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章
第 2 章
無論馬路上的車是多是少，城市的路面在下過雪之後都會變得特別肮髒，像是一條泥濘的土路。他不由自主地想到他扶起瑩藍時，校園那條鋪着冰上面覆蓋着一層薄薄積雪的路面。
在城市的馬路是不太可能出現那種情況的，因為每次下過雪之後，就會有人勤快地去清掃積雪，實在掃不過來便往上面撒大量的除雪劑，那樣結着冰又覆着雪的路面很容易發生交通事故。
瑩藍和程延白兩個的戀情一直很穩定，他待她始終認真專一，這正是瑩藍想要的一種穩定，雖然很多人不明白那樣優秀的瑩藍為何會選擇普普通通的程延白。
他們在各自有了工作之後就選擇結婚，但這段婚姻卻遭到了瑩藍父母的竭力反對，他們反對自己的“掌上明珠”嫁給其貌不揚的程延白。
但瑩藍還是堅持着，她對他說，沒關系，只要他在事業上取得一番成績，她的父母會順理成章地接受他。
瑩藍的這句話是對他們感情的堅定也成為他奮鬥的不竭動力。在他們婚宴的那天，瑩藍的父母選擇缺席來抗議這段他們并不支持的婚姻。不光如此，他們不再給予他倆任何經濟上的援助。
兩個從零開始的年輕人，在城市拼搏是很辛苦的，他們省吃儉用湊足了在這座城市偏僻地方一套房子的首付，每個月要還一定數額的貸款，生活的壓力很重。
可城市中有很多像他們一樣倍感壓力的人，所以他倆也不好意思開口向別人抱怨自己的處境。
程延白開車回家選擇的這條路會路過瑩藍工作的地方。和他一年四季的忙碌不同，瑩藍所從事的工作夏季活兒比較多一些。
她夏天工作需要加班到很晚，即使在夏天天長，瑩藍回家時城市裏早已是燈火通明了。但在冬季，她卻可以按時按點回去。當他開車路過瑩藍公司時，那裏已是漆黑一片。
他視線的偏移讓他分了心，當他把目光重新投向前方的時候，他發現前面突然竄出一個人影來，他迅速反應緊急剎車，可這一切還是太晚了，那個女子已撞在了車身上，他明顯感覺到一股巨大的沖力。
突如其來的事故讓程延白心慌不已，他匆匆下車去查看情況。雪仍然在下着，路面滿是泥水，但他現在顧不上什麽了。
他跑到被撞倒的那個女子前面，奇怪的是，在如此寒冷的冬季，她卻穿着夏天單薄的長裙，裙子幹幹淨淨的，她淩亂的長發覆蓋住了她的面孔，使他看不清她的模樣。
他大腦頓時一片空白，手足無措地站在原地。他聽到了她微弱的呻.吟聲，可以斷定他沒有撞死她，可他不敢上去去詳細察看她的傷情。
倘若在他走到她身邊時她就死了怎麽辦？他站在那個被他撞倒的女子有半米遠的地方停下來，站在那裏沒有繼續往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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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延白确實是被這突如其來的車禍弄懵了，但刺骨的寒冷很快又讓他恢複清醒。他意識到自己是撞人了，被撞的那個女子就在他的前面，她應該還有生命氣息。
“應該把她送醫院。”程延白在明白發生了什麽事情之後，他第一個反應就是把被他撞倒的這個女子送醫院馬上去救治。
于是他又往前走了幾步，打算掏出手機打算撥打120。
馬路的燈光雖然在雪夜中有些朦胧，但在他走到她旁邊時，他仍然可以看到那個女子身體裏流出的血将她身上穿的那件白色長裙染紅了一片，而且她原本微弱的呻.吟聲現在也聽不到了。
“她是不是已經死了？”程延白害怕地想，“如果她死了的話，那就是我謀殺了她……也許，也許她現在只是陷入昏迷，并沒有死。”
他想到“昏迷”兩個字時突然想到了什麽。
“倘若她一直醒不過來怎麽辦！倘若她在這場車禍中癱瘓怎麽辦？”他想起了自己在車禍中應該承擔的責任時，急忙挂了電話。
無論他把這個女子送到醫院之後，她是生是死，這場事故都會成為他命運的轉折點。
倘若他撞死了她，那麽他不光要受到良心的譴責，而他也會因為自己人生的這個污點，永遠也得不到岳父母的認可。
因為這件事情他也很有可能被周圍的同事議論，進而事業受阻。倘若他沒有撞死她，他也得賠付巨額的醫藥費，他房子的貸款還沒有還完，就算把車賣掉他也未必能賠得起。如果更不幸地把她撞成植物人或者終生癱瘓，那麽他後半輩子更別想好好生活了。
這還得是這個女子及家人是正直善良的人，他頂多只是賠償他應賠償的，現在敲詐訛人的事情還那麽多，扶個老人都有諸多麻煩，更何況他确确實實是撞了人呢？那樣他不光要背負沉重的經濟負擔，他的家庭從此也将雞犬不寧。
程延白明白将要面臨着什麽，無論他做什麽補救措施都不可能按照原來計劃好的一切生活下去，而最讓他覺得對不起的是他的妻子瑩藍，她為他犧牲那麽多，他不光沒能兌現當初他對她的承諾，反而給她帶來更多的麻煩。
程延白在挂掉電話之後，靜靜地站在原地，他越想越“冷靜”，在這種“冷靜”中他心裏産生了另一種打算……
他對躺在地上的那個女子小聲說了聲：“對不起。”然後像他匆匆下車那樣，又匆匆上車将車開走。
收音機裏仍然播放的是那首《黑色星期天》，他明明感覺這場車禍已經經過很長時間了，為什麽這首曲子還沒有播放完畢。
但他現在更多惦記的是那個被他撞倒的年輕女子，他心裏暗自祈禱，經過她身旁的其它好心的司機會把她送到醫院。
雪還在沒完沒了地下，他的視線仍然模糊，剛剛發生的車禍讓他心有餘悸，他不知不覺地放慢了車速，車緩慢地駛向他家的方向。
在回家上樓之前，他檢查了一下他的車，以确定是否要修理，每天他都是先送瑩藍去公司，然後自己再開車去上班，如果因為這場車禍使瑩藍覺察到車子的異常，向他問起時，他不太好圓謊。
可奇怪的是，他的車沒有任何變形，甚至連一點刮擦的痕跡都沒有，他除了看到落在車上面大片的雪花之外，沒有看到和平時任何的不同。沒有就好，此時的他已經沒有心思再去想其中的緣故。
回家之後，瑩藍已經為他準備好了晚飯。當瑩藍看到他異常的神色時，她以為他生病了。
“你是不是生病了，臉色為什麽那麽蒼白？”瑩藍關切地問他。
“啊，是嗎？也許是吧。”程延白摸了摸自己的臉之後，匆忙跑到鏡子旁邊，看了看自己的臉色，果然在他的對面，他看到了一個臉色蒼白的男人，他看起來确實是像生病了。
他跑到衛生間，擰開水龍頭，裏面流出的水和外面的天氣一樣讓人感到刺骨難以忍受，但他需要這種寒冷讓他保持清醒，于是他把整張臉沒進那一臉池的冰水中。
從衛生間出來之後，瑩藍招呼他吃晚飯，他說他已經在公司吃過了，然後進入卧室躺倒在床上。瑩藍知道他工作忙碌，所以沒有打擾他，自己吃飯去了。
他趟在床上，盯着屋頂白亮刺眼的燈，它們發出的光讓他感到有些眩暈。他腦子裏不斷浮現出那個被他撞倒的女子的模樣，她散亂的頭發，她白色的長裙，還有被她鮮血染出的“紅色花朵”。
他此時才覺得他撞倒的那個女子他是有些熟悉的，到底哪裏熟悉，他也說不清楚。他覺得自己像經歷了一場夢。
對，這應該是夢，不然的話他的車不會那樣毫發無損。
這樣的自欺欺人并沒有持續多久，他清清楚楚地記得車禍的每一個細節，歷歷在目不可能只是一場夢。
他開始擔心自己逃逸之後将要發生的事情，那個女子被他撞倒之後會怎麽樣，會有人來救她嗎？
現在的人都害怕惹麻煩上身，誰又會救她呢，如果沒有人救她，那她一定必死無疑。他想到那個女子因為沒有得到救治而死去，他變得非常不安。
死亡，他想起這個詞，現在他就造成了一個人的死亡，無論他會不會被發現肇事逃逸而帶走，他都會因為自己無意中制造的別人的死亡而終生不安。
“可我只是逃走了，我沒有殺她，相比那些為了逃避責任，撞人之後又将傷者碾死的人來說，我不算兇手。”
程延白此時在想各種奇怪的理由來平複他內心的不安，但這些奇怪的理由根本是不起作用的，除了變态殺人狂之外，沒有人能坦然自若地面對自己親手造成的死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