾塔修斯問。

“從未忘記。”白梓看着這棵榕樹,他與謝羽的故事從此開始，但卻又從這結束。

“他說他要我把他葬于此，我不知道這對于他的意義，我只知道，小羽的命運從這改變，世俗幹預了神跡，神因此下達了懲罰。”阿爾塔修斯邊說邊看向白梓，白梓頓時覺得有什麽東西在耳旁，在腦海，在胸口，在心中，“碰”的一聲炸了，四肢發軟，癱坐在地，淚水再也不受控制奔湧而出，原來一切的一切，一切的源頭，都是他啊，他害了西華，他害了自己，他更害了謝羽，他醒來了，失去了國，失去了家，失去了摯友，他失去了一切，而這一切都是因為他，恨意消失不見，化為了一種名為愧的情，充斥着他的全身，但他無力回天。

“走吧，他見了你來看他，他一定會很開心，但他絕不會看你這樣，你還有未完成之事，神明已強行借我幹欲世俗，我們都是棄子。”阿爾塔修斯看着謝羽說。

白梓站了起來，看着那棵巨大的榕樹，默默地将種子種在謝羽旁邊。

他意識到了，他放不下。

（三）

西華的夏天好像就一個樣子，炎熱而幹燥，今日同往常一樣，似乎還高了幾度。

白梓很喜歡這個地方，因為這裏有一株巨大的榕樹，周圍開滿鮮花，溪水傍樹而走，樹影之下風陣陣拂過，很是清涼，唯一美中不足的是，這裏時常有權貴的公子王孫嬉戲，他們帶着彈弓，以及各種白梓所沒有見過的新奇玩意，用來打鳥，白梓反感他們，他融不進去，也不想融進去。

這裏，離着西華都城隔了兩個州，相較于白梓其他的兄弟姐妹，他隔着皇宮十分遙遠，似是有什麽重大節日，白梓才得以能回到皇宮見到父皇一面。他的母親因他難産而死，且他的母親在後宮也不過僅是一個小角色，他與他父皇見面的次數屈指可數，但白梓挺高興的，皇宮中的爾虞我詐，狼狽為奸，白梓身在遠方，又最為不受寵，很難與他相關。不過，也沒什麽人去找他的麻煩，畢竟再怎麽不受寵，也象征着皇家的顏面。

今日同往常一樣，白梓坐在樹蔭下，看着有關于修煉的書，沒有人教他，那他便只能自學，所幸他天賦還說得過去，雖與皇宮內的兄弟姐妹相差很大，但也到不了給皇家丢臉的地步。

天氣一熱，就很容易莫名地煩躁，不知怎麽，今日的天氣着實有些熱，比往常的夏天要熱太多太多了。公子王孫射了好幾次鳥，都沒打中，反倒惹得鳥叽叽喳喳亂叫，撲騰着翅膀便飛走了。幾次打鳥不中，再加上燥熱的天氣，公子王孫便更加煩躁了，他們叽叽喳喳地吵着，吵得白梓有些心煩，連覺得榕樹下吹來的風都是熱的。許久，白梓終于是被那些公子王孫吵得連書都看不下去了，他站了起來，看向那些公子王孫，在一群錦絲做成的衣裳裏出現了一抹灰色的麻衣，似乎在挨着打。白梓皺了皺眉頭，天高皇帝遠，這些公子王孫越發的張狂。白梓與那些公子王孫打了起來，雖說他們人勢衆多，但白梓總是要以這些不學無術的人要強上些許，白梓雖說挂了彩，但好在趕跑了那些纨绔子弟，他回頭看向了那位灰衣少年，身上，臉上，全都是傷唯有一雙黑色的大眼睛布靈布靈地看着他。

“你叫什麽？”白梓蹲下身子，輕聲問。

“塔……修。”少年還未說完，便暈了過去。

“吳先生。”白梓跪坐在吳忠面前，一雙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吳忠。

吳忠也同樣看着白梓，最後還是嘆了一口氣，“罷了，罷了。”

白梓依舊沒有起身，待到吳忠向他擺了擺手，他才肯起身，離開。

“白梓，下個月，你便回宮吧。”

白梓聽到後，朝吳忠一拜，便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吳忠手裏捏着一封信，待白梓走後，用燭火點燃了它，嘆了一口氣，走到門口，擡頭看天，世道，終是要變了嗎？

時光飛逝，白駒過隙，眨眼間，白梓已經來宮中兩年了，其間，他終于見到了兄弟之間的互相殘殺，後宮內的爾虞我詐，皇帝只有一個人，也只有一個人能做皇帝，又有誰不想摸一摸，坐一坐那龍椅呢？

今日，正值秋獵，白梓已經失去了三個兄長，兩個姊姊，最後只剩下了白梓與他的兩個兄長，太子白林和三皇子白杜，皇帝年事已高，也該退位讓賢了。白梓沒有那種念想，他心不在此，但礙于他有皇室的血統，他便站在這裏，便就成他們的眼中釘，肉中刺。

皇帝今日興致不是很高，白梓知道，等到秋獵結束後，他就該退位了。這是太子與三皇子僅剩的機會，也是白梓唯一的機會.

戰鬥的號角悄然吹響，白梓微微落後于太子，卻在三皇子之前，白樣知道，他們是一路之丘，也離開了。白梓佯裝是馬兒受驚，跌落在地，然後滾入一旁的草叢中，消失不見，這點傷，對于一位修煉者是微不足道的，白梓知道，所以他一入宮，便順了各種陰謀詭計，然後歸于命好，讓衆對手以為他僅僅是一個不能修原的廢物，他也因此才能夠活那麽久，但最後時刻，已經無人在意他的身份了，只要他有機會，哪怕僅只是萬分之一，也要不計代價去抹除。

白梓暫且是離開了太子與三皇子，但他們之間的戰鬥結束後，便就到了自己，但這是唯一一次可以離開身宮的機會，哪怕違背了吳丞相的意願。

白梓來到了懸崖邊，這裏，便就是圍獵場的邊界。白梓似是看到了什麽，用輕功躲到了樹上，太子與三皇子起了争執，在懸崖邊上，确實是一個動手的風水寶地，此地懸崖夠高夠陡，即便是修煉者，除非修煉到最高層次，方可有機會逃脫，修煉，不過是肉體凡胎的錘煉，終歸是到不了禦空飛行的地步，畢竟，物理不可違背，這是世界的意志。

顯而易見，三皇子之前明顯是藏了拙，但太子同樣，他們互不信任，但終歸是太子更勝一籌，三皇子最後被太子逼得失足跌落懸崖，太子哈哈大笑，皇位只能由一人承擔，而那人必須是他。

世态炎涼，現實殘酷，太子如今能走到這個位子，手上冤魂無數，西華，自上代起，再也沒有了賢明之君，有的只有昏君，暴君。

太子回頭，看見了一位灰衣少年，少年生得十分俊俏，有着一雙幹淨清澈的黑色眸瞳，但神情淡然，似是誰也入不了他的眼，誰也無法染指，太子驚恐，轉而努了，今日他所行之事，又豈能外傳？太子提劍便刺向少年，忽然被另一柄劍攔住，是白梓，太子驚恐地發現，他的武藝，根本無法與白梓相提并論，他落後于白梓，落後于這個根本沒有正統學習過修煉的小雜種。

太子終于發現，白梓隐瞞了他們，隐瞞了所有人，他的實力與天賦，是所有人之中最高的，他深知無法贏過白梓，也無法将此事徹底處理幹淨，心一橫，便巧妙地側身躲過白梓的劍，拉着灰衣少年便向懸崖跳去，太子手中有劍，可以暫時挂于懸崖之上，但少年沒有，想法美好，現實殘酷，白梓拉住了少年。太子一笑，意料之外，情理之中，他剛想向上爬，忽然感到被一個人抓住了腿，他低頭看去，正是之前被他逼下懸崖的三皇子白杜，白杜想法與白林相同，但惜得不知白梓之實力，狠命将白林一拉，白林向下猛地一蹬，在上面的灰衣少年快要被白梓拉了上來，灰衣少年向下看去，白林手上的石頭松了，白杜腳上打了滑，他們一同向懸崖下墜去。

皇帝還是沒有撐過這場秋獵，也不知是太子一黨下了毒，還是三皇子一黨下了毒，但餘下的，唯一能登上皇位的，只有白梓。

夜晚，灰衣少年找上了白梓，白梓知道灰衣少年是誰，灰衣少年也知道白樣知道他是誰，他們都沒提這事，現如今，是與不是，也便沒有這麽重要了。

白梓知道，除了自己，還有皇後腹中的一個孩子，但不管是男是女，白梓都下定了決心。

朝內紛争，權力卻絕不能更疊，因為這是百姓的土地，同樣，百姓黎民也須一位明君，自梓知道，作為當下唯一的繼承者，他必須承擔起這個責任，因為他姓白，是西華的皇室。

所以他拒絕了少年，他也不負衆望，做到了他所承諾的一切。

（四）

東榮現已統一了起明，但不滿之聲愈發激烈，其中猶以北狄為重，壓抑着，壓抑着，最後的國運終是被揮索而空。蒼天已死，枭雄豈能放過這次絕佳的機會，反叛的機會，反叛的旗幟瞬間立于整個東榮，其中也有白梓的身影。但白梓說過，也會做到，他早厭倦了，也正是時候了。齊于和，前北秋的君主，親自上門拜見白梓，白梓以一場交易，做了齊子和的客卿，出謀劃策。

來年春，不知是否在刻意的引導下，榕樹依舊立于那裏沒有受到戰火的洗禮，東榮已滅，一個名為“和”的王朝成功建立，起明的鬥争也終是收了尾。

白梓看向面前的執棋者，他手上的白棋落下，大局已定，勝負已分。棋盤上的黑子化為齑粉，連同着執棋者手上的黑棋，随風而散。

“你贏了。”執棋者淡淡地說。

白梓笑了，他等這天已經許久了。

“我願起明自此，神權永不幹欲世俗。”執棋者不惱，衪揮了揮衣袖，棋盤消散。

“你想好了嗎？”

“不論代價。”

榕樹下，鳥語花香又是一個夏天，齊于和執着傘，看看面前的墓碑，這是白梓與謝羽的墓，但齊于和知道，墓裏只有謝羽。白梓與神的賭局，以白梓的勝利為終，但白梓卻永遠留在了那裏，填守着神界與凡間的缺口

齊于和留下一只紅豆的枝丫，然後便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