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月下橋上嬰靈乍現
“泛舟碧河,言笑燕燕,風撫竹林,飛弓逐肉。”
“泛舟碧河,言笑燕燕,風撫竹林,飛弓逐肉。”
夜晚的墨色逼近,樹林裏的風刮的不正常,呼啦呼啦如野鬼嗚咽在耳邊回響,夜幕降臨的恐懼本來就讓人心神恍惚,偏偏又有若隐似現,如蛆跗骨地綿鬼之音由遠及近幽怨唱響。
聲音從一處傳來,進入這墨黑的林子,夾帶着風聲,四處侵襲,停留滞久,悠悠揚消去。類似兒歌的謠曲銀鈴清脆,卻又時而沙啞低沉旋轉,像是一片落在水面上的樹葉打着尖兒的漩渦擾動寧波,形成久久不散的波紋蕩漾。
深情憑着感覺往前走,她知道晚上不幹淨的東西頻繁出沒,外出夜行,耳邊沒個鬼哭狼嚎都不習慣了。
這些夜晚出沒的鬼魂妖精天性如此,遇到他們無論被吓瘋還是昏死,都僅僅是他們的愛好。念忘道長說,人活在世,世俗約束的太多,所以只好死後盡情彌補一下樂趣;至于一天到晚不幹好事的妖精,他們生來有惡性,,要不然也不會有修仙者和捉妖師來滅他們。
地獄和妖界十惡不赦的惡怨少,妖界靈階高的那些頂梁柱,都忙着修煉更高的妖力以求長生不老,與天同壽;唯一有悟性的大概是想再修練個百年,然後渡個天劫,化而為仙,也沒時間出來吓吓過路人這種無聊的事情。
可是,地獄的那處就難說了,早聽說地獄裏什麽樣的鬼都有,冤死的,老死的,被害死的,怨氣沖天,陰氣難滅,但這些有冥王的鎮壓也沒給人世間的秩序造成生靈塗炭。不過,這地獄有一些鬼是冥王下了令見着了無需手下留情直接魂飛魄散的。
惡鬼就是這一些鬼的“幸運者”,他們往往是游蕩在世間不願離去,于地獄存活數百年的百年鬼,鬼性為惡,不臣服冥王,也不在乎修仙界。
惡鬼食人肉身,也吸人魂魄,在吸魂魄的時候還有所挑揀,專吸三魂七魄中的惡魂惡魄,吃了長功力和年壽,更以鬼力掃蕩世間。
不過,惡鬼也有例外,有些怨氣極深的新魂死後心結難解,頭七之日吞噬墳前過路人的魂魄也能化身為惡鬼,游歷不投胎,報複仇人。
晚間陰氣重,陰風狠厲,空氣也涼透了心。蔚藍往前走了兩步,擡手遮住眼前,将高挂夜空的圓月截成幾半。
月影重重,雲層頓開,暈着螢綠色的光,月光不友善,看來是闖入了不友善的境地。
蔚藍放下手,問道:“可否害怕?”
深情被風吹的涼身,抖了抖肩:“有點。”
還好此時此景只有深情和蔚藍兩人相互照應,不然魔族堂堂唯一的太子害怕走夜路算是什麽操作?
“不過沒有回頭路了,聲音響起的時候,我們就已經被卷入這裏的虛鏡了。你看月亮。”
天一有別,月象顯現,人間的月亮純白,而妖異之境的皎月閃着陰冷。
月異生三相:雙月同天,白月染青,鬼冥妖藍。
這三相乃象征三界之別,這是比較明顯的可以判斷。但是月有三相卻不代表月僅如此。
相傳魔族地府玄黑而無月,白天有陽光,晚上卻沒有月亮。
……
數步前行,豁然開朗入目俨然整齊的房屋,被籠罩在龐大的月亮之下。擋前三兩房屋,皆木柱黑瓦,門前挂着白紙燈籠,烙上隸字的福字,竹籠空心,被風吹的搖搖欲墜,搖晃在月下有種說不出的詭異慘白。
這看上去是一個規模不大的山村小鎮,左邊房屋靠的是大路,建在右邊的房屋是隔着一條河的,河面寬廣,一眼望去,那邊小小的房屋仿佛是建在水上的。
借着螢綠月光勉強能看清的景物,深情看到那一座座屋子後面是一大片竹林,竹子應該長得不錯,蔥翠粗長,起碼映在月面上的如剪影墨畫,意境優美。
兩人一前一後靠近這個小地方,沿河岸邊走,河岸邊走幾步就有一個擺渡口,渡口停着一只船舫,船中央遮着半圓的木蓬,船頭随意擺放着兩柄船槳。
整座河相比大川河海就小很多,在這小地方,從輪廓上來講算是比較大的。渡口停靠船舫的岩石臺階因常年人流往來或者貨物交易爬滿了暗綠的苔藓,細長的藓絨飄在水裏,柔柔的,像女鬼軟弱無骨的蒼白的手指。
從這裏縱觀河岸邊上的人家,一整齊的黑暗無光,悄無聲息。雖然說夜深人靜,家家戶戶熄火安睡也無稀奇,但是有着頭頂上無法忽視的月光照耀下的此景,無論如何都無法忽視有一團黑氣穿透心胸的悚然。
深情道:“該不會這家家裏面的都不是人吧。”
蔚藍眉眼一彎,有意無意恐吓道:“怕不僅如此,連這些房屋都不一定是真的。”
深情無語地看了他一眼,繼續往前走去。
“泛舟碧河,言笑燕燕,風撫竹林,飛弓逐肉。”
熟悉的謠曲激蕩又起,這次的聲音已經确定是從這不起眼卻暗藏玄機的小山村傳出來的,只是,聲音依舊是飄在空中,找不出源頭。
謠曲的聲音漸漸變大,也越來越清晰,清晰到可以聽出這裏面有三個小孩子的聲音。
“這是童謠嗎?”深情問。
“先有無名氏歌曰:斷竹續竹,飛土逐肉。此聲的意思差不多與無名氏歌相差無幾。”
這首遠古名歌歌唱了先民狩獵的生活,短句整齊,展現了那時歡樂有趣的日子。
曲詞聽着沒什麽特點,也沒什麽值得驚悚的,不過謠曲無頭無尾,随風飄蕩,無中生有地弄出了些緊張感。
“你在擔心?”蔚藍看出深情臉上的憂慮,随口問道。
“不是,聲音有點煩,還有,我想睡覺了。”關于這種想吓人卻又不現身的主,不好意思,深情不接招,她照顧自己都還來不及,腦子已然不夠用了,怎麽可能浪費精力去思考那些吓人的鬼想說什麽。
做事磨叽不果斷,深情不如去逗弄桃花來的有趣,雖然現在桃花不在自己身邊。
深情深呼一口氣,壓下襲上心頭的困意,眼裏朦胧升騰出些水汽。她眨了眨眼睛,凝視着蔚藍。
蔚藍微微轉了轉眼,道:“我身上有什麽東西嗎?”
深情将目光點點從他身上離開,一直往邊上移動,然後停了下來。一只帶着藍色熒光的夜蝶撲閃着翅膀想在蔚藍肩上停下,可能是忌憚他的靈息,盤旋未曾駐足。
深情伸手将它引到指尖,夜蝶停在手上合了翅膀,頓息兩秒,化散成瑩瑩閃閃的一行字:已回到竹山。
是木姜的回信,有回信說明她沒遇到什麽危險。
熒光的字在空中停留片刻,如風沙般一吹即散。
“我覺得跟着你就不會有什麽危險。”剛剛看那夜蝶糾結要不要停下來的樣子實在太無奈,若不是感應到深情在周圍,那夜蝶早就離去了。
“所以你是想說你現在想睡覺?”
深情贊賞地點頭:“蔚公子果然能讀懂人心。”
“可是,在這滿耳傳唱的不絕謠曲,你能睡得着?”
深情無所謂道:“除非唱曲的人出來,不然我管他?!”
蔚藍靠近了點,輕聲說道:“已經出來了。”
順着蔚藍的目光望去,原本河面上空無一人的木拱橋不知何時站了三個小孩子,兩個保持着蹲着的姿勢砍竹,另一個舉着弓箭用勁地拉伸;他們一邊分工做自己的事,一邊唱着曲兒。
“泛舟碧河,言笑燕燕,風撫竹林,飛弓逐肉。”
橋下微漾的河面倒映着小孩子的身影,可令人驚訝的是,河面上的身影高大,足夠是成年人的身高,發冠,衣袍無一缺少。
是那橋上圓盤明月的作用嗎?從遠處看,三個小孩子好像是在月亮裏砍竹拉弓,整座木橋也好似拱在月盤裏。
蹲在橋上的兩個小孩子将手裏砍好做好的竹箭遞給拉着弓的小孩,那小孩嘻嘻笑,将弓箭拉緊,對着水裏的圓月,嘴裏唱着謠曲,一箭射過去。
射入水中的竹箭擾亂了河面的寧靜,水裏的月亮顫顫巍巍,再不能保證美玉般的姿态,不僅如此,顫動的月亮好像有生命的靈體,從被箭射|入的點開始,略微亮點的地方旋轉染紅,盈滿了整個水中月。
深情一頓,擡頭看向天上挂着的那個,一如初見,并未染紅,而水裏的紅色仍舊未散,紅的如鮮血觸目驚心。
她将目光轉向橋上的幾個孩子,在螢綠的月光下,她看清了他們的面容。
乳白爬滿黑絲的瞳孔,漫無目的的張望,他們的額頭和頸部都有相同的黑絲,似乎占滿了身體,如同被禁锢的軀殼。
怨死嬰靈。深情腦海裏第一個想到的身份,嬰靈怨死,大部分是在母胎之中便被藥流,二世投胎還是重複如此,積壓的怨氣不能釋解,于人世作怪。
嬰靈的鬼力不大,經常結伴同行,以害人為樂。
這些嬰靈嘴唇發白,連指甲尖都是乳白的,這是在胎中浸泡甚久,死胎落地,顏色被天地生靈洗刷造成的。
有一種說法是死胎身上原來的紫是嬰兒的一種保護靈罩,屬于靈氣,一旦被沖刷,便極易造成刻意被打胎的嬰兒變成嬰靈。
那砍竹飛箭的三個小孩臉色眼珠白成那樣,身上的怨氣自然也可想而知。
作者有話要說: 恐怖什麽的還好吧